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濯见她真的不走了, 迈开长腿走过来。
“真走不动了?”
陈缘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倚着树站着,随意地从书包侧口袋里抽出矿泉水瓶,拧开时的手臂肌肉线条凸起。
陈缘知闪神片刻,本想说也不是走不了, 但念头在满是坏主意的脑子里溜了一圈,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句:“走不动了。除非许老师背我。”
许临濯喝了口水,盖上瓶盖时听到了这句话, 略扬了扬眉。
陈缘知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坏笑, 然而就在她以为许临濯会拒绝她时,原本靠在树上的许临濯却走到了她面前, 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背:“?”
“愣着干什么,上来。不是你说的要背?”
陈缘知马上坐立不安了,“喂,许临濯,我开玩笑的……”
许临濯背对着她蹲着,少年穿着修身的运动服,背脊宽阔骨线流畅,一只手曲起搭在腿上。
他忽然笑了一声,很清朗:“我知道。”
“但我不是开玩笑的。”
陈缘知怔怔地看着他,“你……”
“……真是,你快起来。”
许临濯却没听话起身,他抬起眼,仰起头看陈缘知,细碎的黑发被风吹得模糊了,他一双笑眼在其中,忽隐忽现,亮着星芒,“怎么,怕我背不了你?”
陈缘知无言半晌,喃喃道:“这是山道……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背我啊。”
许临濯低头笑了一下,陈缘知看出他的笑容意味,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走吧,我还能再爬一段,到时候没力气了再说。”
许临濯没有松开手,任由她拉着,两个人一步步往前走。
陈缘知听到他的声音,像夏天的泡在冰碗里不停地冒着泡的汽水,有股狡黠顽劣的清澈,“到时候没力气了,再让我背?”
陈缘知被他逗得受不了,马尾狠狠一甩转过头,怒叱了他一眼,少女的脸颊上有浮起的微汗和可疑晕红。
“许临濯,你无不无聊?你就这么想背人吗?”
却不防,她身后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一转头,便恰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许临濯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挂着笑,直言不讳又大大方方地承认:
“想啊。”
陈缘知感觉脸上快烧着了。
她转过头,隐约听见了那人低低的笑声,隐在一片拂梢而至的春风里。
不得不说,爬山确实是一项能够强身健体的活动。登山的过程中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成功登上山顶之后也非常容易带来成就感。
陈缘知:“爬山很好,但不妨碍我讨厌爬山。”
陈缘知坐在山顶的巨石上说出这句话时,许临濯正迎着风张开双臂,闻言忍不住笑弯了腰,他转头看正在喝水回复能量的陈缘知,“为什么?”
陈缘知:“我讨厌需要坚持的重复的无意义的运动。”
许临濯笑道:“这没有意义吗?”
这时,不远处穿着全套登山装备的大叔也走到了护栏前,他朝着山下,振臂大呼:“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
许临濯:“……”
陈缘知:“如果你是指站在山顶吹风或者冲着山下喊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话,那在我眼中这种行为确实无意义。”
许临濯从石头上走下来,坐在了陈缘知旁边,陈缘知感觉一阵青苏木香袭来,和着山顶潮湿的云雾气息,她偏过头,刚好望进许临濯看过来的眼睛里,那里面深潭般清澹,却又清透,能隐约看见流云的痕迹。
陈缘知一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许临濯看着她,忽然笑了,微红的唇角勾起,“不喜欢爬山的话,那下次去做你喜欢的运动,你来选。”
……
四月进入了末尾,花朵唱响缀在枝头的余声,校园里的某些角落里盛开得繁杂的花丛开始凋谢,陈缘知路过走廊时,开始经常能看到女孩们在那片火红的杜鹃花下合影。
这个新班级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换座位。
教室里吵吵闹闹,一群人来来往往地拖桌子搬书箱,讲台上投影着座位表。
陈缘知把书本和日常用品搬到了新的位置,路过前桌时一卷胶布掉了出来,落在了脚边。
陈缘知正想弯下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再去捡,她旁边已经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男生弯下腰,白皙的手指捡起了陈缘知不小心掉落的那卷胶布,动作轻盈地放回了她手上托着的笔筒中。
陈缘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上去文静少言的男生,带着银边眼镜,气质华然若水,但并不面熟。陈缘知断定他和自己没有来往,于是她说:“谢谢。”
“不用。”男生的声音和长相给人的文弱书生感不同,听上去质地温沉如玉色镇纸。
陈缘知坐下来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人就坐在她的前面,是她的新前桌。
投影屏上,一个熟悉的名字静立。
严谦智。
陈缘知想了起来。她记得这个人,赵晓金在宿舍提过一两次,说他成绩非常好,是她之前同班的同学,这次期中考试也考到了全班第三。
陈缘知:大佬啊。
陈缘知刚刚觉得这个位置风水还挺不错,结果严谦智的同桌一过来,她就顿时沉默了。
“谦智!等下去小卖部买水不?这天真是热死了!”
张基翎“哐”地一声把半人高的书怼在桌上,然后便叉着腰站在座位上用书扇起了风,铜色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那双铜铃似的眼大睁着,看上去热得很。
陈缘知听到严谦智耐心地回道:“我不去了。”
“噢噢,那我和李晟晋去了。”
陈缘知这才注意到,李晟晋就坐在她斜前方,和张基翎的位置离得可近,此时张基翎朝他一呼喝,李晟晋便马上站了起来,和他往教室外面走去。
陈缘知这些天也算慢慢观察到了班里一些表现比较起眼的人,毫无疑问,李晟晋和张基翎就是其中之一。
张基翎嗓门大,好事喜功,八卦消息通,在级里人脉颇广,同时作为文娱委员在管朗诵比赛的节目安排,每天都能听到他在呼来喊去的;
李晟晋则是之前陈缘知听到的在竞选班委时评价季冰伊长相的男生,毫无疑问陈缘知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很神奇的是,陈缘知发现他颇受班里男生欢迎,似乎是因为出手大方,家境好又很会玩。同时这人令她感到意外的一点是这家伙有蛮多异性朋友的,经常能看到他在走廊上和不同的女生站得很近地聊天。
这俩人同时也是一个宿舍的好兄弟,在陈缘知眼里他们都可以归为一类标签之下,那就是聒噪。
无论是李晟晋还是张基翎,成绩都算不上好,只在班级中游的水平,且平时自习课话非常多。陈缘知已经开始预感到自己未来的自习生活不会太愉快了。
拿到了班级第11名的成绩,对于陈缘知来说意味着很多,比如她的学习终于要进入另一个阶段了。
“试卷带了吗?”
陈缘知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摊开在许临濯的面前,“带了。”
许临濯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来说说?你觉得这次考试你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陈缘知,“这次数学也及格了,考到了100分,六道大题已经可以完整地解出三道,但是还是有很大的提分空间,所以我的主要精力还是决定放在数学上。”
“英语这次是正常发挥,经过和班级第一的英语成绩的比对,我认为我的英语应该考到至少135分,所以英语的计划是继续背短语单词和语法书。”
她语速适中,逻辑清晰,“我觉得我的短板还是在生物上,这一次三门副科,只有生物没有上85。”
“我现在总成绩是576分,班级第一的总分是615分,我这次级排498名,他这次级排210名。我算了,如果我想拿到第一,我至少还得提39分。”
问题来了,这39分从哪里出?
许临濯似乎在想别的事,“不用再看总排名。现在已经分班了,看你们历史类的排名就行。”
陈缘知顿了顿,“历史类的……”
“前25进元培,前75进创新。”许临濯,“历史类人数不多,学校开设了四个创新班,历史创新班只有一个。”
继东江中学高一级分班后,历史类和物理类的人数便开始变得十分悬殊。历史类只有大概600人,物理类则是900人。
许临濯看完了试卷,他抬起头看陈缘知,眸光沉静,“买的生物题做完了吗?”
陈缘知,“怎么可能。”包括学校发的,她同时在做的生物题有三套,“按照我现在的做题速度和花在生物上的时间,至少也要期末才能做完手上这三套。”
许临濯思索了一瞬,“你需要培养一门突出的副科。”
“什么?”
“找到你的优势,”许临濯说,“这39分怎么出比较有可能达到?语文英语数学各摊十分我觉得你没问题,剩下的九分安在三科副科上也不多,显得轻而易举就能达到。但我觉得不好,太少了,这一点的进步是不明确的,你完全可以说那含有运气的成分,所以我觉得你还不如把这九分都赌在其中一门科目上。”
“至少这九分加上去之后的分数你一旦拿到,那就是真的意味着你的这门学科能力大大提升了。拿到这个分数之后你就会有自信再次拿到它,也能和别人拉开距离。同时把副科拔高到90分以上是很难的,至少短期内很难。但如果只是专注于提高一门成绩,那就会比较容易一些。”
陈缘知沉吟片刻,“……我明白了。”
许临濯问她,“你打算提哪一门?”
陈缘知学得好一点的副科有历史和地理,两门中历史相对更好提分。
陈缘知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脱口而出:
“生物。”
……
“缘知?”
陈缘知在做生物题,猝不及防眼前盖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发现是洛霓在冲她笑,“怎么了?有事找我?”
“对,”洛霓在座位上坐下,凑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又隐约带着兴奋:
“缘知,你想不想来参加我们班的朗诵比赛?”
陈缘知差点以为她听错了,“我?你确定?”
陈缘知觉得如果是自己站在台上,她极有可能用一种类似于机器人的平直腔调将稿子念完了事。
洛霓,“你就说你想不想嘛。”
陈缘知没有作答,反问道,“你们不是几天后就要上台了吗?现在临时需要人,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洛霓见骗不了人,只能和盘托出,“是几天后上台,我们临时发现场地的风太大了,朱欢寅一个人写毛笔字可能会手忙脚乱,所以想找个人扮演她的侍女,帮她压着宣纸。”
陈缘知,“那就是不用朗诵?”
洛霓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只要站着就可以了!缘知,你考虑考虑吧?”
陈缘知,“我记得你们是全部穿汉服上台吧?我没有汉服啊,这还剩几天了,我现在买也太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