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知捂了捂额头,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所以我说……我刚刚就是说这里太吵了,我背给你听,你估计听不见。”
“那你离我近一点就好了。”
陈缘知一怔,她抬起头看向许临濯,他正垂眸看着她,眼底有什么沉沉浮浮,却很快消弭不见。
陈缘知迟疑:“……离你近一点?”
许临濯闷声笑了:“对,就像这样。”
他伸出两只手,拉住女孩的手,朝他的方向带了一下,陈缘知一个没站稳,差点倒进他怀里,勉强站直也是已经几乎要靠着许临濯的胸膛。
骤然缩短的距离,鼻尖慢慢晕开的青草木的香气,温柔萦绕,让某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陈缘知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瞪过去:“许临濯,大庭广众之下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许临濯自然地接道:“想亲你。”
陈缘知蓦然噎住,许临濯扑哧一声笑了:“不过我知道不行,所以,也只是想想。”
陈缘知完全不经逗,脸早就红透了:“……”
不远处传来喊声,是胡妤洙的声音:“缘知!”
仿佛得救了一般,陈缘知连忙回应道:“来了!”
领奖的流程并不复杂,优秀毕业生的人数很少,本部加国际部也就不到八十人。
礼堂的大屏幕上滚动着上台的学生的姓名,高考分数,位次和录取院校,每次上来一排人就要鼓掌欢迎,台下的学生们鼓得手都快肿了。
“好的,那么优秀毕业生们领奖的环节就到这里,下面有请本次历史类省状元陈缘知同学上台进行优秀毕业生致辞。大家鼓掌欢迎!”
来了。
陈缘知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眼看向身后,光线微暗的后台里站着她一众的好友们,此时此刻全都对着她在做“加油”的手势。
许临濯长身玉立,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蓝白色夏装校服,清挺形修,静静地站在一角。
在触碰上她的目光的那一刻,那双永远安静认真地看着她的丹凤眼,眼尾慢慢展开,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啊。
不知为何,陈缘知骤然感觉眼眶滚热,像是沾上了一簇火苗。
她不敢再看,怕眼眶底下的那片火焰越烧越旺。于是,任凭内心波涛汹涌难以平息,她迈上舞台的脚步却越发坚定,再无动摇。
前排的学生们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台上的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灯光照得剔透闪烁。
似乎是希冀,似乎是向往,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就像那时在人海里仰望舞台的她一样,好奇着,站在这片光辉里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陈缘知张了张口,清亮的声音已然透过麦克风传递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大家好,我叫陈缘知,来自上一届的高三1班。”
陈缘知早就把稿子背得纯熟,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演讲过很多次,这些句子几乎脱口而出,也不需要去想下一句该说什么。
因为所有的内容早就在反复的练习里成为了肌肉记忆,上一段说完了,很自然而然地就接上下一段的内容。
陈缘知一开始收到通知,决定做这个致辞时,曾经绞尽脑汁,苦想自己应该这么说,分享什么样的内容,又该如何表达。
她纠结到最后,许临濯给了她建议:
“就按你一开始想的结构写吧。”
陈缘知:“一开始的那个?那个会不会不够全面,或者适用性不够广——”
毕竟她一开始做出的第一版结构,是完全以她的学习经历打底进行说明,陈缘知总觉得这样好像在说她自己的故事一样。
许临濯:“那就足够了。”
“清之,你的经历就足够了。他们会从你分享的你的故事里,汲取到自己所需要的片段,”许临濯看着她,眼神像羽毛一样轻柔,“而你要做的,只是将他们表述出来,用你希望的方式。这样就好。”
所有的话语到这一刻,都已道尽。
陈缘知深吸了一口气,她恍惚间感觉到舞台上方的光芒炽烈,宛若白昼的阳光穿透屋顶,轻悄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陈缘知的声音坚定温和,顺着麦克风的电流声,扩散到礼堂的每个角落:
“……最后,我想对大家说,永远不要质疑自己的努力,不要看轻自己,不要失去向上走的勇气。”
“你为了奔向未来所走的每一步,都不会是白费力气;同时,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已经倾尽全力,那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完全可以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致辞完毕,掌声如雷鸣震响,经久不息。
陈缘知从舞台的另一边下台,刚走了几步,她抬头看到幕布后站着的熟悉的身影,脚步忽然顿住。
反应过来之后,她快步走去,伸手拉住那个,脸上的笑容早已漫开:
“小絮,你怎么来了?”
姜织絮抿着唇,眼睛里全是闪烁的星辰般的笑意,柔和得像是一汪秋水。
她笑道:“我是来看你致辞的呀,然后再顺便和风原探望一下老师他们。”
陈缘知抬眼看去,这才发现魏风原正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看到她的目光转向这边,角落里倚着架子的魏风原忽地站直,清咳一声,朝她微微抬手示意。
整个七月,陈缘知都没能见到姜织絮,先是因为自己填志愿接受学校采访等杂事耽搁了见面的时机,后面姜织絮又随父母去了上海,于是两个人一直没能见面,电话倒是打了不少。
陈缘知收回目光看向她:“对了,你好像只跟我说了你的成绩,魏风原呢?他考得怎么样?”
姜织絮抿唇笑着,很开心的样子:“他去了上交大。”
陈缘知这下终于放心了:“那很好啊,你们在一个城市呢,不用异地恋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姜织絮最终被复旦大学的新闻学录取,魏风原则是去了上海交通大学,学习自动化专业。
姜织絮:“哎,复旦和上交离得还是有点远呢。”
“不像你和许临濯,北大和清华,就隔了一条街道。”
陈缘知:“确实。但是我一开始觉得,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不在同一个学校,见面和相处的时间也会大大地减少。”
如果两个人都忙于课业,一条街道就足够隔开很多东西了,陈缘知一开始的顾虑便是如此。
但许临濯的一番话却彻底打消了她的所有顾虑。
那天傍晚,她和许临濯去湖边散步,许临濯对她说:“我已经问过招生办的老师,清华北大可以互选课,从我们这一届开始甚至可以在对方学校辅修第二学士学位。”
陈缘知愣了愣:“那就是说……”
许临濯看向她,笑眼明亮:“我打算选修清华的理学试验班,作为第二学位。”
“清之,这样我到时候就可以和你一起在清华上课了。”
回忆的画卷收拢。
陈缘知看着姜织絮,唇角早已弯起:“我也打算在北大选修第二学位,这样我们就可以自由出入两个学校,也可以经常见到对方了。”
姜织絮感叹:“真好啊。”
“小知,看到你现在那么幸福,”姜织絮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亮晶晶的笑意,“我也觉得好开心。”
那些曾经在星夜下紧紧拥抱对方,诉说孤独和心事的日子,那些挽着手从凉风中穿过,在花下小道间轻言缓语开解彼此的时光,那些年少和青春,似乎已经远远地离去了。
唯有此刻的喜悦和为对方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的心情,在回忆的终点闪闪发光。
陈缘知笑道,眸光示意般掠过她身后的男孩:“小絮难道不是吗?”
姜织絮侧眸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魏风原,眼眸里的一泓秋水泛滥,满是温柔。
“……嗯。”
“小知。现在的我,也很幸福。”
姜织絮还急着去看望之前的老师,陈缘知和姜织絮告别,从后台小道绕回元培班众人等待的那一侧舞台。
陈缘知刚走进后台,第一眼发现白煜华手里多出来的一束花。
陈缘知有些惊讶:“这花是哪来的?”
众人诡异地都没有出声回答,抱着花束的白煜华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神色似是局促又似是尴尬:
“……是给你的。”
陈缘知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陈缘知:“……给我的?”
白煜华连忙开口:“你别误会!这是白筱婷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她知道你今天要上台演讲,但她进不来东江中学,所以托我带花给你——”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甜美女声在门边炸响:
“我来啦!!!”
陈缘知还没反应过来,两个披着东江中学外套的女孩就欢呼着跑了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陈缘知看清来人,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筱婷,北北!”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白筱婷朝天握拳,满脸的雀跃:“我和奚北灵机一动,在东江中学表白墙征用了两件校服外套,然后披着外套混进来了!”
楚奚北的表情带着些不以为意:“还以为多难进,早知道直接跟人借件你们的校服外套再过来了。”
白煜华拿着一束花,正是风中凌乱之时,他的好妹妹忽然拧头看来,然后伸爪捞走了他怀里的花。
白筱婷把花束凑到陈缘知眼前,一副期待的神色:“缘知你快看!这是我准备送你的花,我挑了好久的!”
陈缘知连忙接过,垂眸看向花的一瞬间,她莞尔:“谢谢你。”
“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白筱婷高兴之际,后脖颈被人捏住提起,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完成了一番空中腾挪,从陈缘知身边来到了自家哥哥跟前。
白煜华咬牙:“白,筱,婷!”
白筱婷举起双手:“哥哥,你先别激动——”
“早说你能进来啊!还让我帮你转交什么花,存心拿你哥我当免费劳工是吧!?”
这边白家兄妹鸡飞狗跳,那边,陈缘知和楚奚北聊起这个七月的经历。
陈缘知:“你们这一趟去长沙,收获怎么样?”
楚奚北朝她比了一个ok:“老板对我们的表演很满意,说之后如果有空档,还找我们来!”
楚奚北和白筱婷的乐队一直都有在经营各大社交平台账号,在七月中旬时,她们的乐队意外被长沙的一家知名连锁live house酒吧看中,经理人邀请她们乐队前往长沙进行表演,不仅费用全包,表演还另外给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