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瑾不是头一回在她这儿碰壁,随意道:“不来拉倒,我这儿这么多优质男青年,什么程法医啊卫医生啊的,不来是你的损失。”
“等会儿,”谢轻非折返回去,问道,“您刚才说程不渝还有谁?”
“卫医生啊,”黄瑾抽出张简历给她看,“喏,这是卫医生刚给我的简历,看看,多闪闪发亮的人生啊。对了轻非,你平时和他走那么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考进公安,毕竟咱们和人家签的只是季度合同,到期之后他就要走了,白白流失这么一人才我心里是真舍不得。”
注意到谢轻非表情有些不对劲,黄瑾又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轻非看着简历上方二寸照片里英俊潇洒的那张脸,心说单身男青年是吧,急着联谊找对象是吧,你小子真会想啊,擦了嘴就不认人了。还说什么会帮她实现生日愿望,他知不知道她的愿望就是……
“黄局。”谢轻非把纸还回去,笑眯眯地问,“我要是参加,能不能给我批个VIP通道啊?”
黄瑾被她笑得后背发凉,“你看中谁了?”
“您就跟卫医生说……有人相中他了,问问他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们就约在寰宇大厦B座的西餐厅见面。”谢轻非想了想,又补充,“别告诉他是我。”
黄瑾的八卦之火燃得他都有些激动了,“你、你原来喜欢卫医生啊!眼光很不错嘛!”
谢轻非这念头陡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搞得她有些赧然,“您帮不帮呀!”
“包在我身上!”黄瑾感慨地看着她,揶揄道,“轻非,加油,我看好你。”
谢轻非被他郑重的口吻说得有些紧张了,再三嘱咐:“您千万别告诉他是我约的他啊。”
黄瑾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心想小姑娘还挺害羞。
谢轻非独自往办公室走,顿时就没了笑脸。
卫骋你小子……怎么这么没良心。
“阿嚏!”卫骋揉揉鼻子,问江照林,“你这个方法真的靠谱吗?”
“说了哥是过来人,”江照林信誓旦旦地说完,想到对象是谢轻非其实还是有点没底气,又道,“要是出了问题,咱们就把锅给黄局背。”
下一刻,黄瑾的消息就发过来,告诉卫骋有女同志想要约他见面。
卫骋苦恼道:“那现在怎么办?”
江照林没料到卫骋受欢迎程度如此之高,前脚消息放出去后脚就有看上眼的,思前想后只好道:“先推了吧,万一被谢队知道你还跟别人相亲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卫骋便和黄瑾说了不去。
黄瑾收到回绝的消息,真是恨铁不成钢。他把谢轻非视作自己的接班人,保不齐未来哪天谢队就是谢局了,照这种看重程度他自然想要如她心意给她安排优秀的对象,所以现在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告诉卫骋,“这是你们谢队,你还婉拒啥呢?”转而想到自己答应谢轻非的话,不由觉得年轻人脸皮就是薄。没办法,也只好惯着,但他又不甘心,言语间便暗示了几则。
于是卫骋便收到条语焉不详的消息:这位女同志非常优秀,堪称全局之表率,和卫医生你不说郎才女貌也是天作之合,早有缘分在。
卫骋诧异地挑了下眉,下一条消息就紧随其后弹出来:老夫平生从不说一个“谢”字,但如果卫医生愿意赴约,我肯定是要替她说声谢谢你的。
这下卫骋喝进嘴里的水都忘了咽了,飞快反应过来。
非常优秀的,和他早有缘分的,姓谢的女同志。
谢轻非啊?!
谢轻非约他啊!
谢轻非想和他相亲啊!
席鸣正端着杯子来接水,看到他的神情后吐槽了一句:“哥你笑得好恶心。”
卫骋不和他计较,高深莫测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爽吗?”席鸣狐疑地打量着他,最后点评,“范进中举是挺爽的,估摸和你现在这样差不多,所以还是别太嘚瑟了。”
他给自己想了个理由,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医院那边要重新请你回去工作,所以你才开心?”
卫骋道:“比这个还要爽一点。”
正说着,谢轻非推门进来,众人话题中断,又齐刷刷全看向她。
谢轻非:“……”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身后,又避开卫骋的目光挑了个傻的问:“席鸣,没事儿干把月度报告写了,下班之前交给我。”
席鸣:“?”
江照林接到他求助的眼神,开口劝道:“谢队,依我看……”
谢轻非:“你帮他一起写。”
江照林:“依我看他是活该呢。”
席鸣:“不是,我干什么了我就活该了?”
谢轻非想起些什么,对江照林道:“你不用写了,到时间就下班吧,今天我有事没空去接酱酱,别让她等太久。”
“谢主隆恩!”江照林得了金口玉言,立马挤眉弄眼地打听,“谢队,晚上有活动啊?怎么不叫我们一块儿?”
“一些私事。”谢轻非摸摸鼻尖,正色道。
席鸣:“哈喽,有人听到我说话吗?”
江照林道:“其实吧,席小鸣也挺可怜的,我帮帮他也没事,卫医生这不是闲着呢吗,他可以去接酱酱。前天酱酱还在我耳朵边嚷嚷说想他呢。对吧卫医生?”
谢轻非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没事?卫骋,你下班后有空吗?”
卫骋从善如流:“我也有私事要处理,所以可能没办法去接酱酱了。”
谢轻非:“看吧,人有安排。”
江照林露出副遗憾的样子,拍拍席鸣的肩膀:“真是不巧,那席小鸣,报告的事情只好交给你了。”
卫骋:“嗯。”
谢轻非:“嗯。”
席鸣:“啊?什么就我了啊??你们是不合起伙坑我呢???”
三人各自散去,谢轻非进了自己很少待的私人办公室,还无情地拉上了百叶窗帘。卫骋和江照林并肩走远,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席鸣左看右看,忽然明白了:他哥和他师尊又吵架了吧。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倒霉!哎,这些人真是太不成熟了。
下午六点半,寰宇大厦。
谢轻非坐立难安,把服务员端来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黄瑾已经告诉她卫骋答应赴约的事,知道他即将要来,谢轻非紧张得不行。
紧张中,又透着些自己说不清楚的烦躁,重点在责怪他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
虽然说他们亲过抱过同患难共生死过,但关系却纯洁得要命,按理各自单身,卫骋是相亲还是结婚都和她没有关系。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父母再开明也会过问几句吧?他但凡不是个不孝子,为了哄父母高兴也要试着去找交往对象了。
可谢轻非就不懂了,他是需要相亲的那类人吗?
他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转换身份进一步交往的人吗?
他是……看不到她吗?
想到这里谢轻非的热血又凉了一半,多半是因为他对她确实没意思。
这个认知让她紧张中平添了哀伤,哀伤过后,谢轻非想:没关系,感情都可以后期培养,当务之急先把人弄到手再说。
服务生的声音从过道里传来,谢轻非抬头,看到卫骋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发现是她后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
谢轻非心虚没敢仔细和他对视,否则就可以一眼看穿他浮夸拙劣的演技。
她盯着桌面,镇定道:“卫医生,请坐。”
卫骋顿了顿,依言做了,笑道:“谢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非工作时间叫我名字就可以。你来都来了,肯定事先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吧?”
卫骋觉得她的措辞很好笑,差点没绷住,还是强装自然地说:“嗯,黄局告诉我了。我是来……相亲的。”
“好,那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谢轻非心想果然吧果然吧,你小子还真是想相亲。她挺起了腰板,一字一板道,“我叫谢轻非,28岁,性别女,爱好男,目前是升州市公安局天宁分局的一名警察,工作偏忙,收入稳定。定期体检,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有车有房,无欠款。其他详细信息简历里都有,衷心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和我在一起的事情。”
说罢,她把下班前打印好的简历单递到他面前。
卫骋垂眼看了下上面的警服照,他其实没亲眼见过谢轻非正式穿警服的样子,目光停顿了好久。
直到谢轻非轻咳着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慢悠悠道:“我的情况想必你都了解了。”
谢轻非迅速道:“你可以偷偷跟我说些别人都不知道的。”
“别人不知道的你也都知道。”卫骋说完,顿了一下,道,“不过确ⓨⓗ实有一件事你好像一直没有听清楚。”
谢轻非:“什么?”
卫骋反而卖起关子,说:“你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我吧?”
谢轻非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坦然道:“知道,是我特意让黄局帮我约你来的。”
她说完这句,明显看到卫骋眼中淌过欣喜,但这抹情绪瞬息即逝,快得让她以为只是自己眼花。一个眨眼的功夫,他还是平静得不为任何消息所动的淡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谢轻非预想中他会做的反应。
卫骋为难地皱了皱眉,诧异地问:“据我所知你一直对我有意见,从小到大每回看见我都没几个好脸色。当然最近的事情先不提,就说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总而言之咱们俩……你是看上我哪点了?”
谢轻非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长得帅,家境好,性格也不错。”
卫骋:“哪里帅?”
谢轻非:“发量乌黑且浓密,眼睛大而有神不多不少正好两个,鼻梁高嘴巴……”
“算了,”卫骋打断道,“家境好。说说哪里好?”
谢轻非:“少爷,这点你不比我清楚吗?”
卫骋:“那就说说性格不错,具体哪里不错?”
谢轻非冥思苦想,显然有些为难,最后顶着他审度的目光道:“其实我觉得你对我挺好的,有这一个前提在你不管干什么我都觉得你还行。”
卫骋揉了揉太阳穴,放弃再听她评价自己:“谢轻非,你想想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叫我来这里,和我相亲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类似的问题你不是第一次提起了,我给了你很多时间想个答案出来,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实则满怀期待,心脏激动得要爆炸,表面还得保持镇静,只想听她说出那个原因。
他知道谢轻非不是个屑于隐藏情绪的人,这些表面上七情六欲的心情她只要感觉到了就会直白地说出来。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她从来不会东遮西掩。
卫骋只想着,哪怕就一点点表明她是喜欢他的,其余的一切都可以由他去填补。
只要她说。
哪知道谢轻非遇上感情这件事后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对他的喜欢也远不止可以随口说明的那一点点。
卫骋追问道:“你说实话。”
谢轻非被他逼急了,能有什么为什么?她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扯淡的,真要实话实说她能罗列出一堆自己看他不顺眼的地方,这才是大实话。可是她就算数出一千条一万条有关他怎么不好的“实话”,在她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这点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实话是,我喜欢你,喜欢任何模样的你,无关外在无关性情,只是因为喜欢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