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许嘉茗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瘫在了沙发上。
夜店是个放松的地方,她不喜欢也不讨厌。可喧闹过后,她觉得很孤独。心中空落落的,无由来的失望。
夜深人静时,她没法不向自己坦诚。她想要他陪着她,她想要被他爱着。
她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去冰箱里挖了碗冰淇淋,撒了把坚果,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勺勺地吃着。
甜甜的冰淇淋,总能让人的心情变好一些。
吃完后,许嘉茗趴在了地毯上刷手机。她翻着相册,来纽约将近两个月,随手拍了很多照片,她浏览着。
挑选过后,她点开了朋友圈。没什么展示欲,她已经很久不发了。她将刚刚挑选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并配文:Summer time in NYC.
发完之后,许嘉茗就丢下手机去洗澡。
热水冲洒在身体上,闭上眼时,她想起没摘戒指,随即又记起了她放在了口袋中。这不重要了。
忙时十分钟就能洗完了接着去干活,不忙时她会慢悠悠用护发素,洗完了再抹上身体乳。吹干头发后,她去了客厅拿手机设明早的闹钟。
屏幕点亮时,就已经有了微信信息的提示。
许嘉茗点开了信息,是陈岩发的。他将她朋友圈中的一张包子图发给她,问了她:什么馅儿的?
看到他发的文字,许嘉茗就能想象到他说这话的语气和腔调。他的北京口音不是很重,她却很容易被他传染了口音,有时还要被他纠正说的不对。
许嘉茗回了他:猪肉大葱。
回完后,捧着手机的她站在了客厅一时也没走,他没有立即回她。定完闹钟后,她想起上次的包子吃完了,明天早饭还没着落。她走去厨房做了隔夜燕麦。
关了厨房的灯,她往卧室走去的路上,手机再次震动,她停住脚步,是他的回复。
“我喜欢吃三鲜的。”
许嘉茗都要气笑了,你喜欢吃三鲜的,关我什么事?
她没有回他,进卧室,将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关灯后就爬上了床。像个虫子一样在床上翻滚着,任由薄被将自己缠住,可惜这儿的床买的不大,很快就从一头翻滚到了另一头。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点快。
她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谈恋爱,就算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再镇定,都不免在四下无人的角落里独自体会着悸动的感觉。
这种感受她不知如何形容,像是在被他吊着撩拨心弦,弄得她心里痒痒的;可她又对他的喜欢有着有恃无恐的笃定,不会直接给他回复,她要他不舒服。
折磨人的同时,让人又无比愉悦。
许嘉茗本想过会儿再回个「哦」的。可不一会儿,她又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她一骨碌从床上支起身,差点都被紧紧包裹住身体的被子绊着扯回去,拿过了手机,屏幕的亮光成了卧室里的唯一光源。
“早点睡,晚安。”
她笑了,放下了手机,没有再回他。
陈婧回到家,正精神着,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点进微信时,就下意识进入朋友圈随手翻着,她看到许嘉茗发的朋友圈,正要习惯性点赞时,就发现她哥已经点了赞。
人家才刚发完十分钟,这是碰巧呢,还是她哥很闲?
今天那通电话,陈婧真挺生气的,他不问缘由地就对她发了火。她是顾着他的面子,才没有在他前女友面前跟他吵架。
她忽然想起,她哥上次说,是暂时分开。而周卓说,他们是分手了。周卓的消息,自然来自许嘉茗。
陈婧仔细翻了下许嘉茗发的朋友圈后,直接打了电话给她哥。
陈岩正在看文件,不知她又有什么事,接了她电话,“到家了吗?”
“到了,先把嘉茗送回去的。今天去吃寿司时跟她遇上了,知道你们分手了,我还帮你八卦了她一下。”
陈岩懒得去纠正她,“什么?”
“她说她的男同事们还挺帅的,我问有没有人追她时,她回了说不谈办公室恋爱。这意思,就是有人追她啊。”
陈岩翻了页文件,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做这份文件的人估计不会标注重点与使用换行键,“你是挺八卦的。”
“八卦怎么了?你看她朋友圈了吧,我怎么觉得她有新恋情了?”陈婧无声地笑了,“你看到那张她的照片没有,吃饭时别人帮她拍的。虽然她人很好看,但拍照毫无技术可言,估计是个男人拍的。”
陈岩合上了文件,扔到了左侧,左侧是打回去的,“你大半夜打电话,就是来展现你的想象力吗?”
“这叫合理推测,女人才懂女人。况且她那么漂亮,人聪明,又能赚钱,喜欢她的人不要太多。她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就你这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容忍你的。”
陈岩没说话,听着电话那头的暂时沉默,“我这里忙,没事挂了。”
陈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挂了电话。他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忙成这样吧?
还有一堆文件等待批阅,陈岩没有拿过下一份,反而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她的朋友圈图片里,有晚霞、沙发上的书籍、绣球花墙、现蒸的包子……还有那一张别人拍的照片。
陈岩又点开了与她的聊天界面,他给她发了晚安后,她就没有回过他。
她只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简洁到更像是礼貌。
她一向是有礼貌的,特别是对待不重要的人。
第73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暮春时的突变,明明没那么重要,只是一个商人没了而已。无关紧要的人,不影响局面的。若是有什么不满,这么一点冲突,也可以用利益置换了妥协解决。
可陈家将孙老的小儿子放出后,就持续地处于败退之中。
原本该掌握的主导权不再,关键位置上该是自己的人,却被旁人占了先机,失之交臂。要让手中事情顺利推进,就算身处高位也不容易,要均衡局势与整体利益,还有推进过程中各个结点的阻碍。
在一些重要结点上,被人刻意地为难,身处高位的人不能直接出面。若按照规定走一圈拖延着,事情也就耽误了。这些事,似乎也没办法,可谓小鬼难缠。
局面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去年还是风头无两的赢家,今年就已经有了失势的征兆。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动之中,而朝堂之上的变幻,尤为难测而无常。
此消彼长是规律。有人失势,就有人得意。在此间,没有共赢,只有零和博弈。
孙老虽不在其位,从门生到旧部,影响力仍在。无人能独善其身,必然身处一派并天然形成立场之争。
自断臂膀,像是流血的仪式。即使是自己做的,也将账算在了对手身上。而家中子女受到了威胁,更是一种挑衅。一直节节后退,如果再不发力,牌桌上就会彻底边缘化,他们的声音也不再有一锤定音的力度。
即使边缘化,荣华富贵他们都不会缺。但失去让他们延年益寿的□□,会生不如死,会迅速衰老。无形的气与运,是真实的魔法,让肉身紧致、眼神有力量。
老人的冬天总要靠熬,夏天就有了回春的迹象。是该打破规则的,孙老一派,在逐渐收复失地,自己人占据更多重要的位置。从无法平衡的状态,跳过制衡,隐约有了重回巅峰的趋势。
虽不至于直接对陈志云不尊重,毕竟都是老狐狸,面对同事,没必要表现在面上。但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几乎是打了陈志云的脸。
仰仗鼻息的后辈们,深谙人走茶凉的道理,趁着风头正盛,带头抢资源。名号在这,是最管用的无形资产。已不是吃相难看,而是坏了规矩。
不过没人去跟他们讲,这坏了规矩不好。
再高的位置,本质上就是一份工作。在一家公司里做了多年,该吃过的亏一个也不少,经历过低谷的难熬,充分了解着公司的运行机制与规则,就不会为一时的得失而介怀。
位置的低与高,不同的是,对忍耐的加码不同。
同事抢了位置,办了该自己办的事。一件事,选择了相反的处理方式,还十分过火。这时没必要对抗什么,陈志云甚至要帮忙添把火,捧杀着等对方出错。
人得意忘形时,很难有敬畏心和自省。忘了局面是要有平衡的,是要有忠诚姿态的。但可能孙老的位置不同,他仍旧想对局势有不容小觑的掌控权。
陈志云在会后,被批评了,说他思想上松懈了。
被批评,不是坏事,至少代表说的是真话。被夸奖,才是种敲打。沉默不语,已经是种危险了。
陈志云在书房等着陈岩,这些日子,父子俩并没有见上几面。
对于陈岩该做的事,陈志云算得上放心。他草草翻过递上来的文件,完整细致到了万无一失的地步,盘根错节的关系,这是个很大的工作量。他没有细看,放心是个很高的评价。
把事情交出去,不出错,让人放心,才会将更重要的事交出去。
陈岩来的很准时,喊了声爸后,就被问了他的思路。一发而动全身,从哪儿入手,用哪一块薄弱点来撬动,再用哪一处作为致命一击……这些都应该是动手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甚至演练了太多遍。真正动手时,不会有什么兴奋与恐惧,只是等待一个结果而已。
陈岩来之前已经准备好,阐述着自己的思路,将延伸出的若干种可能性都简洁提及了。
陈志云仔细听着,偶尔打断他,让他跳过刚刚提到的人。是命令,不会主动跟他讲理由,他也没问,立即调整了思路,为空缺的这一块给出填补。
两人的效率很高,也不免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收了尾。
结束后,陈岩见他闭了眼,这是一场耗神的对话,他估计是累了,眉头紧锁着,眼圈附近的皱纹多了些。深凹的眼窝透着算计的凌厉,没有半点这个年龄寻常人会有的慈祥。忽然睁开眼时,已没了方才的疲劳,甚至带了些许的凶狠。
“就这样吧,快了。”
陈岩点了头,没说什么。
陈志云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记恨上我了?”
“没有。”
有些东西,是不一样了。从前他来书房谈事,不论掩饰得多好,都会带着对抗。陈志云自诩不是他的敌人,但也没什么介意,对抗至少是种确定的姿态与动作。此时,他像是没有了任何立场,不让人看到任何确定的东西,是摸不清的。
应该是这样的,底线与立场,不要让人一眼看穿。处于变动之中,随着形势与利益而变化。
“没有就好,接下来万事小心。”
“好,那我就先走了。”
陈志云坐了许久,站起身活动了筋骨,没有走到窗边,只往外看了眼。
秋天快到了。
陈岩从书房出来,要离开家时,周瑞霞正午睡起来,饮茶回神,喊住了打招呼的儿子,让他陪自己喝杯茶。
“我见你一面挺难的,是不是陪我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陈岩坐在了沙发上,“您这么讲,那我得每天下午来这报道了。”
周瑞霞笑了,“那可别,还是忙你的工作吧。不过再忙,你也得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好。”
到了这个关头,谁又会没有压力,他从来都不会跟人讲,周瑞霞还是多关照了句,“这个时候,要沉住气。手紧心松,头脑清醒,才能不犯错,知道吗?”
“知道的。”
周瑞霞几乎不跟他谈什么正事,他不是女儿,要时不时敲打下。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算得上自律,不需要自己多讲什么。
可能要她唠叨几句的,是他的感情。其实这种事周瑞霞懒得操心,子女的感情问题,她都没多问过,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只不过,陈岩的这件事,有点特殊。
周瑞霞端起茶杯,看向了他,“这段时间没去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