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问题争先恐后地挤入大脑,可如果现在让傅思漓冲到隔壁房间,面对面地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在裴时隐说出那句话后,她很没出息地逃跑了,选择独自回到房间里消化他刚才的话。
突如其来的一下冲昏了大脑,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因为傅思漓曾经一直笃定地相信,高中的时候,裴时隐和尹若熙是互相喜欢的,是因为尹家出了意外,才导致他们没有在一起。
可现在,是他亲口告诉她,他从没喜欢过尹若熙。
真正的事实就是,他只追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
他已经说得这样直白,似乎也不需要她现在再出去追问他什么。
从前,傅思漓其实也想过要改变自己,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的。
上学那会儿,尹若熙不仅会跳芭蕾舞,还会弹奏大提琴,看起来温柔娴雅,可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练琴。
可她不能,她天生活泼好动,只喜欢蹦蹦跳跳。
她只是学着尹若熙那样,练了不到一周,手指上就已经磨出了水泡,养了好久才恢复。
而尹若熙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意图,某次在琴房里,她给傅思漓拿来药膏,唇边挂着的笑容温柔,说出的话却让她的心彻底凉透。
“如果总是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人喜欢的样子,那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不仅如此,尹若熙是所有人眼里的学霸校花,在校运会上受了伤也是笑盈盈的,让大家不要担心她。
但傅思漓不行,她从小娇气爱哭,不怎么独立自主,小时候就连喝下一碗苦药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总是要父母哄着才能好。
像他那样成熟稳重的人,应该喜欢的也会是像尹若熙那样独立坚韧的女孩吧,而不是她这样的。
有一年,是校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成员们一起去露营登山。裴时隐是主席,尹若熙是活动部部长,理所当然都在队列中,那次傅思漓也主动跟着一起,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登山徒步。
路上,她的脚踝不知道是不是被山路上嶙峋的石子划破了,一时间疼痛难忍。
可想起尹若熙在运动会上受伤也不喊痛,别人都夸她坚强,想到这个,傅思漓也生生忍住了呼痛的欲望,咬着牙关忍了下来。
最后却还是被裴时隐察觉到不对,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他掀起她的裤脚,看见细白脚踝上的伤口,顿时皱紧了眉头,语气不觉重了几分。
“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受伤了也不知道说?”
少年的语气有些凶,又是在外人面前,她心里泛起委屈,执拗地反驳:“也不是很严重….”
见她这样,裴时隐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傅思漓,你又在闹什么大小姐脾气?”
听见这句,这些天积攒的情绪突然在一瞬间猛然爆发。
女孩红了眼眶,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里也不受克制地染上哭腔,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喊。
“我是给你们拖后腿了,那你就不要管我啊。”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了。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越是这样想,傅思漓的眼睛就越是酸涩,泪水滚落而下之前,慌忙转身想要离开。
女孩是第一次向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裴时隐一时间也愣住了。
见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他回过神快步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低声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纤细的肩膀也抖得不停,少年缓和了语气,还是先低头妥协了。
他用轻哄的语气道:“听话,先处理伤口。”
把人扶到石头上坐好,裴时隐已经半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脚踝,看见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他的眉心皱得更紧,甚至紧张到骨节都隐隐泛了白。
一旁,看见这一幕的尹若熙忍不住走上前:“时隐,还是我来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时隐已经从急救包里拿出碘伏,小心地擦拭女孩脚踝上的伤口。
傅思漓疼得一瑟缩,娇声喊着痛,眼泪簌簌滚落。
想躲,却又被他抓住,不容她挣脱。
“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的语气虽淡,尹若熙却分明瞧见,他放轻了动作,眼底藏匿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怜惜。
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件世间难寻的珍宝。
那是裴时隐从未对旁人流露出的神态。
简单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口,少年站起身,把领队的标志摘下来给身旁的人,没有丝毫犹豫。
“后面的队伍你来带,我带她下山。”
尹若熙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试图阻拦他:“可你是主席…..”
他怎么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其他人都丢下,仅仅是因为傅思漓一个人?
可阻拦根本无用,裴时隐已经在女孩面前蹲下来,弯下笔挺的背脊,小心地背上了她,步履坚定。
夕阳的余晖恰到好处地穿过树梢的缝隙,映出那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洒下满地碎金。
从始至终,他的眼里都不曾出现过其他人的身影。那么多个人的队伍里,他的注意力只落在她的身上,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受了伤。
甚至就连余光看向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这样下意识的举动,向她妥协,已经延续了很多年。
傅思漓其实从不需要改变什么,因为她是什么样子,他喜欢的就是什么样子。
而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
第27章
翌日清晨, 阳光照进窗帘,在地板上投射出斑驳光影。
从混沌的梦境里醒来后,一照镜子, 傅思漓才发现自己眼下竟然有了淡淡的乌青, 在白皙的脸庞上格外明显。
因为昨晚他那一句话, 搅得她胡思乱想,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睡好, 还做了一晚上的梦,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
还有就是, 两道声音不停在脑海里打架。
他说的话,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真的是他的初恋?
傅思漓心里决定还是要对某人昨晚说的话存疑, 总不能他一张嘴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吧, 万一他昨晚只是为了哄她呢。可信程度有待考究。
一边这样想着,心不在焉地洗漱完,拆开化妆台上全新的化妆品,先把黑眼圈都遮得干干净净, 确保镜子里的自己依然精致, 她才打开卧室的门出去。
刚走出去,就闻到阵阵熟悉的香气飘在客厅,勾得人饥肠辘辘。
循着香味走过去, 只见中岛台旁,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落地窗外明亮的光线照进来, 将他周身都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线衫袖口挽到了小臂处, 冷白劲瘦的腕骨。
让傅思漓的脑中某名冒出一个词。
人夫感。
就在她看得失神时,他忽然抬起眼看过来。
视线措不及防在空气中撞上, 弥漫开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
脑子里又冒出昨晚的画面,先是她被气急了,口不择言地让他去找尹若熙,紧接着就是他说的那句,无比直白的话。
傅思漓的面颊忍不住有些发烫,在他的视线注视下,好像手脚放得位置都觉得不自然起来。
于是在他的视线望过来时,她果断率先开口转移话题。
“你退烧了吗?”
比起来,裴时隐的神色就要比她自若许多。
“嗯,过来吃饭。”
男人的脸色比起昨天的苍白已经好了许多,傅思漓发现他的身体素质简直堪比铁人,昨天病成那样,今天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工作。
明明他才是病号,结果却起得比她还早。
裴时隐的确醒得很早,又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极少的睡眠时间,这两个月和她同床共枕之后,有她睡在旁边,他才会睡得更久一些。
昨晚傅思漓睡在其他房间,他便又回归了以前的生物钟,索性早点起来,省得没人看着她,她又心血来潮想去厨房做什么。
只是煮个粥就能把自己烫到,再让她进厨房,指不定还会伤到哪里。
傅思漓并不知道他心里此刻想的是这个,她又追问:“那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再叫医生来看一下…..”
他淡声,漫不经心回:“你不提离婚就没事。”
傅思漓顿时被堵得一噎,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怨怼。
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他生病是因为她提了离婚一样,她哪有那么大的影响。
还能呛她,说明恢复得挺不错的,完全不用担心。
她心里哼了声,心里念叨着不跟病人计较。
两人面对面坐在中岛台旁,裴时隐煮的是她爱吃的清汤虾仁面,好久没吃到他亲手做的,傅思漓正埋头苦吃,忽然听见桌面上放置的手机震动起来。
男人放下筷子,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拿起接通。
刚一接通,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哥,你疯了啊,你把思漓姐绑到燕城干什么?要是让傅叔叔他们知道,你就完蛋了你。”
裴时欢昨天一直在飞机上,没看见傅思漓半夜发来的微信。这会儿一看见,就立刻打来了电话。
裴时隐沉默须臾,被吵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先管好你自己。”
对面,傅思漓眨眨眼睛,用目光询问:“时欢吗?”
他微微颔首,把电话递给她。
这边,傅思漓刚一接过手机,就听见那头裴时欢急急忙忙地问:“思漓姐,我哥没欺负你吧?”
想起昨天被男人抱到中岛台上的画面,傅思漓的耳尖不受控制地热了热,轻咳了两声,违心地答。
“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