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知看到许临濯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我怎么会呢。”
许临濯转过身,声音微沉,“表演差不多该开始了,清之,我们该回去了。”
陈缘知愣了一瞬,她看着许临濯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间莫名升腾起一个令她觉得匪夷所思,却又恰好合理的念头。
她追了上去,缀在许临濯身边,悄悄地打量着他侧脸的神情,斟酌着开口:“许临濯,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可是这也好奇怪,白筱婷和楚奚北都是女孩子呀?
许临濯的脚步一停,陈缘知措不及防,肩膀差点撞到他的手臂。
陈缘知退开一步抬头看去,发现许临濯正垂眸看着她,羽睫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弯起唇笑了,这一次的笑容很淡,“她们叫你清清?”
陈缘知没明白:“你不也这样叫我……”
许临濯一直习惯喊她“清之”,只偶尔才喊她“缘知”。这都是因为陈缘知曾经告诉过许临濯,她以前的名字叫陈清之。
“后来母亲找人帮我算命,算命的说我这个名字可能冲撞家里的老人,我母亲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现在的陈缘知。”
“那你更喜欢现在的名字,还是之前的?”
“……其实在我眼里,名字只是代号而已。”
“我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仅仅只是它被赋予的意义。”
许临濯那时对她说:“那我以后,能不能喊你清之?”
他以为这个称呼也是他们彼此的心照不宣,彼此的秘密和唯一。
此刻,许临濯看着陈缘知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样叫你。”
陈缘知有些无措:“不是……许临濯,北北她是和我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是习惯了叫我以前的名字了。筱婷是跟着她叫我的。”
“而且,她们是叫我清清,只有你叫我清之不是吗?”
许临濯睁大眼睛,怔然看她,眼底的笑意却悄悄漫开,“所以我是特别的那个吗?”
陈缘知有些受不了他语调里的亲昵,她微微红了耳朵,有些懊恼。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啊。
“清之?”
陈缘知眼睛一闭,狠狠心说道:“是!你是特别的!你最特别!”
少女被逼急了,一番话说完,脸和耳朵一起红了个透彻,掀起眼羞愠瞪人的样子也显得可爱,“许临濯,你现在满意没有?”
许临濯眼里的笑终于泻出,“嗯,满意了。”
此时眼前的人身上哪还有刚刚落水小动物似的可怜劲,就差整张脸上写满欢欣了。
许临濯笑道:“走吧,她们已经在登台了。”
……
舞台侧面,楚奚北、吉他手和鼓手正在商量着什么。
白筱婷站在一边打电话,她脸上没了刚刚对着陈缘知时的亲切娇俏和可爱,此刻的她脚尖不停地敲着地面,看上去有些急躁。
音乐声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清磁嗓音,宛若音弦共振,只是语气显而易见地带着些不耐,“喂?”
白筱婷一接通电话,嘴巴马上撅得老高,“哥哥!你到底来不来看我演出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电话那头的男音“啧”了一声,“我不是说了没空?”
白筱婷控诉:“你骗人!你明明就有空!我出门的时候你都还在房间里躺着呢!”
男音被揭穿,声调变得懒散下来:“我要睡觉所以没空啊。”
白筱婷:“你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
男音拔高:“什么鬼混,昨晚做了一晚上题,三点钟才睡!”
“你自己和你那些朋友玩去吧,哥哥要补觉了,挂了。”
白筱婷气得脸都涨红了,她冲电话那头大喊:“白煜华!你就知道熬夜做你的题睡你的大头觉!我这么可爱又讨人喜欢的漂亮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种哥哥!”
“你这个讨厌鬼,没有女孩会喜欢你的!你等着将来打一辈子光棍吧!”
电话那头的白煜华声带轻振,滚出一声笑来,语调依旧肆意不羁。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哥哥我多得是人追。”
白筱婷气急败坏之际,楚奚北的声音远远传来:“婷婷,我们该上台了。”
白筱婷连忙道:“我马上来!”
白筱婷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
走上舞台前,白筱婷还在想着这事。
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哥哥,实在是太欠收拾了。
真是的,要是能出现一个优秀又漂亮的女孩子治住他,让他神魂颠倒牵肠挂肚夜不能寐就好了,她真想看看她哥为了爱情而变得卑微可怜的样子!
……
楚奚北乐队的四个女孩一上台就轰动了全场,人们欢呼雀跃,不停地挥着手,场面几近沸腾。
白筱婷走在最前方,是副吉他兼演唱,笑容甜美可爱,极富舞台魅力,一进场便挥着手和观众们打招呼;
楚奚北一身黑,耳骨和脖颈上银光闪烁,化作一缕缕光,落入她冬日星河般冷耀的眼底,随手拨弦的动作显得漫不经心。
乐队四人在简单的开场白后,开始了今晚的第一首演唱曲目。
轻快的音乐在空气中渐渐蒸腾,然后爆发出一阵极其响亮震撼的电子音,带着涤荡灵魂的穿透力在所有人的耳膜上疯狂共振,最后一秒余韵绵长,仿佛轰隆倒下渐渐消弭的废墟。
陈缘知也不自觉地投入到了音乐当中,和所有人一样高举着自己的手臂,眼睛偶尔被灯光扫到,仿佛黑夜里灿烂耀眼的一对琉璃珠。
白筱婷清甜的嗓音传遍全场:“接下来为大家带来由我们乐队成员编曲作词的原创曲目,《请让我成为你的美梦》!大家可以举起双手和我一起来吗!!”
“哇哦!!谢谢大家!!”
前奏响起的第一秒便让人仿佛置身空灵之境,轻飘飘地一句电音缀尾,然后是渐起的摇滚基色,轰然将音乐推上高潮:
“我生时赞叹世界”
“浩瀚不知所言”
“我试图走向远方”
“脚步从未停歇”
陈缘知再一次举起了手,这一次她转回头看向了许临濯,嘴角的笑从未那么粲然明亮过,“许临濯,你听!这首歌的词是北北写的!”
“这首曲子好好听啊!”
所有人都在舞动,他们摇摆着自己的四肢,无数人的双臂在空中晃荡,手腕上戴着的荧光环绚烂成一片宁静璀璨的灯海。
许临濯在这片灯海里望向她,目光温柔。
“嗯,很好听。”
“我听见极光跃动的声音”
“它近在眼前”
“我听见史诗落笔的瞬间”
“沙沙声清晰辽远”
陈缘知一直踮着脚在看楚奚北,突然间,左边不知是什么人冒了出来,狠狠地撞了一下她。
陈缘知重心本就不稳,被那人一撞,脚底一空,整个人便朝旁边歪倒下去。
就在陈缘知以为自己也要撞到别人时,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到发烫的怀抱里。
她骤然松开紧张的喉咙,吸入的第一口空气里满是那人身上浓郁的青木香气,带着少年人炙热的体温。
心脏开始不知死活地疯狂跳动起来。
许临濯抱住了她。
“我死在昨日的海洋中间”
“然后葬于繁星之上的宇宙之巅”
“有交响的光色为我加冕”
“说我生而伟岸理想不灭”
陈缘知被许临濯紧紧地抱着,箍在她背脊上和腰上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陈缘知一下子失去了反应,只能听见许临濯带着一丝担忧的询问声:“清之!有没有哪里被撞到?”
“……没有。”
听到陈缘知回应的声音,许临濯怔了怔。
他慢慢放松了抱着女孩的手,怀里那人的脸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此刻,那张脸上漫起一阵云兴霞蔚的红,女孩的长睫黑而微微翘起,仿佛受惊的蝶一般不停地颤动着。她看起来这样的慌乱和紧促,惶然和……羞涩。
仿若赤裸裸的少女心事被摊开,张扬地宣告着,她藏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有关于他。
有关于女孩第一次被喜欢的人抱住。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烫的温度。
“无法抵御的是群星亮起时刻”
“你在漫山新雪里露出笑靥”
许临濯的喉结微微滚动,舞台的光扫过,溶入他眼底的晦暗不明之中。
但他只是轻轻地把手从陈缘知的腰背上移开,微微低头,近得仿佛一触便可亲吻的距离,然后喊她:“清之。”
陈缘知胸腔里的心脏快要逃跑了,她第一次完全失了方寸,像个未喑世事的孩童般,懵然抬头看近在咫尺的许临濯。
脑袋晕乎乎的,但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眼前的人在笑。
不是取笑她的那种笑,而是很温柔的,快要将人溺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