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槿慢慢蹲下身,吸了吸鼻子。
不过下一秒,门口传来钥匙转动开门的声音。
出租屋的门再次打开,楼道间昏黄的灯光慢慢洒进来,男人一袭风衣身高腿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打包好的粥。
打开门就看见女孩赤着脚蹲在地上的场景,靳桉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温槿就已经扑过来抱住了他。
靳桉往后退了一小步,一只手拎着粥,另一只手下意识环上温槿的腰防止女孩摔倒。
白天清醒着时,尚有精力来进行久别重逢后的拉扯,维持着成年人最后的体面和理智。
现在夜已深,那些被竭力按耐着的、压抑着的因子通通咆哮起来,是要以这场将人脑袋烧迷糊的高烧为理由,全部宣泄出来。
情绪的关卡全面崩塌,温槿眼泪开了闸似的往外涌,抱着面前男人温热的身体,只觉得自己仿佛好久都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一边抽噎一边说:“我以为你又走了……”
又像是八年前那样,见了她最后一面,给予了她最后的温存后,便再也消失不见。
“八年前为什么要走,说好了等我考完决赛成年了就在一起,为什么要丢下我离开,为什么再也没有回过南厦回过城中村,今天白天对我那么冷漠,又为什么在知道我发烧后跑过来……”
温槿哭得浑身发抖,只觉得难过和酸楚一浪一浪拍打上岸,席卷全身,要将她拖入悲伤的海洋内全部淹没。
“……”
靳桉哑声,“先回去把厚衣服和鞋子穿上。”
“我不要。”
温槿抱着他不肯撒手。
男人沉默着单手将她抱了起来,进门后把手里打包好的粥放在餐桌上,然后握住她膝弯,往上,温槿腿挂在男人紧实的腰上,靳桉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衣物摩擦发出窸窣的静电声,温槿环住靳桉的脖子,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抱着的小考拉。
“靳桉。”她把头埋在靳桉脖颈间,哭着说,“我讨厌你。”
靳桉将她抱得更紧,垂眼低低应了声。
“……嗯。”
他抱着她回到卧室里,在她床边坐下,就着这个姿势,捡起她甩在地上的棉拖鞋。
温槿跨坐在他大腿上,一边吸鼻子一边看着靳桉给自己穿着拖鞋。
穿好拖鞋后,男人又拿过床上的厚睡衣披在她身上。
眼泪砸在手上,面前男人似乎顿了下。
温槿低头看着靳桉给自己一颗一颗系着睡衣纽扣,垂眼闷闷说:“……你知不知道白天你对我那么冷漠,我有多难过。”
“知道。”
靳桉声音喑哑。
“……我以为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再也不会理我了。”
靳桉系好了她的扣子。
他低声否认:“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这么久以来,这么多年,都没有,也不会再有。
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自始至终,他喜欢的,他爱的,只有那一个。
他爱得小心、自卑、如履薄冰。无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
喜欢是克制,那爱呢?
爱是想要伸出却又收回的手。
他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觉得她能和更优秀的追求者在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时那年冬夜城郊工厂初见,至此他铭记经年。
她是高悬于天,无论他如何拼命向上也够不到的月亮。
所以那日从警局出来,和覃珠温隽凡见完面以后,他带上靳超毅这个不定时的炸弹远走高飞,希望女孩在获得保送资格后进入心仪的大学,然后忘了他。
但他又仍有不甘。
他拼命学习,考上警校,是因为那日半山会所里,女孩翻到高考志愿填报的书,指着上面的公安大学,眉眼弯弯笑着看着他,说他当警察很合适。
毕业后再拼命工作,从派出所,到地方分局,到刑侦支队,再当上副队长,一路功勋累累,一路鲜血淋漓,是想着若是有一日能再重逢,他已经有了能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
只不过甫一重逢,胆怯、自卑之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所以白天里重逢,他竭力装作出满不在意的样子。
将雨伞故意遗忘在商场餐厅,转头回去拿伞是假;开车将女孩送到小区门口,借口雪太大,想撑伞送女孩到家门口也是假。
他只是想再多看她一眼,再同她多待一段时间。
她是即使无法接触,也能照耀他一生的月亮。
“既然你都知道。”
温槿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那,那你还要走吗?”
她眼泪还在簌簌往下掉,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靳桉抬手拭去面前女孩眼角的泪水。
他心想。
他终是舍不得让月亮为他伤心的。
有细碎的、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了脸上。
温槿微微睁大眼。
面前男人声音喑哑颤抖,低下头来吻着她。
“……不走了。”他说。
这一次,他抓住了月亮,就再也不要松开了。
【作者有话说】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
感谢在2024-01-27 17:43:34~2024-01-28 17: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条条、wylast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念www. 4瓶;南栀、44951760、6712394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ȟłડƳ
第54章 互诉衷肠
那句“不走了”传到耳朵里后, 温槿愣了一下。
她手抓着面前人的衣服,用力抓出褶皱,下意识反问,又像是在反复地确认:“……真的不走了吗?”
“不走了。”
靳桉仔细吻着她脸上的泪水。
温槿吸了吸鼻子, 分明是应该高兴的事, 现在却觉得更委屈了。
靳桉越要帮她把眼泪拭去, 她眼泪就流得越多。
她嘴巴一瘪, 抽噎道:“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在南厦找了你好久,我去城中村找了你好多次, 朱炎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后来城中村也变了, 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她越说越伤心, 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坏的人了。
说好了要一起考大学,说好了等她成年以后就在一起,结果等她成年以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虽然还在讨厌着面前的人,但突然想起自己感冒发烧未愈的事, 温槿又推开还在亲着自己脸的男人, 生怕传染给他。
她把头埋进靳桉颈窝,听到男人沉沉说着对不起。
爱人之间,最难开口的不是我爱你。
而是对不起。
爱可以基于表象,基于华丽的甜言蜜语,但对不起不能。
这意味着要将自己最不堪的、最狼狈的、最赤|裸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剥开所有的伪装, 露出那颗赤诚脆弱的心脏。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走?”温槿声音闷闷问他。
靳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那天决赛, 本来是想去和你爸妈说清楚的。”他低低说。
十几岁的少年尚有一腔孤勇, 在帮助心爱的女孩做到了想做的事情以后, 就想着去找女孩的父母摊牌说明一切。
去说明他们的教育方式并不适合他们的女儿, 去说明自己有能力和女孩在一起,并好好保护她。
“临出门前……”
靳桉顿了下,才开口,“从朱炎口中知道了靳超毅要做的事情。”
若他仍是孑孓一人,靳超毅对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可怕的。靳奶奶已经走了,他不管靳超毅,也不用怕靳奶奶会因此伤心。
但从喜欢上女孩的那天起,那个冷漠暴戾的少年有了软肋。
他可以不畏靳超毅对他的威胁,但不能不畏靳超毅对女孩的威胁。
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靳超毅这个人一旦撕破脸,就会像是一只赶不走的癞皮狗一样,使出各种手段胡搅蛮缠。
也就是这时,少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并没有能够完完全全保护好女孩的能力。
“所以你……”温槿呼吸加重,眼睫轻轻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