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拿着球的手臂已经抬了起来,然后他轻巧地一投,那颗球就这样朝陈缘知飞了过去。
林千千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她的眼睛骤然睁大,“刘轩,你干嘛?!”
刘轩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远处的篮球落在了地上,被它砸中的陈缘知则是捂住了肩膀,靠在了铁车上。
刘轩原本微微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的嘴角咧开,满不在乎地朝林千千笑了,“给你出气啊。怎么样,高兴了没?”
林千千看了眼陈缘知,回头半是埋怨半是高兴地瞪了刘轩一眼,“这么多人呢。”
“没事,我控制了力气,没用太大劲……”
刘轩话音未落,场边便传来了女孩子的惊呼声。
一群人俱都朝那边望去,原本只是靠在铁车上的陈缘知不知何时已经脱力滑落下来,双眼紧闭昏倒在了地上。
场上顿时沸腾了,站在陈缘知旁边的女生蹲了下来查看她的情况,而林千千则是紧张惊惧地回头看刘轩,声音尖利:“你不是说你控制了力气吗?!她怎么会晕——”
刘轩也瞬间慌了神,就在这时,他身边落下来一道黑影,紧接而来的便是一声洪亮的怒斥:
“你他妈有病啊?!拿球砸人?!”
白煜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刘轩,伸出手指着他,满脸戾气,“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球!”
刘轩一看来的人是白煜华,顿时结巴了,“我、我不知道……”
白煜华只觉得这一天天的,发生的都是些什么破事。
好不容易打个篮球赛,球刚给出去他就觉得刘轩有点眼熟,一直看着刘轩,想起来他是上次那场闹剧的男主人公。
然后他就看到了刘轩主动抬手拿球砸人的一幕。
当初到底是谁组局的时候把这个家伙带上的啊?!
白煜华脑门上青筋暴起,他语气深厉,一字一顿道,“别让我再看到你,傻逼。”
说完也不管刘轩脸色惨白,就扭头去找自己的球了。
所幸球没有滚多远,白煜华在陈缘知附近捡到了自己的球,他拿到球之后便朝旁边看了一眼。
陈缘知靠着铁车歪斜地躺在地上,周围一圈人围着,和她一起的女同学已经完全慌了神,蹲在她旁边的地上拉着她的手,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要怎么办啊?我叫了好多声了,她还是没醒——”
有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蹲在了她对面。
女同学止住了声音,抬头愣愣地看着白煜华,“你……”
白煜华没有理会她,而是凝神看着地上躺着的陈缘知。
汗湿的黑发黏在女孩的脸侧,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不可闻,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女孩原本有一双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脆弱感已经完全掩去了她平日的冷冽不可侵犯。
白煜华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便想起来了。
陈什么的……那个他当时觉得和许临濯还挺像的女生?
女同学的视角里,白煜华蹲下来后看到陈缘知的脸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便马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果断地打了120:
“喂,120吗?有一个女生被球打中晕倒了,看上去情况很不好,怎么叫也叫不醒。地址是东江中学操场……不,东江中学东区医务室,麻烦尽快派人过来!”
白煜华挂上电话,抬头问对面完全愣住了的女同学,“她是被球砸到了哪里?”
“肩、肩膀……”
白煜华凑近查看了一下情况,然后转头看向女同学,“你是她同班同学吧?我现在背她去医务室等救护车来,你去找你们班主任,跟他如实说就行了。”
女同学愣愣地看着他,“你,你一个人行吗……”
白煜华没好气地回道:“我不行,那你能背得了她吗?”
“麻烦你了,你,你人真好……”
白煜华呵出一口气,眼睫垂落,目光落在陈缘知的脸上:“谁让这是我的球呢?”
姚瑞也围了过来,在人群边上喊白煜华,“喂!阿华!情况咋样啊,你还来打球吗?”
白煜华心想和傻逼打球还不如回去做题,他提高了声音回道:“不打了!你也别打了,过来搭把手!”
陈缘知闭着眼,感觉到自己被人背了起来。一片迷蒙的黑红色笼罩着她,失重感只有一瞬间,随即身体立刻便被支撑住了。
她趴伏在一个人的背上,这个人身上不像许临濯有非常清晰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的是炽烈如阳的体温,一股辛辣得让人想要落泪的草木气息卷入鼻尖。
那人走路的步伐很稳,只有一点点的颠簸感,不仅没让陈缘知觉得难受,反倒起到了类似摇篮的效果。
嘈杂喧嚣的人声逐渐远去,只有鼻尖拂过的微风依旧带着分明的凉意。
陈缘知的意识慢慢堕入深处,真正沉睡了过去。
……
陈缘知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刚刚睁开眼,就听到了熟悉的喊声:“清清!”
“你终于醒了!”
陈缘知往床边看去,发现是楚奚北,有些意外,“北北?你怎么会来……”
陈缘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怀疑地伸手摸了摸喉咙。
如果不是触手的皮肤温润完好,陈缘知简直要以为有人趁她睡着时抹了她的脖子。
不然她的声音听上去怎么会那么沙哑??
楚奚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楚奚北递水过去的时候和陈缘知解释了缘由:“你出事之后,你班主任马上打了电话给黄阿姨,但是黄阿姨一时脱不开身。”
“她应该是从我妈那里知道我来了春申,就打了电话给我,让我来看你,她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马上赶过来。”
楚奚北的神色愤恨起来,她叉着腰开始教训陈缘知:“陈清之!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说你心里有数,你早就想好了,结果呢!被人欺负到进了医院,这就是你的心里有数?!”
“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我都急死了!生怕你出什么事!我恨不得冲去学校把球砸到那个女的身上!”
陈缘知喝了水,慢慢缓了过来。
她摩挲着杯壁,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辞,清冽平静的声音一开口便打断了在床边骂声不断的楚奚北,“北北,我没事。”
楚奚北,“你没事?你没事你会躺在这——”
陈缘知低声道:“我是装的。”
楚奚北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
陈缘知抬起头来,坐在床上的少女眉目清婉,眼眸黑浚深邃,不动声色。
她重复了一遍:“我当时是装晕的。”
陈缘知被球打中后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等待的最好的时机。
然后她靠在了铁车上,顺着铁车慢慢地滑坐下去,闭上眼假装晕倒。恰好她今日身体不适,脸色也白得像鬼,很容易就混了过去,没让任何人发现她其实还醒着。
楚奚北也回过味来,脸上的气愤潮水般退去,坐回到了位子上,冷冽傲气的脸上浮出一丝放松的笑,“……怪不得。我说呢,这样才像你的作风。”
“陈缘知怎么可能会被那种人欺负成这样?”
陈缘知慢慢地坐了起来,“沈……我班主任,他是来过又走了吗?”
“对。他刚刚才走,他晚上还要看班,黄阿姨跟他说这里有我就行了,他就走了。”楚奚北看着陈缘知,“他也特别紧张你,一直在问医生你的情况。”
陈缘知,“那我岂不是要露馅了?”
“没啊,可能是因为你痛经,所以被球一砸就晕也合理,”楚奚北托着腮,“更何况大家都以为那个男的用了很大的力气砸你呢。”
楚奚北见陈缘知精神良好,一直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语气变得幸灾乐祸,“对了,你刚刚是不知道,你们班主任在外面给那个女的家长打电话,语气那叫一个严厉哦,看上去非常生气的样子,估计那女的麻烦大喽!”
“那个男的不是你们班的吧?他应该也被他们班班主任找了,然后估计就是教务处谈话咯!嘿嘿,这对狗男女怕是要一齐遭殃了!”
看这阵仗,这件事应该已经彻底闹大了。
陈缘知垂下眼,心里一直提着的一角被轻缓放平。
如无意外,接下来沈儒会到班里找人问话,班里的人并不全部都是林千千团体的,更何况这次林千千摊上的是大事,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说出实话。
然后沈儒就会发现,她,这个可怜的新来的转班生,原来之前一直被林千千针对,甚至带头孤立的事情。这件事的性质会更加严重,而沈儒那样正直的人也会更加震怒。
她布局已久的网,终于在此刻,缓慢收束。
陈缘知心绪飞速运转,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平静,直到身畔一直喋喋不休的楚奚北忽然止住了话头。
陈缘知抬头看向她,“怎么……”
话还未说完,陈缘知便也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
陈缘知也是一顿,有些错愕地看着来人。
现在应该是晚自习的时间才对,许临濯怎么会来这里?
一向和许临濯对着干的楚奚北忽地站了起来,“……清清,那我去喊医生过来。”
陈缘知慢半拍地回道:“……好。”
楚奚北出门时和许临濯擦肩而过。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关上门缓步走到她的病床旁边,坐在了她的身侧。
许临濯从见到陈缘知开始,就一直都没有说话。平日里即使是没有情绪也会面带三分笑意的人,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肩膀。
他眼睫半垂,陈缘知有些看不清那人眼眸里的神色。
陈缘知张了张唇,试探着发声:“许……”
她话音未落,许临濯已经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被褥上的手,五指收拢,陈缘知感觉到手背传来一阵暖意,如火烧灼一般。
她仿佛被那温度烫了似的,一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许临濯抬起眼看过来,也终于出声:“嗯。”
陈缘知观察着许临濯的神色,这人的表情淡得发冷,只是看一眼就觉得骨髓都开始发寒。
“……许临濯,”陈缘知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没事,真的,就是身上还有点疼而已。”
许临濯没有接话,反问道:“医生怎么说?”
陈缘知刚醒,哪里知道医生怎么说,但她估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感觉,谨慎回复道:“好像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但那个也不是篮球砸的,是摔倒的时候蹭到铁车边缘了……”
许临濯打断了她,“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