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说太早,我有个条件, 你既然决定到上林上班, 就好好给我上,不能迟到不能早退,必须遵守公司规定,”陈澈将冷漠无情高冷都呈现在脸上, “迟到三次记你旷工, 旷工三次, 开除。”
周望舒嘟囔起半边脸,“知道了。”
她知道陈澈为什么有这要求, 但凡是朝九晚五上班的,没有怨气不大的,不管工作内容轻松还是辛苦,光是早起就够让人痛苦了,他就是想给她点苦头吃。
周望舒觉得她挺冤的,她没什么错,她没把陈迟俞当替身,对他的感情都是真的,虽存了利用之心,却从未想过伤害他。
都怪陈彦,她在心里狠狠诅咒了一遍陈彦。
陈彦自之前那件事后就失踪了,她连报复都没法报复,只能在心里诅咒他。
不过,她觉得陈澈或许知道陈彦在哪儿。
在与黎艾认识后,她听过黎艾和陈添的事,黎艾当初跑去八千公里外的宿厘岛,后面又辗转去了泰国,陈添都很快把黎艾给找到了,可见,如果陈家想找个人,哪怕是在全球范围内也不是什么难事。陈澈作为兄控,肯定也恨死陈彦了,说不定早把人找到收拾了一顿。
她希望是这样,毕竟她也不敢问,没法亲自收拾陈彦。
“所以,”陈澈挑眉,“你要怎么帮我?”
“怎么帮还要我来给你想?”周望舒撇了下嘴,冷漠抱胸,“自己想。”
“成,”陈澈站起来,“那今天就到这儿,回去等我消息。”
“再见。”
两个人都不想多看见对方一秒。
离开会所,回到车上,周望舒拿出手机,习惯性敲了敲屏幕,然后拨通了陈迟俞的号码。
那边给她挂了,但紧接着她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在开会,等会儿打给你。】
她立马在输入框里打出:【好呀。】
但又觉得带个“呀”显得太期待了,虽然她确实很期待,想听他声音,但样子还是要装一装,她是钓鱼佬,可不是舔狗。
她把“呀”删了,回了个:【好。】
回完,她没有退出聊天框。
陈迟俞的头像没有换,还是之前那张,她也还是那张。
她点进他头像,点开大图,一手拿手机,一手支腮,像垂耳兔一样耷拉耳朵看着这张照片。
有种老公在屏幕里抠不出来的无力感。
这梗在其他人那儿是个伪命题,但在她这儿,那是事实。
婚都结了,却只能在手机里看自己老公,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希望陈澈把安排她进上林的事儿早日提上日程。
看了会儿他的头像,她退出微信,点进相册。
自从和陈迟俞分手后,她再没拍过照片,所以第一页里就有分手前他们的合照。
她很爱拍陈迟俞,这人特上镜,怎么拍都好看,而且随手一拍都有高级大片的既视感。
自从和他在一起,给他拍的照片比她自己的照片都还多,一时半会儿还翻不完。
等她翻到关于他的最后一张照片,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最后几十张在艾柏尔湖拍的照片她看了很久,其他照片除了合照都是她抓拍来的,而这几十张是他配合她的摆拍,还穿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衣服。
那会儿他是真的纵容她,连这些衣服都愿意穿给她看,而且那时候他还确信她不够喜欢他,对他别有用心。
此时看着这些照片,她就想,以为她别有用心都可以接受她,那觉得曾经把他当替身应该也可以吧,就算他接受不了后者,反正现在结了婚,两个人绑在一块儿一时半会儿跑不了,怎么着也可以等到她能给他解释的那一天。
她正这么想着,陈迟俞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回神,接起电话。
“什么事?”那边开口就问,连“喂”都省了。
“我选好婚服的品牌了。”
“在国外还是国内?”
“就在国内。”
“明天陪你去,”他声音是一成不变的冰冷,“还有事吗?”
还有事吗——
又是这四个字,最近每一次和他说话,他都会问这四个字,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说。
周望舒深吸一口气,“没了。”
“那我挂了。”说完,他果断挂了电话。
周望舒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攒紧,咽喉像堵着捧酸涩的沙子,不断往下漏着,腐蚀心脏,让她生出一种冲动,想现在就把一切告诉他,不等了。
可她又做不到。
心脏在不停动摇,理智却又始终清醒。
操蛋,这种感觉真的很操蛋。
“琳姐,给我支烟。”
她有两个司机,一个不抽烟的红姐,一个要抽烟的琳姐。
琳姐有些迟疑,“望舒你不是不抽烟?”
“现在想抽,”她抬眼,眼神黯淡,语气无力,“给我吧琳姐。”
触及她目光,琳姐愣了下。
在这辆车上的周望舒并不像在外人面前那般明媚,开朗,大多是她身上总是透着疲惫感,以及一丝隐隐可察觉的哀伤,此刻的她,身上的疲惫感更重了,眼底的哀伤清晰可见。
给她当了这么多年司机,她又是个很好的孩子,琳姐早已将她视作自己的家人,但到底并非家人,不好劝什么,暗暗叹了口气后,琳姐还是将烟递给了她。
周望舒接过来。
“借下打火机。”
琳姐心疼她,都忘了还没给打火机,这会儿经提醒才想起来,“给。”
周望舒降下车窗。
此时车停在海边,车窗降下,风灌进来,伴随湿咸的海水气息。
将烟咬在唇间,周望舒微低头,一手抬起拢住烟头,一手按下打火机。
琳姐的打火机就是普通两元一个的那种塑料打火机,没有好听的钢音,也没有漂亮的火焰,能闻到很明显的汽油味,嘴里的烟估计也挺便宜的,只能称为烟,而不是香烟,刺激性的杂味掩盖了少得可怜的香味,很涩口,很呛,刚吸进去一口,周望舒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见她咳得厉害,琳姐忙道:“抽不惯就别抽了望舒,我这烟本来也没啥好抽的。”
周望舒摇摇头,继续抽,然后又被呛住,呛得泪眼都出来了,一颗颗珠子般的眼泪直往下掉,让人都分不清,她到底是被呛成这样,还是因为太难过哭成的这样。
她不光继续抽,还吸得极其用力,烟丝燃得很快,没吸几口一支烟便已燃尽。
用这种自我折磨式的抽法,她又接着抽了一支又一支,最后是琳姐强行夺过她放进嘴里烟,不许她再抽。
她没有闹着还要抽,顺从地将打火机还给琳姐,“送我回去吧琳姐。”
嗓子都被熏哑了,她声音听起来像被砂纸磨过。
“好。”
琳姐踩下油门,车子驶离海边。
烟抽太多,周望舒现在有些泛恶心,头也晕,很难受,可明知难受,回到黎园后,她又接着开始抽,抽的陈迟俞遗留在书房的那盒雪茄,用他那枚打火机。
雪茄与香烟不同,品质好的雪茄存放时间越长,香味越浓厚,不过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再好的雪茄跟普通香烟也没什么差别,抽着还是泛恶心,还是头晕,但那股烟草香着实令她着迷。
当口腔里弥漫着雪茄的烟,伴随大脑中如梦似幻的晕眩,她仿佛回到从前某个迷乱的夜,在昏昧的灯光下,她与陈迟俞一次又一次地热吻,唇舌的每一处角落都被他侵占,整个人的思绪也被他吞没,脑子没办法再思考别的,只有跟着本能与他纠缠,里里外外都沾染他身上的气息。
……
第二天,周望舒一早便出发前往选好的那家西式婚纱品牌成衣店。
在南城,很少有人知道,那个享誉全球并被誉为‘所有女人终极梦想’的婚纱品牌V&W是南城本土品牌,不少顶级名流都选择了这个品牌的礼服作为婚纱,近年来,V&W这个品牌似乎已经成为一种阶级象征,一些媒体甚至会以是否拥有V&W高端线婚纱作为评判真假名媛的依据。
周望舒和陈迟俞在微信上约的九点,依旧是陈迟俞先一步到,她到的时候,陈迟俞已经坐在VIP试衣室的休息区看书了。
“什么时候到的?”她走到他跟前问他,今天她可是提前了二十分钟过来,还以为会是她先到。
昨天她被烟熏哑的嗓子今天还没完全恢复,声线比起平时低了好几个度。
像是察觉到她声音的变化,陈迟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但他并没有过问,只回答了她的问题,“十分钟前。”
他合上书页,转身面向她,“我的婚服也由你来选?”
“你可以自己选,但最好让我帮你做做参考,新娘和新郎的婚服总不好差异太大。”
“那等会儿我选几套,等你那边定了,你再在我选的里面定一套。”
“好。”
教堂婚礼不需要很多套婚服,一套主婚纱,一套婚宴上穿的中式婚服就够了。
中式婚服自然不是在这儿选,周望舒计划的事上午在这边定主婚纱,下午飞去首都,然后第二天再去选中式婚服。
两天时间,他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那我们分头去选婚服,”周望舒冲他笑起来,“待会儿见。”
“嗯。”陈迟俞起身,迈开步子,越过她。
周望舒转头看向他的背影,过了会儿才回头,朝另一边走去。
这里是V&W的本部,收藏了品牌创立至今的两百多套高端线婚纱成衣,每一套都极具浪漫色彩,每一套都特让人心动。
一上午的时间,周望舒试了二十多套,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撑不住了,她还想再试试,昨天她抽了太多烟,早上起来都还有点泛恶心,所以没吃早饭,顶住不这样穿着高跟鞋长时间站立,虽然只有在镜子面前她才穿高跟,还是顶不住,很多婚纱都是重工,压在身上很有重量感,试完二十多套下来,她是又肩酸又腰疼还头晕。
陈迟俞那边则轻松得多,新郎的婚服就是西装,除了颜色以外,版型大差不差,他选了四套黑色,四套白色,还没上身试,准备等周望舒那边选好了,他再试给她看。
半个小时他就选好了这八套,而等周望舒选完出来已经十二点半了。
早上刚来时,周望舒看着很神采奕奕,眼底盛着明晃晃的光,这会儿她仿佛没了半条命,眼睛耷着,背塌着,一手揉着肩,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拖着走的,看起来像快要到极限。
她也的确快要到极限了,大脑里的氧气像是即将消耗殆尽,刚刚在里面时她还没这么难受,一出来忽然就有些承受不住,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倒下。
陈迟俞注意到了她的状态,但起初他以为她就是有些累,因为她化着妆,看不出来脸色怎么样,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察觉到她不对劲。
他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朝她走过去,然而她没能撑到他走到身边,在他刚迈出一步时便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