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地皮背后牵扯的关系千丝万缕,股东们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两方意见不同,便吵了起来,还牵扯出了陈年旧事。
其中坐在谈骁左边的股东劝道:“谈骁,公司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也要综合考虑一下大家的看法。”
“我没综合过吗?”谈骁讲事实摆道理,满眼满脸都是真诚:“上次综合了你的看法,亏损将近十个,不如你先把账还一下来再说话?”
股东哑然。
“谈骁,在场的好歹都是你的爷爷伯伯辈,就算是你爸都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对面一个年纪最大的股东厉声教训:“公司是我们和你爷爷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要是败在你手里,百年之后,我们怎么有脸去见你爷爷?”
谈骁烦躁得不行,按照原定计划,他现在应该在和阮珥一起吃饭,现实却是他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跟一群长相没看点,说话不讨喜的股东们浪费唾沫,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他靠着椅背,修长骨感的手里把玩着一支签字笔,话说得极为不客气,甚至于难听:“放心吧,等你们死了我爷爷早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了,见不到面。”
“你!”
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谈骁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亮,见是唐博睿发来的消息,他原本是没打算看,等他第二条消息进来后,谈骁才有所行动。
点开唐博睿发来的图片,照片里的女人戴着棒球帽,口罩兜在下巴,只露出了很小的半张脸。
谈骁一眼认出来是阮珥,待看见她上方挂着的吊瓶后,顾不上再跟一群老顽固辩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出会议室前匆匆交代了谈慕笙一句:“有事儿去趟医院。”
“诶!”有人拍桌:“话还没说话就走了,慕笙,你弟弟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还不明显吗?”谈慕笙无辜地摊了摊手:“显然是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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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阿莫西林输完,阮珥实在是支撑不住,定了个十分钟的闹铃,脑袋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浅浅地眯着。
许是因为惦记着吊瓶,她睡得并不踏实,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最后的梦,定格在谈骁甩开她的手,拥着一个陌生女人离开。
而她想去追,却怎么都追不上,距离越拉越大,无法言说的恐慌遍布全身。
她大声喊他:“谈骁!”
手猛地攥住,一个用力促使她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听见一道带有轻哄意味的嗓音——
“我在。”
第38章
输液室里的白炽灯太过刺眼,阮珥帽檐压得低,她只能看到自己放在腿上,蜷起来的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手。
熟悉的触感和干燥的体温。
阮珥下意识抬起扎着针的那只手,继而被按住。
“别动。”
他调整了一下她戴着的棒球帽,又将她快要盖住眼睛的口罩往下拽了拽。
视野开阔起来,阮珥看见了她面前的谈骁,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谈骁被她这句问话气到:“医院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唐博睿过来取药,看见你了。”
男人单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有戴领带,领口最上端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半截锁骨,屈腿蹲在她旁边,锋锐的眼眸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他责备道:“发烧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阮珥张了张嘴,鼻尖顷刻涌上一股酸涩,她慌忙垂下眼,瓮声瓮气:“你不是在开会吗,我怕打扰你。”
“你说什么屁话呢。”听着“打扰”两个字,谈骁一阵火大:“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还开什么破会。”
他语气虽然凶,但是不难听出夹杂在里面的焦急。
谈骁总是嘴上不饶人,实际行动和内心想法却比谁都柔软。
蒙在眼眶里的水雾汇聚成泪珠“啪嗒”掉下去,砸在谈骁的手背上。
他喉间一堵,恨不得给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嘴一巴掌。
任何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他边无措地给阮珥擦眼泪边道歉:“我不该吼你,我就是气我自己没在你生病的时候陪着你,你别哭。”
他握着阮珥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光滑,阮珥习惯性地扯两下,口罩下的嘴和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弯了弯,她哑着嗓子轻声道:“我没生气。”
谈骁偏头吻了吻她的手腕,他另只手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他半点都不在意地往衬衫上一蹭,擦干后接着想去抹阮珥未干的泪珠。
还没碰到她的眼睛,顿了顿,看了眼阮珥现在吊着这瓶水还剩下小一半,还来得及。
他起身:“等会儿我。”
阮珥看着他走出输液室,去了对面值班室,不一会儿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新的一次性口罩还有几段卫生纸。
重新到阮珥身边蹲下,谈骁摘下她的口罩,用卫生纸一点点沾着擦拭干净,换上新的口罩给她戴好。
顺便摸了摸她的脸,温度还是有些高,药效应该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发挥效果。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在两排座椅中间的过道,怎么看怎么憋屈。
阮珥拽了下他,下巴往旁边抬:“你去那坐着。”
靠窗户这一列座位都是单人座,和旁边双人座位中间隔着一条能容纳两个人经过的过道。
谈骁扭头看了眼,不是紧挨着阮珥,他果断放弃:“不去。”
“蹲下去你腿该麻了。”
“在有一会儿你就输完了,没事儿。”
无论阮珥怎么劝,谈骁就是不去,固执的守着她,远离半步都不行,阮珥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
谈骁揉着她的手:“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阮珥眼睫一动,正要回答,谈骁像是猜中她心底所想,率先警告:“不许撒谎。”
阮珥老实交代:“早上起来。”
说完,她立刻瞥开眼,不再和谈骁对视。
谈骁想起上午她发来的那条消息:“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在家?还是在哪?”
阮珥声若蚊呐:“医院。”
谈骁那个火又冒了上来,一看她这副可怜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便怎么都横不起来了。
他掐了下阮珥的指尖:“再有下次,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意识到自己说话还是有些暴躁,谈骁缓声道:“我是你男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随时找我,不用担心打不打扰,你在我这儿,没有打扰一说,明白吗?”
男朋友……
阮珥弯起手指,指甲划过他的掌心:“明白。”
太温柔好像也不够有威慑力,谈骁又补充道:“以后再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就等着挨揍吧。”
“你就是说说。”阮珥压根不相信,她扬扬眉毛:“你才舍不得。”
“少嘚瑟。”
谈骁时刻注意着阮珥吊瓶里还剩多少药液,见快要到底,他半站起来按了下她后面墙上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过来,看到阮珥身边多了个男人,还有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边调停输液管边问谈骁:“你是她男朋友吗?”
“嗯。”谈骁不知道阮珥怕不怕针,但还是把她搂进怀里,捂上她的眼睛。
“不是我说啊帅哥,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女朋友生病来医院你总该陪一下吧?她来的时候都快烧到四十度了,万一路上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不得悔死吗?”护士小姐姐像是对阮珥的遭遇感同身受一般,拔完针还在继续教育着谈骁:“做人要独立是没错,但是你身为她的男朋友,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还要你有什么用?”
谈骁长这么大,除了爹妈还有谈慕笙,什么时候被外人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过,偏偏人家护士的出发点是为了阮珥好,他就像是个软柿子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有点头保证的份,把毯子叠好还给她:“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谢谢你。”
护士小姐姐不禁想起自己以前遇到的渣男,越骂越来气,幸好残存着一丝理智,及时闭嘴,拿起托盘和毯子愤愤瞪了谈骁一眼,转身离开。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她的一句咒骂:“男人都是臭傻逼,没有一个好东西!”
“……”
护士走后,谈骁莫名松了口气,他上学违纪被老师训话的时候都没有紧张过。
一低头,对上一双含着笑的清凌眼眸,他隔着口罩捏捏她的脸:“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干的好事。”
阮珥小幅度晃了晃他的手臂:“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好东西就好了。”
谈骁面无表情:“这话听起来有点歧义。”
阮珥无辜摇头:“没有啊,你不要想太多。”
“……”
这是病好了,又开始贫嘴了。
“走了,回家了。”谈骁拉她起来:“自己走还是我背你?”
事情还没搞清楚,阮珥暂时对谈骁的背有些抵触情绪,她推了他一下:“我腿又没瘸,要你背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难受。”
“哪有那么矫情。”
谈骁拆她台:“那刚才是谁一看见我就掉金豆?”
阮珥词穷,闷闷拧了下他小臂内侧的皮肉。
车子停在医院的前停车场,谈骁过来时开的还是那辆SUV,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阮珥上去。
一想到那个女人坐过这辆车的副驾驶,阮珥心里一阵别扭,她不情不愿慢吞吞地挪上去。
谈骁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见阮珥低头扣着手玩,敲敲她的帽檐:“安全带。”
“嗯?”阮珥满脑子兜在想象谈骁和那个女人在车里时的画面,没听清谈骁说了些什么。
谈骁直接倾身过去扯过安全带给她系上,阮珥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往椅背上贴了贴。
系好后,谈骁看了眼阮珥,他整个上半身覆在阮珥前面,遮挡住外面射进来的所有光线,显得她的眼睛更为水润明亮。
抬高她的帽檐,情不自禁地俯过去亲。
阮珥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