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鹤也知道梁迎春是在安抚她,她便是再痛恨那个制片主任,人家不在片场,也是没办法,只好吞了口气,咬牙切齿:“他要是敢去燕市,要是让我见到他,饶不了她。”
司机带着他们先去了最近的诊所,检查了一番后,得出的结论也是软组织挫伤,开了些药膏擦一擦就好了。紧接着便去是去美欣旅馆,去拿梁迎春的行李、退房。
梁迎春之前顾虑太多,不想辜负师叔带她来港城,还给她介绍进现在这个剧组的情义,想着来一趟港城不容易,路费就花了不少,要尽量多赚钱些钱,还想多认识些影视圈的人,多赚些人脉,本着人离乡贱、需得事事忍耐的原则,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直努力努力咬牙忍耐着,
而今跟剧组闹翻,想来港城也没有任何一个剧组肯再用她了,梁迎春也是干脆,林仙鹤说什么就是什么,带好自己全部行李,在前台交了钥匙,退还了押金,和会说普通话的前台告别后,重新回到车里,头也不回。
经过这么一会儿,林仙鹤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不是多爱生气的人,只是亲眼看见梁迎春的遭遇,但凡有些血性的人也没法坐视不理,又因着梁迎春一直报喜不报忧的,她迁怒了,又很庆幸自己来港城这一趟。
一直观察着师妹脸色的梁迎春长舒口气,相对于自己的感受,她更怕林仙鹤生气,因为她非常清楚,林仙鹤气愤也好,出手打人也好,都是为着太心疼自己了。
有林仙鹤这样的姐妹,便是再辛苦再被欺负,心中也是暖暖的,踏实的,有种有人撑腰的幸福感。
林仙鹤:“师姐,我想好了,回去燕市,我就开家影视公司,咱们也拍电视剧,专门让你当女主角,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梁迎春连连答应着:“嗯,那我就等着当主角了。”
她嘴上这样说着,却并没觉得林仙鹤是来真的。
林仙鹤的性格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不想当领导,也自认当不了领导,她爸早就说要出钱给开个店或者公司让她自己运营,她都嫌麻烦给拒绝了,她喜欢简单的,不费脑子的,又能充分利用多年所学的工作,就比如她正在做的安保员,就是她的理想工作。
但,林仙鹤的这份心意,她是非常领情的。
到了港城酒店,曲妍主动去开了单人房,搬了出去,将床位让给梁迎春。
下定决心的林仙鹤已经重新高兴起来,帮着梁迎春将行李安置好,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她,按照原定计划去逛吃。
他们要去的那条步行街距离这边不远,在那边可以清楚看到港城酒店屋顶的避雷针。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曲妍发现林仙鹤认路的本事相当不错,也确认了她不可能会滞留当地,便放心地由着两人出去,自己正好可以去附近的商场购买给同事带的东西。
林仙鹤身边有了梁迎春,再走在他乡的马路上,看着不同肤色的行人,耳边响着听不懂的话语,也没有之前那种格格不入之感了。
梁迎春跟她的感觉差不多,来了港城一多月,头一次这么轻松、自在,悠闲地逛街吃东西。
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港城可真棒!”
“棒吗?是挺繁华的,可我还是喜欢大陆,喜欢燕市,这里太憋闷了,我喜欢宽阔的地方。”
梁迎春:“咱们过两天就回去了,又不会一直在这里生活。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是更喜欢燕市。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的心脏砰砰的,激动得不行。但是呢,我恐怕以后再没机会来港城了,所以我要好好享受在这里的最后几天!”
“说得也对,我也不会再来,走吧,咱们好好享受!”
两人逛了一下午,吃了一下午,也丝毫没有影响林仙鹤吃晚餐的热情。他们晚上吃的是火锅,梁迎春心心念念了很久,吃了很多,实在吃不下了,便烫了些青菜,在对面陪着林仙鹤吃,听她讲起了自己昨天的离奇经历。
听得梁迎春的心脏随着她的讲述,一上一下,起伏不平,直到听见她将绑架犯制服,才长呼一口气。尽管知道林仙鹤的能力,却还是不自觉地为她担心。
听完了整个故事,她感慨着:“没想到,你和那位陈先生,居然这么有缘分,遇见一次不算,还能遇到第二次,第三次。”
她无数次听张臣他们说起过那位司佳琪小姐,提起司佳琪,就免不了说起这位陈启东先生,被归为和司佳琪同一类型的人,是安保公司再也不愿意接待的客人。
“我也觉得神奇,还从来没遇过这种事,而且,这次再看见陈先生,我对他改观了不少,还挺有人情味的,而且也会说普通话了。”
梁迎春笑:“难为你,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愣是忍到现在才和我说。”
林仙鹤:“昨天晚上就想和你说的,后来我就睡着了,今天上午又赶上你的事儿,之后玩得太高兴了,刚刚才想起来。”
梁迎春:“明天要去和陈先生一起吃饭吗?”
林仙鹤:“当然,怎么说我也帮了人家,请我吃一顿很正常,我要是不吃,反而矫情了,总让人家欠了我一份情似的。”
第34章 了解
第二天中午, 陈启东的车子如期而至。
林仙鹤坐到副驾驶上,看了驾驶位的陈启东,感觉很奇妙。
换了个时间, 换了个地点,司机也换了,曾经后座那位高不可攀的, 冷漠的陈先生却成了司机, 帮她开车门, 对着她笑,俨然身份对换了一般。
他今天没戴眼镜,穿的也是休闲类的T恤牛仔裤,明晰的脸部线条很柔和, 不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种变化, 这种不同,让林仙鹤对陈启东产生了很强烈的好奇感。
陈启东跟她闲聊了几句, 便发动了车子,说:“我带你去翠华楼吃粤菜,是港城很有名的老字号, 我以前每次回来港城都要去吃。”
林仙鹤这个吃请的没有任何意见, 反正只要是好吃的她都爱吃,倒是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不同之处, “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待在港城吗?”
陈启东:“我10岁之前是住在港城的,小学毕业后,去了英国读寄宿学校, 之后在那里读完了大学课程,92年在美国读研究生, 之后在那里工作了3年,96年回的港城。”
林仙鹤点了下头,他说得好详细,又是英国,又是美国的,都是林仙鹤不曾了解过的地方。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林仙鹤说:“那跟我差不多,都是很小就离开家了,我8岁离家,去上武校,后来就拜师,住在师父家继续习武,我是……”林仙鹤回想了下,继续说:“我是97年出师的,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就去了燕市。”
陈启东又问了些她习武、工作上的事儿,林仙鹤都一一答了。
她发现,这人聊天很讲究公平,问林仙鹤的问题,他也会回答一遍,像是等价交换似的,这点跟自己很像,又让他对陈启东多了些好感。
车上这一路,林仙鹤知道了陈启东的很多信息。
比如,他从71年到93年,一直待在那个被称为“雾都”的城市里,闷头学习着,因为不喜欢伦敦,才考去了美国的学校,他在美国上的是一所叫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的学校,毕业后进了美国有名的公司,本来想一直在那边工作的,可是却被父亲叫回了国,从集团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商贸公司的普通职员做起,一直做到了如今集团总部主管的位置。
知道他有一个大家庭,父母、母亲,两个同父异母,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哥哥,和一个同样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大了几岁的姐姐。
这家庭结构,还真是复杂!
听陈启东提到自己的父亲,林仙鹤自然而然想到那天晚上,绑架犯提到的那些。照她看来,孩子被绑架了,却开记者招待会,上报纸去谴责绑架犯,声称不可能跟犯罪分子妥协,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是在激怒绑匪。
林仙鹤想,身为一名大型集团公司的掌舵人,不可能这么鲁莽,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如那位绑匪说的,不舍得出钱。
但看着陈启东若无其事地提着自己的父亲,好似是毫无芥蒂的样子,她难得起了好奇心,想要知道陈启东内心的想法。
待等到两人来到翠华楼的包厢,已经对双方的家庭、经历有了些了解,好似比一般的朋友知道得还更多些。
陈启东很健谈,普通话流利,虽然有些发音不标准,个别语序有些差别,但用词准确,也不像有些留学归国那样,中英文掺杂在一起,让人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让林仙鹤很怀疑,他说自己是从燕市回到港城后才开始学习普通话的说法。她这样想的,也这样问出来了。
陈启东已经点好了菜,他并没有谦让,让林仙鹤点菜,而是询问了下有没有忌口后,直接就安排了。
林仙鹤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这间饭店她又没来吃过,哪里知道哪道菜好吃,哪道菜不好吃,与其纠结着选哪道,不如主人家全权安排,反正好吃的,她都爱吃。
合上菜谱,安排服务员上菜,陈启东笑着说:“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学习普通话,不过一直都是自己在学,没有语言环境,只能听懂,不会说,我从燕市回来后,请了普通话老师,每天练习,慢慢就能说流利了。粤语和普通话是同样的语系,学起来并不难。”
行吧,聪明人学什么都快,那是林仙鹤不懂的世界,她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很快,她又有了疑问:“这么说,你上次在燕市,是听得懂我们说话的。”
陈启东目光不自在地从林仙鹤脸上移开,接过服务员上来的茶,往林仙鹤面前的精美茶杯里倒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示意林仙鹤喝茶,才承认说:“能听得懂一点。”
林仙鹤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当着陈启东的面儿,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接着,她从陈启东口中得知了那次的港城之旅的由来。
那次行程原计划是陈启东跟他的助理陈盛铭一起去的。可司佳琪从陈启东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执意要跟着去。陈启东妈妈和司佳关系很好,也很喜欢司佳琪,便自顾自地替陈启东答应了。
陈启东来内地的计划是早就定好的,对他来说很重要,也并不是去玩的,但陈启东的妈妈不知道,司佳琪更不知道,他不能因着司佳琪而改变计划,就只好答应了。
这位司佳琪小姐原本是想带着浩浩荡荡的保姆和保镖团队去的,她认为,内地是穷山恶水遍地刁民的地方,她想跟着陈启东去,又担心自己生活不便,不安全。后来,因着种种原因,她的团队只剩下了一名保姆,为了她的安全,她家长拜托甘汉邦在内地找了安保。
这才有了后续的事情。
陈启东和司佳琪的关系有些像拼旅游团的团友,说认识也是认识的,但并没多熟悉到插手她事情的程度,再加上他语言不通,跟林仙鹤他们也算是陌生人,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造成了他冷漠、不近人情的表象。
他这么解释,倒是能说得通,林仙鹤点点头。没有注意陈启东用的是行程,而不是旅游。
她问:“后来你们在燕市又待了多久才走的?”
陈启东:“在燕市待了一星期,之后去了豫南省,湘南、湘北省,又去了鹏城,一个月后会返回的港城。”
林仙鹤惊讶于他待了这么久,还去了那么多的城市,“你去过的大陆城市,比我还多了。”
陈启东:“中国那么大,我只是去了偌大地图上的几个点而已,以后有时间的话,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
饭菜上来,两人开始吃饭。
陈启东点的菜很多,非常美味,林仙鹤埋头吃饭,陈启东恪守着餐桌礼仪,只是简单给她介绍下每道菜的名字、典故、吃法。
林仙鹤边吃边听,陈启东声音有了温度,很好听,佐着下饭,更加美味。
桌上的菜肴吃个七七八八,林仙鹤放下筷子,擦擦嘴巴,漱漱口。对面的陈启东也放下了筷子。
这是他近几个月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餐饭,林仙鹤吃得多,却一点都不粗鲁,没有讲究所谓的餐桌礼仪,却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看着她吃东西,自己也胃口大开,不自觉多吃了许多。
他早就吃撑了,只不过因着主人的礼仪,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陪着。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看了林仙鹤有些不雅地揉揉肚子,嘴角微动,笑了起来。
“吃得好饱,很美味,谢谢款待。”林仙鹤说。
陈启东笑容更大了些,说:“如果你可以在港城多留几天,我可以带你去更多好吃的。港城虽然小,但好吃的饭店很多。”
林仙鹤:“以后有机会的。”
服务员端上了水果,两人吃着新鲜香甜的热带水果。
陈启东:“那天,你在外面听到绑匪讲的话了吧?”
林仙鹤点点头,诚实回答:“听到了。”
陈启东:“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会答应绑匪的要求。”
林仙鹤眨眨眼睛,微张开嘴巴,好似非常疑惑陈启东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陈启东的笑容彻底绽开。
林仙鹤忽然发现,陈启东这样笑着的时候非常……她想不起确切的形容词,有些像林一鸣,纯真,透着些傻气。
“傻气”这个形容词能用在陈启东身上吗?林仙鹤连忙摇摇头,把这个词语甩掉,再看向陈启东时,便又觉亲切了许多。
此时,之前在林仙鹤记忆中留存的那个陈启东,已经荡然无存。
她摇摇头,在陈启东问出这句话之前,她从未曾这样想过。听了林启东的问题后,她认真思考了一番,说:“你不会的,不然不会叫警察过来,。除了你,又没人知道孩子被绑去了哪里。再说了,绑匪的话能信吗?他就是想让你们自相残杀,我都听得出来,你又不傻。”
这么简单而又直接的回答。
陈启东笑了起来,笑出了声。
林仙鹤诧异地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这般高兴,不过,他这样笑着,还挺帅的,有点阳光帅哥的感觉。
陈启东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说:“对不起,有些失态了。”
林仙鹤:“你要是不道歉,我都不知道你失态了。”
陈启东又是一阵大笑,林仙鹤更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很想说一句“你喝了笑老婆尿了”,但想着他也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就忍住没说。
她回想自己和陈启东聊天时,好像一直都是他问了问题,自己回答,都是他在占据主动,索性也反问了他:“你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陈启东想了想,说:“大概是我们的性格和生活环境都不相同吧。”
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不过林仙鹤也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