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握住窗沿的手收紧,小臂肌肉凸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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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陵城仿佛被施了魔法。
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银装,冰天雪地里,干净的一眼望到底。
雪还在下,温温柔柔地旋转,融化,寂寂无声。
天地素白,人烟稀少,所有的节奏都变得很慢。
忘愁湖湖心的亭子落了厚雪,在白茫茫的水面上,显得异常孤独。
江粲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捏着红色星点,着身黑色大衣。
他的衣柜里除了西装就是大衣,不折不扣的大衣控,统一黑色,只是款式略有区别。
当然同一款式,也有可能很多件,他的品味相对投资比较保守。
助理拿来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烟头和雪。
粗呢大衣上,同样积满白雪,很久了。
他毫无所动,敞着腿,靠着椅背,一根又一根地抽,不紧不慢。
偶有风来,吹动发丝,他手里的烟会燃烧地更快些,不知不觉灼到他的手,想起来再抽一口。
吐出的袅袅白烟,随风飘得无影无踪。
整宿的不眠,接着半天的会议,他已经有五十个小时没有阖眼,这对于以往的工作强度来说不算什么。
隔着飞雪与朔风,湖面升起稠雾,参天树木后,是连绵的红墙禅寺。
他的目光像一片雪花,落在不远处。
一队人马正在湖边拍戏,来来回回,都是相同的戏份。
“涛哥,他们还没拍完吗?”
温若终于鼓起勇气来询问拍摄的进度,她从早上等到下午,按道理说,早该拍好了。
“唉,提议来拍这场戏的人是她,结果到了这里,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行的,这不,又说太冷了不拍了,躲在保姆车里玩手机了。算了,等到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喊你的。”
这个她指的是香奈儿,大早上兴师动众地把人喊到忘愁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一场戏,拍了大半天还没拍完,所有人又在等她。
温若看了眼导演的位置,果然摄像机不在工作了。
她没有话语权,不可能让导演先拍自己的部分,只能这么干等着。
没有保姆车,没有助理,她就坐在小马扎上,吹了整天的寒风。
暖宝宝渐渐失去作用,身上的军大衣早就冷透了。
她缩得更紧,将头埋在膝盖里,脚冷实在顾不上,只能仍有其冷得失去知觉。
温若咬住牙冠,背起先秦孟子所写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温若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她坐在湖岸边,面前就是冰冷的湖水。
她回过头是香奈儿,抱着手,鲜红的嘴唇上扬着。
“喂,我的围巾掉下去了,你去给我捡一下。”
围巾?温若疑惑地看过去,岸边都是石头,确实有条红色的围巾挂在石头边上,一部分没入水中。
她真的很想拒绝,雪积在石头上很滑,去拿围巾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可是,她攥紧手指,不会拒绝人,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比起费脑去想借口,她这种人会选择委屈下自己。
即使她想到借口,只要香奈儿皱眉,就会变得功亏一篑。
比起自己的感受,她会更在乎别人的感受。
她投降般地去够围巾,这种天气里,手指露在外面就是受刑,更别说按在雪里面。
温若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下去,双腿冻得瑟瑟发抖,她伸出手,就快要够到了。
胜利就在眼前,她的眼里绽放出喜悦,
千钧一发之际,后背遭到攻击,她就此失去平衡,。
随着尖叫声,温若滑入湖水中。
像是被冷剑劈成两半,锥心的寒冷刺入身体中,肝肠寸寸,每一处都被冷透。
她不会游泳,湖水没顶,可怕的窒息感,使人绝望。
她拼命呼救,奈何喉咙里吞了刀子,她根本喊不出来。
怎么办,她的力气迅速用劲。
难道,这里就是她的葬地吗?
她不想死在这里,至少不该是今天,不该是下雪的时候。
温若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在白禾,她和小白守在小木屋的阁楼上,温长河抱着江粲出现在一片雪地中。
她喜欢下雪,因为是雪天,上天把最好的礼物送给她。
江粲。
初雪,是初次遇见你的那个场雪。
她欢喜了许多年。
“江总!”
秦宇惊呼,从车里下来,他追上前去,只见江粲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忘愁湖。
“疯了疯了!这是冬天啊!”秦宇跟随江粲三年,是最接近他的人之一,见惯江粲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之中将对手逼入绝境,也见过他自控能力极强,即使面对再大压力,也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破绽。
这是第二次他失控了。
温若被江粲拖上岸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双目紧闭。
“秦宇!”
作为特助,秦宇具有急救知识,他听到江粲的呼唤,立马意会地蹲下身子。
所幸,温若很快吐出呼吸道的积水。
“安全了。”
江粲推开秦宇,抱住温若,尝试唤醒她。
“衣服。”
作为工具人,秦宇又飞快脱下衣服交出去。
江粲用秦宇的衣服裹住温若,将她打横抱起跑向汽车。
秦宇回到车内才感觉到温暖,后面还有两个沾水的,他赶紧聪明地把空调调到最高。
江粲没有说,他就往酒店开。
透过后视镜,秦宇看见自个老板的脸都贴在了人家的脸上。
唉,反正他没脸看。
到达酒店,一路绿色通道到达总统套房,房间里的空调和浴缸里的热水都已调试好。
江粲浑身湿透,眉眼冷峭,下达命令道:“先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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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从大床上醒来,天花板上的灯具令她感到陌生。
她的鼻子有点堵,喉咙也咸咸的,咽口水会疼。
打量完四周,她心里大概有底,但又觉得不会吧,她落水是被江粲救上来的?
房间很暖和,她赤脚下床,也不觉得冷。
等等,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这是浴衣,江粲曾经在她面前穿过同款。
她捂紧胸口,想要回忆起什么来,却毫无头绪。
温若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客厅里,空调风呼呼地往下吹。
江粲蜷缩在沙发上,身上披了件毛毯。
窗帘都被拉上,看不出来白天夜晚,房间里只留了个落地灯,在绿色的沙发旁边。
昏黄色的灯光下,他睡着了,眉眼浸润在柔光中显得温驯许多。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面朝里侧,毛毯盖在他的肚子上,一大半落在了地上。
温若心底柔软,走近到沙发旁边。
终于可以这么近地看他,肆无忌惮,不用考虑他会不会知道。
重逢后,见了好几次了,这次,还是那么想哭。
她张开口,深深地呼出心中的酸涩,再咬住嘴唇,控制眼泪停住。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毛毯,拉直,盖得多一点。
贪念在靠近他的时候会变得更浓烈。
她盖完毯子,手移到他的后脑勺,好想摸一摸,就像以前一样。
江粲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蒙了层雾气般,不大清醒。
她下意识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整个人向前,另只手撑住沙发沿,才没有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