她耸耸肩:“她很难过。”
“阿姨还好吗?”梁槐景想起那个周末在店里见到的她的母亲,忍不住关切。
“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师兄关心。”蒋思淮道了声谢,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邀请他,“我们中午做了辣炒螃蟹,做得有点多,师兄帮忙消耗一点吗?”
梁槐景见状,便识趣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第二十五章 (三合一)(捉虫)
蒋思淮是想着这几天唐秋燕和叶沛泽两个独自支撑店里的运转比较辛苦, 所以特地买了好几斤兰花蟹,中午做了一道辣炒螃蟹犒劳大家。
结果袁景却说还想吃雪菜炒年糕,于是蒋思淮又做了一锅雪菜炒年糕,人就这么多, 雪菜炒年糕还挺容易饱肚子, 加上还有汤, 菜一下就多了。
“买多了嘛, 兰花蟹还不便宜, 早知道不买这么多了。”
蒋思淮把装着两碗一碟的托盘递给他,又端了一个一样的, 从柜台后面出来,让唐秋燕和叶沛泽也去吃饭。
梁槐景失笑:“如果不是买多了,我怎么会有份?大概这是我的运气。”
蒋思淮撇嘴笑了一下,心说你现在说话可真好听,我实习的时候你但凡态度有现在一半亲切呢……
她在梁槐景对面坐下,刚想用这事逗他两句,就有客人进店了,她忙要去接待客人,只来得及跟梁槐景说:“师兄你先吃, 螃蟹凉了不好吃的。”
说完转身匆匆就走。
梁槐景看着她的背影, 一时忍不住叹气,觉得她比他还忙, 做餐饮这一行这么辛苦,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蒋思淮和客人闲聊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你可好久没来过了, 快一个月了吧?”
客人说:“是呢, 有一个月了,我也是没办法, 我老公住院去了,医生让清淡饮食呢,我都尽量给他做水煮菜,炖汤,重口味的东西一点都不敢给,他还能忍,儿子忍不了了,跟我说想吃蛋挞,我一想都一个月没吃过了,赶紧来买两盒回去,等他放学回来吃。”
“哎呀,一家人同甘共苦哦?大哥是怎么啦,控制饮食这么严格,不会跟我姑婆一样,糖尿病了吧?”
“那倒不是,脑梗啦,上着上着班突然就倒下去,同事送他去医院,幸好去得快,做了溶栓,真是吓死我了。”
“这么惊险,熬夜熬的吧?听你讲过,你家大哥工作很忙,总是出差又熬夜。”
“是啊,也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大家都不容易,我在医院待了一周多,看到病人的年龄段哪个都有,二十多的,三十多的,四五十,五六十七八十的,都有,现在人活着可真不容易。”
“所以多吃点好的嘛,对自己好点,姐你要不要给自己带一块拿破仑?”
“那就……给我来一块榴莲的吧,今年我还没怎么吃过榴莲呢,太贵了,买不下手。”
“好哦,姐你吃不吃可颂?送你一个吧,这炉烤得有点过火了,你别嫌弃。”
“哎哟,哪里过火啦,一点点焦,一点点颜色不均匀,你这种在别的店都当完品卖的,你做生意就是太老实了。”
“我要是不实诚,你会三天两头就来帮衬呀?大家都是街坊,我也不能坑你们。”
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还没吃饭的样子,梁槐景听了又不由得好笑。
也许对她来讲,这份工作真的不辛苦,反而很有乐趣,可以和来来往往的客人闲聊说笑呢,比在医院面对患者和家属舒服多了。
医院是个负能量很满的池塘。梁槐景相信很多同行都认同这个说法。
过了会儿蒋思淮回来了,在他面前坐下,拿起筷子刚吃了根年糕条,她的手机又响了。
梁槐景夹了块炒螃蟹,眉头一挑,冲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蒋思淮奇怪的回望着他,满脸纳闷,看都不看的接起电话,喂了声。
声音一秒变得又乖又甜:“爸爸什么事呀?你吃午饭没有呀?”
年轻女孩有些撒娇的声音,梁槐景听得耳朵一麻,耳尖忍不住动了两下。
然后就见蒋思淮脸上表情一愣,随即又是哦哦哦的应声,和一阵憨笑:“我都忘了这件事,幸亏爸爸你提醒我……好的好的,今天就去打!”
接着兴许是被父亲问到了午饭的问题,她一五一十的汇报道:“今天中午吃葱爆兰花蟹,辣的,主食是雪菜炒年糕,一条条的那种年糕,汤是生菜牛肉丸汤。”
回答得认认真真,还笑眯眯的,日光从身旁的窗户外照进来,笼罩住她的眉眼,仿佛将她的快乐从嘴角带到了眉梢。
梁槐景看了她一眼,忽然间仓促的低下头,咀嚼时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直到蒋思淮挂了电话,他才问:“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我爸爸打电话来提醒我,今天要记得去打流感疫苗。”蒋思淮叹口气,“我都给忙忘了。”
梁槐景点点头就说:“是该打,今年流感的病人很多,医院呼吸科和儿科人满为患,感觉比往年还要严重一点。”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蒋思淮心有戚戚,“所以我还是去打吧,以防万一。”
虽说也不是打了疫苗就能百分百防住流感,但能防百分之五十也好。
梁槐景喝了口汤,忽然说:“我送你去吧?”
蒋思淮一愣:“……啊?师兄你也没打么?”
她以为梁槐景也要去打疫苗,是顺路邀请她同行的意思。
梁槐景却摇摇头:“我已经打过了。”
那意思就是他专程送她去?蒋思淮眼睛一眨:“……这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
梁槐景摇摇头,找了个理由:“就当是……这顿饭的饭钱?”
蒋思淮闻言立刻笑起来,“师兄做好事还要费脑细胞找借口啊?”
“因为怕被帮助对象不愿意接受,不得不迂回少许。”梁槐景也笑起来,嘴角翘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蒋思淮看着他的脸孔,忽然间好奇,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大笑过。
她见过他最愉快的笑,也就比这样还要明显一点点,就是眼尾也会上翘,不多,笑不露齿,笑容几乎可以用像素点来计算。
也许是天生的?她在心里好奇的想。
嘴上却说起另一件事:“刚才来的客人,她先生生病了呢,天一冷,心脑血管疾病的病人就多了起来,去世的人也多了。”
她说:“我家长辈去世,昨天在殡仪馆办的追悼仪式,出来的时候还听有大人说,殡仪馆现在一天排得可满了。”
“冬天的时候,人就是会难过些。”梁槐景应了一句,顿了顿,又说,“我母亲也有位长辈这两天去世了。”
蒋思淮好奇:“你妈妈的长辈,不就是你的长辈吗?”
梁槐景握筷子的手一顿,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解释道:“我这么说是
依譁
因为她跟我母亲更亲近,我很少会见到她,印象里上一次见已经是好几年前还没毕业的时候。”
蒋思淮恍然大悟,从他的话语里意识到,他是一个界限感很强的人,连和人的关系都要分得一清二楚。
“那我不一样,我家这位长辈,我是叫外婆的,对我很好呢,她走了好可惜的。”
她说完叹口气,眉心微微的折起来。
梁槐景听了就安慰她:“她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好经典的安慰人的话,蒋思淮忍不住笑起来,点点头嗯了声。
俩人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讲的其实是同一个人,以至于后来蒋思淮知道真相时,觉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吃完饭,蒋思淮要为下午出门提前做些准备,主要是店里下午那一批面包,她提前补一点,到时候叶沛泽的压力就小一点。
烘焙的香气又在店里飘荡起来,梁槐景趁这个时间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比如网上问诊平台接收到的患者咨询,还有根据期刊编辑给的审稿意见修改论文。
等他忙得差不多,蒋思淮正好将刚出炉的面包端出来摆上货架,路过他的时候,还顺手递给他一个刚烤出炉的红豆馅饼,馅饼的表面还烙印她店标的那个梨花头小姑娘图案。
掰开以后是柔软饱满的红豆馅,味道清甜,豆香浓郁,还有红豆颗粒增加了些许咀嚼时的层次感。
“豆馅是你们自己熬的么?”他问道。
蒋思淮点点头:“是啊,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不错。”他点点头,觉得有点不够,又改口,“很好。”
蒋思淮嘿嘿一笑,递给他一个什么还没注心的烤麻薯,调侃说:“好难得师兄你会夸我做的事呢。”
梁槐景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实习时的事,下意识想解释,可是她已经迅速把东西都放好,然后拿着盘子往后厨走了。
还提醒他:“马上就可以出发了哦,卫生站应该上班了。”
梁槐景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一时有点坐如针毡。
那种感觉归结起来,仍然只能用愧疚二字来形容。
但蒋思淮可以发誓,她刚才真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任何旧事重提的故意,也不是在阴阳怪气什么。
所以她没放在心上,交代好店里的事,就背上包,招呼梁槐景:“师兄,走吗?”
问完又说:“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打完就回来了。”
“万一过敏反应,要处理突发情况呢?”梁槐景反问道,将电脑合上,拜托唐秋燕帮他看一下。
蒋思淮闻言嘟囔:“你这是诅咒我……你这人心太坏了,红豆馅饼都糊不住你的坏心眼……”
梁槐景听见了,立刻扭头看向她:“抱歉。”
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生气,反正道歉就对了。
蒋思淮眨眨眼,抿住嘴唇,若无其事的推门出去了。
刚走出去,立刻又倒退回来,捂着脑袋一脸惊魂未定:“妈呀,外面风好大,我要戴帽子,不然肯定会被吹得像疯婆子。”
唐秋燕连忙去给她找帽子,梁槐景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蒋思淮撇头看到他翘起来的眼尾,忍不住啧了声。
“很好笑吗?”
梁槐景没回答她的问题,和她对视了两秒,就把视线撇开了,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一下嗓子。
“……我们走吧。”
好一个转移话题,好一个欲盖弥彰!
蒋思淮在心里嘘了声,给这人喝倒彩。
她跟着梁槐景上了他的车,坐进副驾的时候,还开玩笑问他:“师兄,我坐这个位置,嫂子不会不高兴吧?”
“等这个人长途跋涉出现在我人生里那天,我会帮你问问的。”梁槐景反应得飞快,回完又说,“系好安全带。”
蒋思淮不由得乐出声来,好家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释自己没女朋友的。
怎么不是你长途跋涉找到人家,得人家长途跋涉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