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斯珩的房间拿出来的一把精美短匕。
大马士革纹,暗蓝色的手柄。
她攥握在手心,低着头,车窗外的路灯寂寥而快速地打在她面上。
“哎,醒醒,到了,微信还是支付宝?”
庄静檀抬手扫了车费过去,很快下了车。
这是一片野湖,再往东走半小时,是更有名的锦明湖景区,但她不想去那边了,这里人更少一点,野草长得也高,她能好好静一静。
走到湖边,她把长裙边撕开,一路到膝盖,坐下来时舒服了很多。
庄静檀坐了一会儿,凝视着黑夜中的湖面,心里清空了一大半,大脑却被渐渐上劲的酒精侵袭。
晕得不行。
她干脆躺下来,摊平双臂。
眼睛闭起来,弯钩月仿佛被揉碎了铺在冬风中,她能闻见、感受到月华的温度与存在,拂过她脸。
要想的事情太多,但今晚得放过自己。
急着从有人的地方离开,是因为她已经有点手痒的冲动了,有两三波人过来找她想一起喝一轮,庄静檀都没理。
任何一点火星都能把她引炸。
开了口,起了摩擦,再搞个群架,把那人再引过来,她虽然想发疯,可还残存着一点理智。
不知道躺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脚步声。
她懒得动。
直到对方站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庄静檀又抬手碰了碰后腰,熟悉的触感让她安心,只要她愿意,反手她能给斯珩扎穿让他走不动道。
于是她唇角弯一弯,懒洋洋开口:“斯珩,滚远点。”
斯珩单腿蹲下,手臂弯曲搭在膝头,黑眸仔细端详她:“你喝了多少?”
“干嘛?”
庄静檀说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到,声音不好控制,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看你清醒程度,把你扔湖里醒醒酒。”
斯珩说。
“你要把我扔湖里呀?”
庄静檀哈地笑了声,半支起身子,右手撑着下巴,结果没撑住,下巴要磕在地上前一秒,被人用温热掌心接住了。
湖边太黑了,几乎没有任何光源,但是庄静檀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的完美视力,完全可以帮她辨别出斯珩人……
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不用管我!”
她抬手一挥,想挥开他的手,结果挥了个空。
“我没那么容易醉,你要是想扔,你就扔。你不扔你是孙子。”
庄静檀很嚣张,有一种张扬又欠揍的嚣张。
跟平时天差地别。
斯珩眉头极轻地挑了挑,把她提溜着坐起来,庄静檀刚放完狠话,坐也坐不住,脑袋直接倒在斯珩腿上。
庄静檀的感觉只有一个,舒坦。
她上手摸了摸,西裤的面料让她啧啧感慨:“好舒服的枕头,比地好。”
斯珩可以撤走站起来,让她扑向地面,好好舒服一下。
他在思考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庄静檀忽然朝他扑过来,两条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吹了个流氓哨:“荡秋千!”
斯珩差点被她拖进地面再勒死。
“……庄静音!”
这三个音节几乎是抵着齿关发出来的。
“斯珩。”
庄静檀双手从他胸膛绕过,把人抱紧,视线下意识地望向天,下一秒又用额头抵住他,喃喃道:“我们缘分不深。借我靠会儿。”
这是两句没有逻辑关联的话。
斯珩人都在地上了,只能由着她去,但该问的还是要问的,便低头问道。
“喝那么多?发疯是不是?”
她不回答,头乱拱,柔软的黑发刮蹭着他下巴与脖颈。
庄静檀失控起来很不安分,斯珩只能用一只手摁住她,语气低沉:“别动了。”
他本就该讨厌醉酒的人,现在酒气往上扑,生理反应却完全背叛了他。
斯珩决定,绝不再多跟她说一个字。跟醉鬼有什么好讲的?
过了会儿,不打算回答的人忽然回答了。
庄静檀:“很痛。”
斯珩:“……哪里痛?”
庄静檀笑了:“你把我扔进湖里,我就不痛了。”
“……走。现在就去。”
斯珩二话不说,把她打横抱着站起来。
再这么任由她磨下去,能磨到天光大亮。
“斯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庄静檀手臂绕过他脖子,松散交叠,温热的嘴唇不小心擦过男人线条锋利的喉结,感受到那锋利的线条忽地上下滑动。
“你要听吗?”
庄静檀没得到回应,又抬头问他,眸色含着水膜一样,语气温柔。
斯珩轻笑。
“小醉鬼,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还秘密,先把舌头捋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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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
湖是很奇妙的地方。
四岁的时候,庄静檀听很多睡前鬼故事,百分之八十是在湖边发生的。
因为那时她家附近真的有湖,沈珧为了不让她跑去那儿瞎玩,随口编了很多跟湖里怪兽有关的故事。
也许是曝光效应,庄静檀对湖有种天然的好感。
跟海比起来,湖泊没那么危险。它深不见底地沉默着,不会无限制地涌动,充满着克制的寂静,因此,反倒有着无限的包容感。
庄静檀醉了,又没完全醉,她的意识、灵魂和动作仿佛分离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什么,懒得控制,但也不会真的自爆送死。
她拽过斯珩衬衫衣领,迫使他更加俯身靠近她,薄唇贴着他耳廓,热气吹过去又浅淡散开。
“我不是醉鬼,我是——”
“厉鬼!”
“最厉害的鬼,嘻嘻。”
庄静檀忽地松手,双臂一振,兴奋高呼,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人怀里。
斯珩托着她,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今晚过来,果然是个错误。
就该放她在这自生自灭。
“哎!”
庄静檀振臂一呼宣扬身份,把自己的海拔拉高了,眼尖地扫到附近的秋千。
她挣扎了一下,很快从斯珩怀里跳下来,跌跌撞撞两眼放光地往目的地去,斯珩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在把人抓起来丢上车,和任她发疯间选择了后者,最终还是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是最常见的那类铝合金材质的户外秋千,灰很大,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庄静檀指着它,扭头看向斯珩:“陪我坐。”
斯珩抱臂站在一旁,轻呵了声。
翅膀真是硬了,现在都直接用祈使句跟他说话了。
“你是怕这玩意儿翻了,想找人垫一下你。”
斯珩语气柔和道,顺便用脚尖踢了下秋千立架,灰簌簌落。
庄静檀愣了下,被点明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倒是多了点羞涩。
“你好聪明。”
斯珩似笑非笑,抬手捏住她因醉酒而尤为红润的脸颊:“想坐你自己坐。”
庄静檀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去了,本来就灰扑扑的超贵套装雪上加霜。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真正喜欢的。”
庄静檀忽然道,自言自语似得。
“我喜欢一个车手,很久以前看了他很多比赛。他用天才的车,跑出天才成绩,三年不到,追平了历史记录。你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吗?进入弯道时是最危险的,抓地力不够强,但他能让人感受不到恐惧。他信任那辆车,所以车用速度托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