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一缕缕的,像是无尽的哀怨和悲悯。
白离莫名想起在边境星黑市的一幕幕,高冠清的话语恍如昨日,清晰地围绕在脑海中。
争来争去,痛苦的还是那些因为战火失去家人、流离失所的民众。
越是清楚,白离就越是会有罪恶感。
感觉自己就是推动战争的一环，在未来的莫一天,她也会亲自将战火带给那些无辜的人,无论他们来自联邦、还是帝国。
“那你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穿透脑海中的屏障,看向对面，方信已经从那压抑的气氛中挣扎出来,盯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班长,我告诉你了那么多事，你也应该给我透露一点吧。”
低沉的声音在混杂的环境中却格外明显,一下一下拨动着白离脑中的神经。
下一秒方信露出的散漫与玩笑让白离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她似是调侃回道：“你还不知道我？还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做好背调了吗？”
想想当初方信拉着不认识的她偷偷讲她的八卦,白离现在想起来都替方信脚趾扣地，“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当然，你是我的班长嘛，提尔瑞斯的先锋官,稀少的双修……”方信掰着手指头数着，慢慢脱口而出,“还是白家双生子之一，白家主的小女儿。”
后桌的顾客已经点完了单，优雅的音乐声偏偏在此时暂停，静谧的空间针落可闻。
“什么时候知道的？”
“联赛期间云上校对你的庇护太明显了。”方信手撑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勺子，“还有白律军校的那俩兄弟，他们对你的态度也奇奇怪怪的。再结合年龄性格一对，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方信说得轻松，但白离却眉眼深深，若有所思地盯着方信。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
“白家藏的很深，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
方信的父亲逝世的时候她有没有出生都还不知道，战火纷飞的时期，方信父亲可不见得会有心情关注自己顶头上司的家事做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叔叔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也是受到过器重的。”方信身子往后靠了靠，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曾和我说，早年受到邀请去给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做讲师，传授她机甲构造和交互方面的一些知识。”
白离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端起咖啡又轻轻抿了一口。
“那孩子受家人冷落，性格孤僻，却在机甲构造上的天赋极高，讲的东西经常能举一反三。”
“奇怪的是，这孩子似乎有记忆上的问题。教授的知识转天就忘，但隔几天又会重新记起。那家人不允许我叔叔透露出女孩的一切信息，在女孩上了学之后就把我叔叔辞退了。”
“之后叔叔就再没有收到过女孩的任何消息，直到这届联赛的开始，才隐隐从提尔瑞斯新上任的先锋官身上看出端倪。”
一个字一个字落下，每一声都像是雨前的雷鸣。
杯中的液体荡起阵阵涟漪，白离的手指冻得冰凉，久久不动。
高冠清教过她！
不对！
——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脑袋嗡得涨的斗大，她被什么东西堵在咽喉，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惊讶还是对那骇人的记忆缺失感到惊悚！
冷静！一定要冷静！
白离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至少不能在方信面前暴露出来。
那轰鸣声越来越大，眼前隐隐出现了几块黑斑。
“嘭——”手中的杯子被无意识地磕在桌上，液体在桌布上留下大片的棕。
熟悉的感觉袭来，白离手指攥紧。
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啊……
她抬眸对上方信的视线，见他的散漫被惊慌打破，努力想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人格……
“班长！你没事吧？”方信手搭在自家班长身上摇晃了好几下。
用不用这么激动？
他故弄玄虚也只是想给班长一个惊喜而已啊，谁知道班长连教过自己的老师叫什么都不知道。
低垂地头颅慢慢抬起，商鹤某明奇妙地看着站在旁边的人，见是经常跟在白离身边的年轻小伙，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商鹤表现太淡定了，方信一愣，试探性问道：“班长，你不惊讶？”
这下可轮到商鹤懵逼了，他弱弱问道：“惊讶……什么？”
“就——”
话到嘴边，方信却突然停顿住了。
他仔细观察着商鹤的表情，企图与他的眼睛对视，“……关于这个副本的生存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的事情，你不惊讶？”
“啊？哦！惊讶啊，我这不是憋在心里吗？”
漏斗中的蓝色颗粒如液体一般用下，直到最后一丝湛蓝消失，黑白交替的数据流再次将两人包围。
商鹤一脸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左手挥了挥，只抓住一把空气，“哟，这还挺有意思的！”
方信没有回话，只是一直观察着商鹤的眼神沉默不语。
*
没有在意识空间作为过渡的时间段，白离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明明上一秒还在跟方信面对面聊天，下一秒就从学校寝室内醒来看着减少的时间一阵发懵。
自从知道了自己不是主人格之后，她像是得了ptsd，开始恐惧未知。
没有之前的一切记忆，关于瑰终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每次试图回顾这几年的时间轴，白离总觉得那些缺口企图将自己完全吞噬。
也不知道方信有没有发现什么？！
她赶紧打开光脑，脑海中早就给自己想好了无数借口。
聊天窗口还停留在方信前两天发过来的一条信息上，一连好几天语音，都是在说自己如何如何兴奋，联赛期间一定要让她和自家叔叔见一面之类的话。
白离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下来，应了声好之后就看着自己像是进贼一般的卧室。
切换间她没有看到进入光柱的是谁，但是一看白榆又被摆在了正中央，旁边还零散掉落着维修工具，答案便十分明晓了。
——算了，至少商鹤比谢尔要好些，能把方信糊弄过去。
“下次出来能不能和我说一声？”白离收拾起地上的残局，嘴里念念叨叨。
意识空间内看不见的阴影处，正准备出来溜达的商鹤瞬间停住了自己的步伐，捂着耳朵往阴影里退。
白榆的性能已经十分完善，白离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商鹤这位恃才傲物的机甲师亲自改进。
她爬进驾驶舱，简单地调取了各项属性数据，跟之前相比没有多大的改动，倒是操纵台上装在金属盒子里的机甲手环让她一愣。
沉甸甸的手环很有质感，内侧熟悉的六芒星样式一看就是商鹤的手笔。
这是又做了一台……？
白离收起白榆，将光脑与新的机甲连接起来。
机甲能源系统中的核晶不停旋转着，给机甲带来无限的生机，看上去就像是本身赋有生命一般。
“B级……”
白离看向测评等级上的字母，鼻间蓦然一阵酸，难以遏制的苦涩又悄然登上心头。
站在原地怔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将手环小心地放入盒中……
谢尔都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在小黑屋睡了几天。
浑然不知自己将头发挠成了鸡窝头，顶着一脑袋的邋遢，从阴影中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把一直躲着的商鹤拉到环形桌旁。
自从自己升了4S之后，商鹤压根逃不出她的法眼。
“你在干什么呢？”光柱中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测精神力。”
白离正巧从精神力检测仪器上下来，现在虽说同学们已经开始返校，但检测室的监守一贯很少，没人想到有学生一开学就来做精神力检测。
商鹤正揉着被谢尔揪疼的胳膊，闻言磕磕巴巴问道：“你……你精神力……升级了？”
“算是吧，还不稳定。”看着显示屏上的能量条不停在2S和3S间反复横跳，白离继续道：“快要升3S了。”
难怪这些天总是会被动进入小黑屋。
第228章 第四人格82
谢尔转眸看向光柱,目光显得意味深长，“想不到你平时那么摆，升级还升的那么快。”
她一把搂过商鹤的脖子，右手握拳钻着商鹤的脑袋,“比这家伙强多了！”
“放开我……！”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泼下,商鹤无能咆哮：“你们一个个说摆烂,背地里都卷！”
“也就欺负我人老实……”
“都说指挥心机,你们跟迟宥思那家伙相比不相上下——”
一股凉意蔓延而上,商鹤立即明智地闭上了嘴！
谢尔这才移开自己要刀人的目光,继续对白离说道：“有时间多去燎原练练,可以帮助稳定你的精神力。”
白离觉得谢尔说的很有道理，接连好几天泡在【燎原】中,全然不知外界时间的流逝。
直到开学当天,程雨婷他们被她顶着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她才看到镜中萎靡不振的自己。
在全息舱躺了那么多天，脸都不对称了。
白离掐了掐自己,感到吃痛才松开手。
“你天天搁着闭关呢？”祁释天搭着白离的肩，看着镜中的她啧啧两声。
想起假期荒废的时间,程雨婷疯狂摇动白离的脑袋，“你早说魔鬼训练我也晚点回家了！”
希尔：“这下联赛冠军不给你给谁？”
白离努力从程雨婷的魔爪中挣脱开来,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却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要说自己这假期不可谓不刺激，但这要是说出去，得多久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