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玉杉:“可他篮球打得也很烂啊,上次篮球校队选拔,我们班一大群男生都去了吧,他也去了,但是他最后也没进。我们班就戴胥进了。”
“哈哈哈哈女生哪有几个会看球的,还不就是去看个样子嘛。”
陈缘知心想:也不一定。
洛霓就会看,而且她的篮球打得很好。在她眼里,洛霓作为一个身高不算特别高的女生,打得比李晟晋这个大高个还要好很多。
周末陈缘知和许临濯照例去运动。继尝试了爬山和乒乓球之后,这次他们选择了羽毛球。
两人打完十几个来回之后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便到了场边坐着休息。
两个人选了一个离学校比较远的球场,此时又是下午,阳光猛烈之余气温也颇高,让人浑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场内除了二人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在打球,球拍击球的声音时而传来,像是坠入碗底的冰块。
许临濯看着陈缘知拧矿泉水瓶的样子,真心实意地说:“你羽毛球打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陈缘知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许临濯,如果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许临濯“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陈缘知喝完水看过去的时候,便刚好看到那人垂着的修长脖颈和手,肌肉紧实的小腿,以及泛着汗意微微收紧的下颌角。
陈缘知的目光没有挪开,一直垂着眼看着那人,直到许临濯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陈缘知才开口:“你倒是什么都挺擅长的。”
几次下来,陈缘知也能感觉到,许临濯大抵是天生运动神经就比较好,体力也不错。
爬山时几乎都是许临濯在等她,一路上他都没怎么休息;打乒乓球时,两个人都是没怎么打过的入门水平,但是许临濯很快上手了,真算起来陈缘知输的次数比他多太多。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喝水的样子,声音拖长,“许老师真是太完美了——怎么会这么厉害,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啊?”
许临濯拧好瓶盖,垂下的丹凤眼里笑意盎然,明知她在调笑,却顺理成章地应下:“谬赞了。”
陈缘知本来用手撑着头,闻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睛忽然一亮,坐直了身子:“许临濯,你有腹肌吗?”
许临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什么?”
陈缘知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腹肌啊。”
许临濯拿着矿泉水瓶,手下轻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换做之前,许临濯这个语气,陈缘知指定是要和他开呛的,但是今天的陈缘知却拉住了许临濯的手臂,眼睛里的情绪刻意地放软看着他,笑意盈盈:
“我是在关心你呀,许老师。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在陈缘知的视野中,许临濯先是停住了晃水瓶的动作,然后视线移开,少年青杏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顺势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微微转过脸去,露出不知何时已经泛起微红的耳根。
“……有。”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
她微微倾身过去,按着许临濯的手臂,少年肌理分明的骨肉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潮湿,在她手下烫得宛如烧暖的火炉,但她却浑不在意。
陈缘知:“我想摸摸许老师的腹肌。”
许临濯:“……陈缘知,差不多就行了。”
陈缘知面上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来,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歪了歪头,直勾勾地看着许临濯,直到那人连脖子也开始泛红,“唉——什么叫差不多?”
她眼底笑意昭彰,“许老师,我就隔着衣服摸一下,也不行吗?”
许临濯瞪她:“不然你还想伸进去摸?”
陈缘知“啊”了一声,“也不是不行。”
许临濯没出声,从陈缘知的视角看,他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跟用蒸汽烘了几个小时一样熟透了的红。陈缘知本来就一肚子坏水,面上笑着,想要再缩短和那人的距离,凑近过去:“许临濯——”
忽然,陈缘知的手臂被人抓住了,那只手的力气很大,牢牢地把她按在原地,她顿时无法再靠近了,不止如此,那人的手掌温度还很高,她本来就在发汗,此时越发觉得热了起来。
陈缘知抬起眼看他,许临濯却是微微垂着那双丹凤眼,没有看她,眼睫却在振动,宛若幼蝶展翅。
前额微湿的发落在眼眉上方,衬得眉心接着眉头的三角区越发骨感分明,陈缘知看着那处,许临濯抬起眸看来,目光便触上了。
那双眼里深而明亮的黑色,此刻意欲不明地看着她。
许临濯抓着陈缘知的手微微松了些,他看着她,嘴唇轻启,“清之。”
“……你别再逗我了。”
陈缘知看着他,心底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带起整颗心的酥痒,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血液快速地流过全身的感官,回到心脏,然后发出极其清晰的一声心跳声——“砰”地一下,仿佛要把什么打破一般。
窗外传来鸟鸣声,清脆伶俐。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侧脸,她发现自己莫名地想看久一点,看此刻许临濯难得的赧然。
但她最终还是慢慢直起腰,体贴地笑着,说了声好。
“——我们去打球吧。”
第66章 戴胥
陈缘知和许临濯又接着打了一会儿羽毛球, 到了差不多该回学校的时间,两个人一同走出羽毛球馆。
阳光恰是温缓时刻,明媚金黄, 陈缘知走在许临濯身后几步的地方,他漆黑的发间缀着薄薄的光片, 树影落了他一肩, 光斑在笔直的背脊上流动,令人晕眩。
陈缘知看得专注, 这时许临濯回过头来,好笑地看着她, “尾随吗?怎么总是走在我后面。”
陈缘知怔了怔,莞尔, “才不是……啊,等等。”
陈缘知的脚步一停,不远处有一家面包店, 深蓝色的店面, 很宁静地立在一片光影斑驳里。
她指了指那家店, 看着许临濯:“许临濯,我们去买点面包吧,明天当早餐。”
许临濯点了点头,“走吧。”
陈缘知进门时刚好有人推门而出, 那人很高,陈缘知只看到了他胸前的校徽,她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却莫名觉得很熟悉, 等到她撑开门走进店里再回头看去时,那人刚好没入拐角, 陈缘知只看到了半个侧影。
但即使如此,陈缘知也认了出来,那个男生穿的是东江中学的校服。
门缓缓合上,门檐的风铃摇摇晃晃,落了一地轻响。
许临濯注意到了陈缘知的目光,“怎么了?”
陈缘知收回目光,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看到了我们学校的校服,觉得很稀奇。”
许临濯:“确实,这边离学校还挺远的。可能是家住这边的学生吧。”
陈缘知没有再想这件事,她挑了一堆面包和饼干,许临濯看着她娴熟的挑选动作,忽然开口道:“你经常来这家店吗?”
陈缘知抱着东西走到收银台结账,结账的空余抬头看了眼许临濯,“不经常。我很喜欢这家店,但是因为店离我家和学校远,我很少来。”
许临濯,“原来如此。”
两人走出面包店,一路上又聊了许多,从学校里的学习生活聊到暑假的计划,一直走到地铁站。
回到教室的时候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陈缘知刚坐下没多久,洛霓也来了,陈缘知眼尖地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蛋糕,有些惊讶,“你叫外卖了?真少见。”
洛霓把蛋糕放在了桌上,笑了笑,“不是,是我朋友给我带的。”
洛霓也看到了陈缘知座位边上多出来的一袋面包,眉毛一挑,“哟,你也去了这家店?缘知,你今天下午出去不会就是去那边逛街了吧?”
陈缘知一边打开面包袋子一边说,“才不是,我去那边打球了。”
洛霓似乎没想到陈缘知会主动运动,嘴巴微微张大:“你去打球,缘知你什么时候这么阳光向上了?”
陈缘知斜她一眼,“洛霓,你会不会说话?”
洛霓:“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想到嘛,你平时就是不怎么喜欢动的人啊。”
夕阳西沉,人群慢慢从宿舍楼和饭堂涌至教学楼。很快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陈缘知按着今天布置的学习计划专心投入到习题里去,她正在做着英语阅读,却冷不防被门口的一声大喊打断了思路。
张基翎站在门口,对着教室里喊道:“打扰大家一下,申请了学校贫困生助学金和低保的同学现在出来到走廊上。”
话音落地,教室里先是寂静片刻,然后悉悉索索声四起,不同的角落里陆续有人站起,朝教室外面走去。
陈缘知怔了怔,然后她便看到赵晓金也站了起来,此刻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灯光落在她的头顶上,她前额盖上一片阴影。
大概出去了五六个人,等人全都出去之后,教室里便开始起了些私语声。
陈缘知刚准备戴上耳塞,桌边便出现了一张纸条,陈缘知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斜对面的梁商英传来的,纸条上写着陈缘知和洛霓的名字。
陈缘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过去,梁商英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和洛霓一起看。
陈缘知把纸条递给了洛霓,洛霓打开的时候,她凑近了一些,看到纸条上的内容:
“张基翎这样好尴尬啊……他就不能一个一个进来叫吗?这种事本来就很敏感,他还当着全班人的面喊人出去。”
陈缘知看完,抬头和洛霓交换了一个眼神,洛霓提笔回复完,把纸条传了回去。
陈缘知并不了解赵晓金的家庭,她写了张纸条推过去:“晓金家里很困难吗?”
洛霓回道:“我听她说她假期都会去电子厂打工。她家住丰胡区那边,她爸爸下岗了,一直待业,她妈妈做的工作好像很辛苦。我也只知道这些,感觉她家里经济情况确实不好。”
陈缘知翻了一个面,纸条的背面还有字:“商英和我说五一想整个宿舍一起出去玩,但是我感觉晓金可能……就是,这种事还挺麻烦的。我可以请她,但是我觉得她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可能会不会接受。”
赵晓金确实如洛霓所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陈缘知之前也有感受到过这一点。比如宿舍里的一些公共物品的购置,赵晓金都是A钱最快的那个。
上次梁商英借了她一本作业本,她没过半天就趁下午放学时,出学校买了一本还给了梁商英。
陈缘知也明白洛霓的考量。其实她一直觉得,经济情况差太多的人是没有办法做好朋友的,无论是条件好的那个人被迫屈就,还是条件差的那个人勉强自己,都会让某一方的心里产生一定的负面情绪,这情绪会为这段关系埋下地雷,也许未来某一天不小心就会触发。
但道理归道理,陈缘知明白很多时候大部分人并不会像她一样理智到漠然。
更多的人相信彼此可以跨越困难和谐相处到最后,他们总是心存希冀,觉得两颗紧紧相依的真心可以改变现实的差距。
陈缘知想了想,提笔回复:“要不……你们挑一些不太需要花钱的活动?”
“比如说大家一起去某个人的家里玩,那个人在自己家里招待大家,这样吃喝什么的花费也可以不用摊得那么明白。然后玩点桌游什么的,就说是家里之前就有的。”
洛霓下笔飞快,陈缘知接过,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大字:
“这是个好主意!!”
陈缘知也是才发觉,原来四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末尾。马上就是五月了,五一的假期有三天,这么长的假期肯定是要回家的,可陈缘知却还没想好在家里做点什么。
……回家。
陈缘知不由想到了前不久开过的家长会,出席她家长会的人是黄烨。
班里的许多同学都拉着父母的手说话,仿佛有讲不完的趣事。而陈缘知站在一旁,依然少言寡语,对着她的母亲,她一如往常没什么想聊天的欲望。
班里所有人都按老师的嘱咐,把成绩单压在了桌面上。陈缘知就站在窗边,她看着拿到成绩单后的黄烨表情明显的松弛和缓,心里某处沉重的压力卸去一些。
她早就猜到黄烨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并不意外。如果说有什么她没想到的,那就是家长会结束黄烨对她说的那番话。
“知知,你爸爸他……让我代他和你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