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舒正好有瓶老干妈吃完了,连煋把老干妈罐子里里外外洗干净,用来当水杯,这样就可以装热水。
连煋拧开老干妈玻璃罐,双颊绯红抿着嘴笑,握住咖啡壶把手,斜斜一倒,棕色的咖啡盈满她的老干妈罐子。
邵淮目不斜视盯着她的动作,瞳色复杂。
他没有吩咐过事务长要特殊对待连煋,甚至于,整条船上,只有他、乔纪年和船长知道连煋的身份。
不过,船长对连煋也不熟悉。
船长是名女船长,四十五岁,航海经历优秀,十分难得的人才。
在海航这块,我国目前注册船员的女性大约25万,占船员人数是15%左右,逐渐打破以前船员只招男性的惯例。
船长叫许关锦,以前在国内担任科考船的驾驶员,多次开船前往南极和北极,是一名出类拔萃的掌舵者。后来,瑞士有名的邮轮公司高价聘请她担任大型邮轮船长,她在瑞士的邮轮公司工作了挺多年。
今年,许关锦被邵淮以丰厚的条件挖了过来,担任灯山号的船长。
除去许关锦自身优越的条件外,邵淮费劲心思挖她过来,还有一个原因。
三年前,连煋离开后,邵淮意外在某个邮轮报道中,看到连煋的身影。
不断查探,他联系上了许关锦。
许关锦说,当年连煋一个人风尘仆仆来到瑞士,提了厚礼登门拜访她,希望能入门拜师。
许关锦看了她的资质和航海经历,觉得不错,给她安排了驾助的职位,带她出了三次海。连煋学习东西很快,最后那次出海,已经可以自己掌舵了。
回来后,连煋拜别了她,送了她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就离开了瑞士。
离开后第一个月,连煋还会给她发消息问好,或者问一问技术上的问题。第三个月后,就基本断了联系。
邵淮把许关锦从瑞士高薪挖过来后,和她聊过很多次,希望能找到连煋的线索。
但许关锦也不了解连煋的私生活,她只大概能猜到,连煋似乎是想自己开船穿越北冰洋去北极,但什么时候去,去北极要干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他曾问过许关锦,“您觉得连煋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关锦道:“非常聪明,勤奋好学,对航海很有天赋,我当时想把她留下来好好培养的,结果她还是走了,留都留不住。”
*
乔纪年拖完地回来,心酸和嫌弃掺杂地看着连煋,攒眉蹙额,“毒妇,你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吗,老干妈兑水喝?兑水椰汁满足不了你了?”
“你叫我什么?”连煋歪头,没太听清乔纪年对她的称呼,但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词,横眉竖目地问道。
“没什么,叫你小宝贝呢。”乔纪年在她旁边坐下,“你到底在喝什么?”
“咖啡啊。”连煋舔舔嘴唇,又喝了一口。
“咖啡冲老干妈?”乔纪年夺过她的老干妈玻璃罐,查看里面的液体。
连煋又抢回来,“你真讨厌,这是我的水杯。”
“厉害。”
乔纪年也拿起自己的咖啡,慢条斯理喝着。
他单手玩手机,不知刷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对邵淮挑眉,戏谑道:“嘿,他又在发疯了。”
邵淮神色淡然,接过他的手机,眼睫垂下。
手机屏幕上是乔纪年的朋友圈。
停在界面上的,是个叫“商曜”的人最新发的朋友圈:连煋,这辈子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弄死你!有种你就躲在外面一辈子,别回来,不然我真会弄死你!
邵淮看完屏幕上那串杀气腾腾的文字,面无表情把手机还给乔纪年,嗓音澹然冷淡,“私聊一下他,让他删了。”
乔纪年没私聊商曜,而是直接在那条朋友圈下评论:赶紧删了,不然我也弄死你。
商曜没理他。
乔纪年将手机倒扣在桌面,目光越过连煋,和邵淮说话,“咱们这次要是把她带回去了,商曜会不会真提刀过来?我还真有点担心那个疯子。”
邵淮也不回他的话,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商曜,给他发了消息,只有两个字:删了。
商曜很快给他回复:滚!
乔纪年探过头看邵淮的屏幕,看到那个“滚”字,不禁笑了,他又用自己的手机给商曜发私信:赶紧把朋友圈删了,不然我报警了啊。
商曜也给他秒回:你也滚!
乔纪年笑出声,下巴稍稍指向坐在一旁豪饮咖啡的连煋,继续和邵淮说话,“她到底对商曜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能让他恨到这个地步,难道比你还严重?”
“我怎么知道。”邵淮古井无波,端起咖啡杯,眺望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他们那一圈人里,最痛恨连煋的,当属商曜。
但连煋到底对商曜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商曜自己也不说,连煋也是藏着掖着。
三年前,连煋离开前的一个月,商曜突然疯狂找连煋,几乎是提着刀找人,双目猩红,像发疯的野兽,找到和连煋有联系的人,面目狰狞可怖地问:连煋在哪里,让她出来!
那时候连煋已经东躲西藏了,但还没离开国内,偶尔还能联系得上她。
没人知道连煋对商曜做了什么,只见到商曜每天阴鸷疯狂地说,他要杀了连煋。
本来风趣幽默、矜傲翩翩的贵公子,几天内换了个人似的,咆哮如雷,暴虐癫狂地发脾气,摔东西,叫嚣着要收拾连煋。
他疯狂到什么程度,发布了寻人启事,悬赏一个亿找连煋;甚至找了顶级的私家侦探要找连煋;还去报警,说连煋骗了他的钱,让警方帮忙找连煋。
警察让他解释被骗的来龙去脉,他也言辞闪烁说不清楚。只是一提到连煋,气得拳头握紧,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
他的疯狂让周围人都知道了,邵淮去找到他,问他,连煋骗了他多少钱,他帮连煋还。
商曜笑得癫狂,一会儿说一千万,一会儿说八千万,一会儿又说十个亿,说不出个具体数字,也给不出连煋骗他的证据。
邵淮问他,连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商曜一脚踢翻茶几,双目红似滴血,也不说缘由。
疯狂找了十来天没找到连煋,他开始在社交账号上发疯,每天在朋友圈咒骂连煋,说要杀了连煋,骂她是狂徒,说让她最好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不然他不会放过她。
乔纪年也去找过商曜,问他,连煋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赤红着眼,瘫在地毯上喝酒,酒瓶子砸在茶几上,头埋在双臂,带着哭腔继续骂连煋,说连煋毁了他。
连续半个月,商曜都在朋友圈怒骂连煋,说要杀了她。
邵淮找他谈了几次,无济于事。于是亲自到警局,以恐吓威胁、散播暴力言论为由报警。
警察看了商曜发疯的朋友圈,去找到他,带到警局,勒令他删除所有骂连煋的动态。进行了批评教育,让他写了保证书。
回来没两天,商曜又在朋友圈怒骂连煋。
邵淮继续报警,他发一次疯,邵淮就报一次警。
屡教不改,商曜被以寻衅滋事为由拘留了十五天,并处罚款。
从派出所出来后,他收敛了很多,但脾气越来越古怪,每天戾气绕身,暴戾恣睢。
当连煋的“死讯”传来后,他沉寂下来了。不过偶尔还是会发疯,神经质地在朋友圈骂连煋几句,骂完后又删除,装作无事发生。
第9章
两个男人一直在玩手机,连煋喝了两大杯咖啡,又把壶里剩的最后一点倒进老干妈玻璃罐,盖子拧紧,放进口袋,留着下午喝。
“连煋,你名字里的连,是哪个连?”瞧着她的小动作,乔纪年轻抿一口咖啡,眼尾上挑,揶揄问道。
“连续的连啊。”
乔纪年放下杯子,往后面一靠,“哦,还以为是连吃带拿的连呢。”
连煋红了脸,磨磨蹭蹭掏出口袋的玻璃罐,拧开盖子,就想倒回壶中,委屈了,“我以为你们不喝了,才倒进去的。”
坐在旁侧邵淮冷睇一眼乔纪年,眼风冷峻凌迫,稠黑眼底透不出一点儿光。
乔纪年被他的逼视弄得后脊发麻,按住连煋的手腕,咧开嘴笑,夹子音让人起鸡皮疙瘩,“开个玩笑而已,以后想喝咖啡,随时来找我,随时随地给你煮哦。”
“那这咖啡你们还喝吗?”
“不喝了,都给你,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煮一壶。”
连煋又拧紧罐盖,玻璃罐塞兜里,“明天再煮吧,喝太多了,晚上该睡不着呢。”
*
晚上,连煋接到个跑腿单子,第九层甲板上有个客人,让她去第五层甲板一份鲜切水果和一束玫瑰花。
连煋还在第八层甲板擦扶手,接到单子后,抹布扔桶里,就往下层甲板跑了。
一盒也就600g的鲜切水果拼盘,几块火龙果、哈密瓜、菠萝、西瓜混在一起,寻常在陆地上也就二十多块钱人民币,这儿卖到30美元一份,折合人民币220元。
一束10朵的玫瑰花束,也是卖到40美元一束。
连煋带着水果和玫瑰花,来到第九层甲板的A908号房间,敲响房门,“齐先生,您的水果和花到了。”
齐束出来开门,“你这么快啊,才十分钟就送到了。”
“也不远嘛,坐电梯很快的。”
齐束接过来,把果盘放一旁,低头看艳红灿亮的玫瑰花,似乎不太满意。连煋暗觑他的神色,忙道:“这已经是我挑到最新鲜的一束了。”
这玫瑰花是邮轮停靠在留尼汪岛时,补充的物资。从留尼汪岛离港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就算精心养护,花也不可能保持最初的新鲜。
“没事,能理解。”齐束给了她5美元的小费,“麻烦你帮我扔掉吧。”
“为什么要扔掉啊,这多浪费钱,还挺好看的。”
“我睡觉时喜欢在床头放一束花,新鲜的才行,焉了的会睡不着,干脆不放了。”
连煋接过花,“那可以给我吗,我带回去玩。”
“可以,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连煋带着花回到第八层甲板的扶梯,先把最后的活儿干完了,才回到宿舍。
尤舒已经下班了,刚洗完澡出来,看到捧着花的连煋,诧异道:“你从哪里捡的,还挺好看。”
“我帮人家跑腿买的,买完他说不新鲜,不要了,我就带回来了。”
尤舒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那他没让你承担买花的钱吧?”
“没有,还多给了五美元小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