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了口。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话题转得有些快,江栩淮刚好剥完虾仁,闻言慢条斯理地摘下透明手套,压了压唇角的弧度,语气平静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
这个时间点舒知意没法确认到底是哪一天。
是她第一次在咖啡店点单在?还是更早之前?
不想错过和他的每一个纪念。
想和他把两人间的记忆都能完全重叠上。
于是舒知意小心翼翼地问:“是我第一次去Cotton Coffee,你送我蛋糕的那天吗?”
不是,还要更早。
十几年前,在那个冬日。
江栩淮没急着回答,看她眉梢拧在一起,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他轻笑着点点下巴。
得到肯定的回答。
“还好还好。”舒知意募地松口气,弯唇低语道:“那我放心了。”
江栩淮:“放心什么?”
“我想要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一些,如果不能,至少要和你差不多。”
舒知意抿唇低笑,也觉得这话有些幼稚,但她还是想说,“江栩淮,我努力追一追,然后赶上你。”
比他晚了些时日动心,推开过他的好意,拒绝过他的结婚请求,甚至因为胆小往后退了很多步……
这些已经让她足够愧疚了。
如果还有更多,她的亏欠将不再能装不下。
幸好,幸好没有早太久。
幸好,她还可以去慢慢弥补。
耳边舒知意的这些话,让江栩淮仿佛踩在虚空之中,空气好像停滞了流动,刚才未说出口的过往也随之咽了回去tຊ。
不必再说了,不必让她有负担。
等待本就是为了一个结局,他渴望和她有个结局,而不是让她知晓这结局之前的多番过程后不断自责。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在等。
可他等到了,已经在画句号了。
让她每日睡个好觉,是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
其他的,都留在过去吧。
都不重要。
江栩淮走到舒知意身边,伸手把她抱起,搂在怀里。
他在她耳边轻语:“不用努力,每天多喜欢我一点就行了。”
舒知意埋在他的颈窝里,抬手拥紧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默了几秒。
她忽地喊他名字:“江栩淮,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圣诞节要到了。
她好像什么正经礼物都没给他准备过,这样怎么能赶得上他呢。
“吻我一下吧。”江栩淮笑了笑,坦言道。
话毕,舒知意很听话地垫起脚尖,像只小松鼠一样在他冰凉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她停在他的鼻尖问,“还有呢?”
她的表情带着些许肃然和倔强,让江栩淮没法再开口拒绝。
他想了想,思绪倏然间飘得有些远。
“给我写封信吧,知知。”
“手写信。”
他写了很多年。
这次贪心地想得到一封回信。
一封就好。
第26章 冰淇淋烤布蕾
翌日。
舒知意醒来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开始认真地给江栩淮写信。
可是单单一个开头就把她难住了。
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记忆里,舒知意很少会有执笔用书面的形式给别人表达情感的机会,细细想来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小学的时候。
当时大概是在学习书信的写作,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任务——
随便给一个人写封信, 表达爱。
不限内容, 不限字数。
大多数小朋友是写给父母的, 那时的他们不懂浪漫的文字, 也没有太多需要传达的情绪,基本上简单的一句“我很爱你们爸爸妈妈”就把这个学习任务给打发了。
而后甚至还能从感动的父母那里,得到一个肯德基全家桶的奖励。
舒知意是很听话的小孩, 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管需不需要检查, 她都会勤勤恳恳地完成。
但她也清楚,如果给自己的父母写这样的东西,他们不仅不会奖励她肯德基全家桶, 很有可能还会把她臭骂一顿。
于是, 舒知意决定把这封信送给出校门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
她当时写的是什么呢?
一个字也记不清了。
那个陌生人是谁呢?
具体样貌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只记得, 是一个小男孩, 和她差不多大。那么冷的天下着很大的雪, 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像是被人丢下了。
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小孩没人要啊。
舒知意觉得他很可怜,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送给你一封信吧。”
小朋友真的很纯真, 遇到流浪的同伴,竟然第一反应不是送给他一些吃食或是金钱,而是一封信。
一封很简单的信。
简单到信纸都是从作业簿上裁剪下来的。
可能那一刻的舒知意觉得那封信就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吧,毕竟老师说这封信要表达爱。
爱, 太奢侈。
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她愿意分给这个陌生人。
男孩微抬起头颅, 明明冷得发抖,眼眶却一片猩红,语气烦躁到了极点。
他从喉咙里溢出几个音节:“滚远点。”
舒知意被吓了一跳,倒不是为这句脏话,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只要心情烦躁时也会这么骂她。
她惊讶的是,这么冷的天他怎么看起来那么烫,整张脸红通通的,像是一个红苹果一样。
舒知意经常照顾发烧的弟弟。
她猜这人应该也是在发烧。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男孩的额头,还没触到他的皮肤就被狠狠拍开。
“你他妈的谁?”他咬着牙直直地盯着她,神情有些狠戾。
舒知意没听出来这还是一句脏话,她犹豫了一下,温吞地回答道:“舒知意,我的名字。”
然后慢吞吞地摘下脖子上的那条毛茸茸的条纹围巾,蹲下身仔细地围绕在男孩的脖颈上。
这次男孩没有拒绝,任由她靠近。
可能是因为围巾里女孩残留的体温太过温软,又或者是因为她那双浮着雾气的鹿眼太过纯粹,再有可能只是被停滞在她睫羽上的那几片雪花愣怔住。
到底因为什么,可能只有当时的他才知道吧。
舒知意还要赶着回家。
如果迟了耽误家里吃饭的话,又会挨骂,于是她把那条很喜欢的围巾和那封她写了很久的书信留给了那个男孩。
临走前,她皱皱眉。
老师说安慰伤心的人该怎么做来着。
哦,想起来了。
舒知意抱了抱他,手掌轻拍他的后背,学着大人的口吻柔声道:“会好的,会幸福的。”
第二天舒知意早早起床赶去了学校,想看看男孩还在不在原地,她有些愧疚自己不能带他回家,他会不会都被冻坏了。
可等她急急忙忙跑到校门口,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