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还是挺大,许嘉茗切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很嫩,口感算得上丰腴而不腻,外边的脆意锁住了肉汁,焦香里的肉味很足。果然他要推荐,确实惊艳。
吃完了一块后,她才想起了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周卓已经干掉了两块肉,正拿着叉子往前时,就被她喊了过去点,他倒是没停住,精准地叉了块肉,“你什么时候吃饭还顾上拍照了?赶紧吃,肉放凉了就腻。”
许嘉茗也不擅长拍食物,也就算了。想起他那边已经八点了,就顺手打开了微信,把照片发给了他,说「好吃」,还加了个感叹号。
“有在准备实习吗?”
“我这都还没开学,你都提实习了。”
“当然,嘉茗,做事要有紧迫感一点。经济形势很一般,闭了眼都能找到工作的年代早过去了,你要早做打算。”
周卓都觉得自己唠叨,但看着她这么随遇而安、心大到没什么打算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多说两句,“而且温哥华的就业环境更一般了,你当然要现在就开始准备,美国这儿的公司也找人帮你内推,多去面试些刷经验值。你还年轻,要拼一点。”
许嘉茗听着他的「唠叨」,却是看向了那个坐在对角线上的女人,她一个人吃饭,一份牛排,一杯红酒。右手旁还放了个平板,她边吃边看平板上的资料。
那样厉害的人,可真珍惜时间。
许嘉茗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没太大野心的人,也缺乏适当的攀比心,能养活自己就好。可这样,此时感觉也不太行。
果然是神奇的纽约,才来了几个小时,都快被流动的金钱气息感染了。
但她也清楚,自己断然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急事,也是无关紧要的信息。与人吃饭时,出于礼貌,她尽量不看手机回信息。
可她知道,大概率是陈岩回的消息。
纠结了下,又实在没忍住,她假装有事一样,拿起手机认真看了眼。
果然是他回的消息,很短,就四个字:吃完了吗?
第34章
纽约寸土寸金,多年前,完成了学业,Veronica提了个行李箱来到这个城市时,租的是地下室。遇上了暴雨天,还淹过几回。
几乎醒着的时间都在律所,不必花费高昂的租金在一个只用来睡觉的地方。
读书那几年也是这样,那时有图书馆与自习室。
后来,她搬离了地下室时,她知道,自己是再也不会回来的。
很久没有想起那样的往事,此刻,位于曼哈顿的高级公寓内,她看着窗外永不眠的纽约城,也会惊觉,好多年了。
公寓内算得上极简,客厅没有沙发,就放了张书桌,一把椅子。独自在这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工作。
她不喜欢度假,简直是浪费时间。圣诞假期,她可以安静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书桌上放着打印的稿件,是她写的评论文章,还要为一本书写序。
这是她一个人的空间,鲜有人来打扰。
上一次,来这的人,还是许永成。
他没有事,是不会来找她的。
其实今天在牛排馆时,她就认出了那个女孩。许永成给她看过照片,许嘉茗,是她取的名字。
那次见面也没那么愉快,她说,为什么要去温哥华读书,年纪轻轻去养老吗?
他说,这是嘉茗自己选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冷笑了问他,她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
他终于冷了脸,以为他要恶言相对,却是什么也没说。
正如当年他没有开口挽留她一样,沉默地同意了离婚,跟她说,女儿交给我,钱,我帮你想办法。
这么些年,她从没有回去看过女儿。
长大了,更没什么必要相认,对彼此来说,都会增添不必要的困扰。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对女儿是没什么感情的,母爱的构成太过复杂,也许她没有过时间与精力的投入,说一句爱,自己都觉得虚伪。
吃饭时,她知道,有一双眼在看着自己。
她走时,女孩与那个男人还没离开,两人在笑着聊天。
那个男人,大概是男朋友。
Veronica已经忘了那个男人自我介绍时的名字,只记得他所属的律所。但人看着还算靠谱,也许她可以给他一点机会。
回忆只是偶尔,她坐回到了书桌前,打开了台灯,埋头修改今早才写完的稿件。
陈岩一回北京就连轴转,歇了太久,既有工作,又有应酬,都赶在了一起。
他每天都要说很多话,积攒的事情一口气在公司处理了,忙到了凌晨才回家。到了家,却觉得很闷热,估计在办公室呆了一天,都没有透过气。
他半夜又去下楼在外边走了几圈,顺便跟她打了视频。再次到家,洗完澡后,只穿了件T恤,还是觉得很热。他才后知后觉是低烧,喉咙也有些不对劲了。
估计又是呼吸道感染,但这个关口,事情多,容不得生病。灌了几杯温水,就早点休息了。
时差导致睡眠都有些紊乱,他躺了许久都没睡着。刚好她发来了信息,嗓子正难受,水都不想喝,他吃了颗放在旁边的喉糖,甜甜的,很清凉。
跟她聊了一会,他就被她催着说去睡吧。
放下手机,他再次闭上眼时,竟然也很快就睡过去了。
那一觉睡到了中午,怕影响头脑清醒,他白天没有吃药,把低烧硬抗了过去。
白天看着半夜的聊天记录,他都有些恍惚到不真实。
她早跟他说了要去长岛拜访长辈,还会顺便见朋友。他不会有什么意见,更没问她具体行程,到纽约时,朋友是否会陪着她玩,这属于管太多,他自然不会多问。
他只说让司机去送她,被拒绝后,他也懒得再说什么。
陆逊到公司时,就看到了秘书正引着人往老板办公室里搬空气净化器,旧的被替换了出来。
估计老板这又是感冒了,看着体质一点也不虚,平日里也不怎么生病。但一到冬天,每场流感,毫无意外,老板都会中招。
他的中招,一般都挺严重,会在家彻底休息个一两天。不过昨天他就感冒了,照旧来了公司,陆逊也没多惊讶,谁让他休假那么长时间的。
假期开始的早,几乎将近一个月,甚至事情有点多,以为他上个月月底就会回来的,结果他拖到了一月份。
谁也不知道他在国外干什么,老板的私生活跟公事分得很开,以前陆逊还能借着关系亲近开玩笑问一句,你也会有拖延、不想上班的时候吗?
但他现在都不敢开这个玩笑,回来时他主动去接机,在车上时老板一句闲聊都没有。
陆逊进办公室时,老板正倚靠在了座椅上看手机,见他进来,老板才坐直了身体,将手机放在了一旁。在这些细节上,老板一向尊重人。
陆逊主要汇报的一件事,是关于许永成的。
许永成人虽然进去了,但公司还在,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运作的状态。
公司之前内部发了声明,称董事长失去了联系。后来消息出来后,又再次发声明,强调并无任何部门到集团及分公司进行审查。
声明的措辞非常谨慎,起了再大的风浪,也当作不知,只当是董事长去配合了调查,最后还作出了坚决支持的政治表态。
体量再大的商人,被抓了失联一阵子都不是个事儿。
场面上风光的生意人,曾被纪委带走调查过的就不少,有过牢狱之灾的也不鲜见。要能出来,事情过去了就翻篇,哪个没眼色的媒体还敢揪着去报道。
现在,不明就里的外界持观望状,以为财务状况糟糕,再失去了主要控制人,不知大厦何时倾颓。
而对内行人来说,这是块肥肉。集团下的一些子公司经营得非常不错。如果不能一口吞下,也要喝一口肉汤,甚至笃定债务会被兜底。
京州的老虎已抓,局势未定之时,各个势力下的代理人就已经跃跃欲试,几乎是作出了明抢的架势。
老板身份特殊,与他父亲的关系无需证明,天然的立场为背书,从而能灵活游走于两端,来主导年后这场重组。
至于许永成,却与他们无关。这也是李秘书当初说的,其他事,不用介入了。
老板这才离开多久,明争暗斗就已经上了场面。然而这些人,都没那么好打发,他一个打工的,也得罪不起,非得老板回来镇场子。
老板回来的这几天,也没处理这些事,陆逊这才过来找了他。当然,先用了工作汇报为铺垫,最后才提了一句。
“老板,这件事,需要我飞一趟,去处理吗?”
“好,你去一趟。”
见老板认真地回答了自己,陆逊傻了眼。如果自己去一趟就能解决,那还要找他干什么。这么说,不还是委婉地在催促他吗?
陈岩看他愣了神,问了他,“有问题吗?”
“有……我可能搞不定。”
“那就找人帮忙去搞定。”
陆逊赶紧拍了马屁,“这事,只有您才能搞定。”
“我搞不定。”陈岩笑了,“这事,我可没这个权力。”
如果陆逊还听不明白,那他就别混了。要真按所谓的流程与职权范围,这事不该由老板来做。
这是在点他,让他去找该找的人。神仙打架,到不知老板如此绕一圈,目的是什么。
陆逊更明白他是谁的下属,“那我可以去找李秘书吗?”
看着他如此谨慎而小心的样子,犯不着这样的,陈岩也没想为难他,“可以。”
“好,老板您注意身体,这一波流感挺严重的。”
“嗯。”
办公室里放了两台空气净化器,茶水壶里是煮的梨水,他的感冒没有严重下去,就是喉咙有些不舒服。
这件事,由他主导,他不能有利益上的任何关联,也不想有。
但这么说也很可笑,他又有什么干净可言。
现在被瓜分了,剩下的烂摊子总能被解决掉。谁担保,谁兜底。
而他介入,做完了再交由他人。如何分配,利益之间如何均衡,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其实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就算前者损失更大些,也与他无关。
一个人可以不贪不抢,但却不能拦着手下的人去这么干。
身在其中,那他是什么?
陈岩晚上依旧是饭局,逃不掉。
攒局的老大哥,为人颇义气,是该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