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浔之只当她想喝冰水,温柔说:“不能喝冰的。”
“那我也不会喝这么土的杯子!丑死了……”
谢浔之:“…………”
他看了一眼杯子,立刻放下,“对不起,老婆,我给你换一个。”
这是他特意在办公室用的杯子,纯色,简单,不花里胡哨,让前来的客人看不出喜好。但凡知道他喜欢什么,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投其所好。
他去柜子里拿了一只漂亮的威士忌杯,洗干净,重新接了温水。易思龄这才勉强喝了两口。
“开什么会啊?”她斜眼睨他。
“人事调动的短会。”谢浔之在桌上找钢笔,没找到,低眼一看,这才发现钢笔滚到桌下。
他俯身拾起。
“噢…那我呢…”易思龄委屈,他开会去就不管她了。
谢浔之把钢笔放在西装内侧,又拿上笔记本,藏青色的西装合身挺拔,他看上去像极了商业精英,亦或政界新贵,衣冠楚楚,温雅从容。
他走到易思龄跟前,亲了亲她的面颊,邀请:“你想听吗?如果想,可以一起去。”
他决定趁这个机会,激发她的工作欲望,虽然很有可能无事发生,她还是会上演看不见的妻子。
易思龄睁大眼睛,“我可以一起去?”
“当然。”谢浔之温沉地看着她。
易思龄觉得好玩,还没看过谢浔之给人开会的样子呢。她想了想,又蹙眉,“可我怕笑场。”
谢浔之不解:“笑场?”
“对啊,你开会时肯定是道貌岸然的样子,私底下又不是正经人,我会觉得好好笑。我怕我等会儿笑出来,那就难办了。”她双眼天真又无辜,还眨了眨。
“…………”
谢浔之面色一时阴云密布,心脏隐隐作痛,被她的调皮扎了一刀。
太调皮了。为何总能让他理智起伏。
“那抱歉,老婆,我不能带你去。不如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再一起吃午餐。”谢浔之轻描淡写地说,抬起手腕看时间,该动身了。
易思龄非常轻易地跳进谢浔之的圈套,本来还不想去,他这样一说,她反骨上来,非去不可了。
“不行,我必须去!”
谢浔之提出要求:“那就要乖一点。否则免谈。”
易思龄抿了抿唇,心想这是正事,她怎么可能掉链子,小声嘀咕:“我肯定很乖啊。”
是很乖,像一只不得不收起爪子的高傲猫咪。
谢浔之笑容温雅,从容地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她,“好,接下来五十分钟,我是你的boss,委屈一下,老婆。”
易思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过笔记本,接到手上才发现不对劲,她猛地抬头:“为什么你是我boss?”
谢浔之云淡风轻地调整腕表位置,“你跟着我去开会,需要一个身份,不然不合规矩。”
“什么身份?”易思龄隐隐想到什么,脸上发烫,心里发紧,不会吧…
“秘书,或者助理。”谢浔之沉稳开口。
不过他从不会招年纪在三十五岁以下的随身秘书。
易思龄心跳都加速,突然有种在玩隐秘办公室恋爱的兴奋,就在她雀跃又紧张又难为情的时候,谢浔之把眼镜架在她鼻梁上。
“这样像一点。”谢浔之摸了摸她泛起红润的耳廓,俯身在她耳边说,“等会跟着我。易秘书。”
易思龄吞咽,抓紧手中的笔记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小把戏还能骗过那么多人。
谢浔之往办公室外走去,步伐从容,格外舒展的眉眼暴露他此时此刻餍足的好心情。
走廊两侧是反光玻璃设计,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高大的身影后紧跟着一道纤细窈窕的倩影。
易思龄虽然紧张,但到底见过的世面太多,走路没有丝毫露怯,跟在谢浔之身后,下颌也微扬,流畅的颈线,优雅的背脊,看上去像一只娇贵的天鹅。
——
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人已经等了十分钟,彼此交谈起来,隐隐有嘈杂的动响。
直到会议室门推开,视线齐刷刷望过去。
谢明穗无聊到转笔玩,她今天提前五分钟就到场,没想到大哥反而不靠谱。
“是谢董新招的特助吗?穗总,您知道这事吗?”
身边的人低声问。
“怎么看着不像啊……”
哪有穿得比老板还贵气的秘书。
谢浔之身边有哪些人都是集团上下关注的重点,董事办虽然做不了主,但确实集团的权利中枢,任何文件都需要通过董事办递交到董事会手里。所以每每董事办进新人,其身份背景学历人脉关系都会被扒个底朝天。
谢明穗蹙蹙眉,抬眸看过去,下一秒,手中的笔掉了。
会议室就已经鸦雀无声。
谢浔之面容冷峻而严肃,气场迫人,身后跟着的女人虽然低眉敛眸,但一身浮华名利场里养出来的贵气敛不了。一身雪白而笔挺的羊绒大衣更是让她在整个暮气沉沉的会议室里成为视线焦点,像昙花。
谢明穗在心里骂了一句池桓礼的口头禅。
大哥搞什么鬼。
谢浔之淡定地坐在主位,他身后都会有一把椅子,是给做会议记录的秘书坐的,现在易思龄坐在那。
谢明穗闭眼,绝望。
她觉得大嫂不像秘书,像学着垂帘听政的公主。
第61章 百年好合
会议室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凝滞,闻针可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追着谢浔之身后的那位女人。
明明安静乖巧地跟着谢浔之,有种尽量把自己藏起来的味道,但走路的姿态又太过于优雅,挺背展肩,所到之处留下一缕高级的玫瑰香气。
易思龄心中雀跃,又刺激,没想到伪装得如此成功,越发学着低眉顺眼,把自己藏起来,她还注意细节,等谢浔之坐下后自己再坐,演得像极了领导的小秘书。
一群高管就这样看着易思龄优雅落座,看着她把肩上的黑色Chanel口盖包取下,随意搁在脚边,双腿优雅叠起,双臂随意环抱,一股松弛又漫不经心地腔调萦绕在周身。
哪里挖来一个比老板派头还足的秘书?
谢明穗:“…………”
她要表扬大嫂今天只背了一只Chanel,而非满钻稀有皮Kelly,还带了一个压根不管用的眼镜,是很注重细节了。
没眼看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搞Cosplay,谢明穗翻开面前的资料,假装阅读。
谢春华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敬华,两人对视,互相传递眼神——易思龄怎么来了?
别人认不出来并非是不知道易思龄的长相,有关她的照片铺天盖地,就算是今天的妆容打扮都不同往日,但那张脸怎么伪装?
不过是不敢认,硬生生被谢浔之指鹿为马了。
谢浔之镇定自若,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会议开始。会议主持是谢浔之的得力干将之一,集团的首席人力资源官、董事会总秘,魏肇阳。
魏肇阳和谢浔之关系匪浅,不止是上下级关系,更是同学和朋友。从剑桥毕业五年后,他被谢浔之从华尔街投行挖走,回国给蓝曜打工。
彼时他认识谢浔之时,两人都不过十八九岁,他是家里有点小钱的花花公子,奉行出国来了就是要好好玩一遭,认识谢浔之以后却被天天带着泡图书馆,结识人脉搞投资,几年下来钱赚得比爹妈干一辈子还多,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
谢浔之在他眼中的形象一向很高大,就算是被全网传接吻动图,他也坚信谢浔之是正经人,是井然有序的君子,公是公私是私,分的很开。
可现在,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了他。
原来,谢浔之也是公私不分,把老婆带来开会,还玩老板秘书小把戏的不正经人。亏他还把谢浔之当做道德标杆,要一辈子向他学习。
魏肇阳偷偷地复杂地看了一眼塌房的老板,这才清了清嗓子,“好的,会议开始,我们抓紧时间,不耽误大家中午休息。”
正题开始,会议室里气氛稍稍没那么凝固,有人换了坐姿,有人翻开笔记本,有人打开笔电。
谢浔之偏头,看了一眼易思龄,面无表情地沉声说:“笔记本。”
易思龄忙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他。
两人不经意对视,蜻蜓点水地一眼而已,可易思龄完全不敢看谢浔之,一丝绯红缓慢地从她白皙的脸上浮了上来,她像个躲避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的幼稚初中生,迅速挪开视线。
只是身体里很热,热到要炸开,易思龄觉得自己快脸红了,她迫使自己镇定,迫使自己心跳慢下来。
谢浔之平静收回目光,看见笔记本封皮有捏皱的痕迹,还有一抹很轻微的湿痕,是她掌心泛出来的潮热,沾在了皮质的封面。
能想象她一路走过,面上佯装镇定,私下却紧张得不行的样子。
谢浔之不动声色地轻抬眉尾,手指抹上那湿迹,宛如抹上她湿漉漉的唇,湿漉漉的缝,淡定翻开笔记本。
——
周一会议很多,一场接一场,这场人事调动表决会放在饭点之前,只是走个过场举手表决,实则所有的人事任命都提前商定好。
易思龄一开始兴致勃勃,后来看他们不停地举手,放下,又下一轮举手,眼皮都耷拉了下来,很无聊,想打瞌睡。
她今天早上起太早了,本来就没有睡饱。
谢浔之趁着中途会务人员添茶水的时候,偏过头,看了一眼这位临时上岗的易秘书。
易思龄正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泛出生理性眼泪的水眸微微眯着,一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慵懒。
谢浔之无奈,她可真是比他还像老板。
易思龄刚打完哈欠,有些委屈地眯着眼,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好似在做梦,倏地察觉到谢浔之正偏过头来看她。
“…………”
易思龄飞快地把手端正放在腿上,很装模作样地认真听讲,轻轻颤抖的睫毛都透出乖巧和无辜。谢浔之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开会。
“谢董,岑总半个月后就要调去海外,福娃娃的新总裁若是还不确定下来,怕是到时候交接不力,会影响运转。”
“是啊,谢董,这件事的确不能耽误了。您若是有心怡的人选,不妨我们今日就定下来。”
今天的会议议程没有讨论福娃娃新总裁的议题,不知是谁先开了头,一时间七嘴八舌都冒出来了。
看来大家对这件事都挺上心,又或者,挺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