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
杜荣满眼伤心,唰地掉了眼泪,无声流泪:“秋……”
叶伏秋使劲低头,愣是不掉一滴眼泪,把妹妹的抚养费拿好,“你过好自己的就够了,我们的日子也在往好处走。”
“别操心了。”
说完她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祁醒所在的那桌。
留下杜荣悲恸地望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背影。
两碗面刚热乎乎送上来,祁醒看着她过来坐下,放了副一次性筷子在她手边,然后自顾自挑面吹热气,“给你也点了一碗,吃吧。”
“吃完我送你回去。”
叶伏秋点头,然后低着头拆筷子,挑起一大口面往嘴里塞,好像很饿的架势。
祁醒目光平静,始终看着她。
过了半分钟,祁醒叹息,把筷子放下,对她说:“叶伏秋,她走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伏秋突然爆发出一声呜咽。
咬断的,无法下咽的面条掉回汤里,再抬头——
祁醒的眼神闪烁一瞬,眉心微微折动。
视线里,女孩嘴里鼓鼓囊囊,双眼猩红,憋满了泪。
叶伏秋满脸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眉毛皱成扭曲的形状,表情狰狞,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她鼻尖耸动,眼泪啪嗒啪嗒全都掉进了面汤里。
她越是想要克制,表情就越发令人心痛。
祁醒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咽不下去就吐出来,别哭着吃饭。”
他的嗓音就像暴风夜雨里的一轮拂晓,面条堵塞了喉咙,可却堵不住心里的痛楚,叶伏秋倏地伸手——没有拿纸巾,而是抓住了他的手。
她用力,指尖嵌进了他的掌心。
生疼的感觉惹得祁醒皱眉,却没吱声,任由她这样无声地发泄在他身上。
叶伏秋抓着他的手,攥的两人相触的地方泛着白色,等这股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点褪下去,她掉着眼泪,摇头。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否决自己的痛苦。
祁醒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但凭借着简单的背景了解,和两人之间的表情,叶伏秋的动作,多少能推断出来。
他把纸巾塞进她手里,慢条斯理地强调:“叶伏秋,没有人可以逼你忍着委屈。”
祁醒咬重语气,带上一点训令的意味:“吐出来。”
叶伏秋捂着纸巾,把嘴里难以咀嚼的面全都吐了出来,不知为何,一瞬间身心通畅。
她的哭泣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叶伏秋用手背不停地擦眼角,让这么多年,所有难过顺着如小雨般淅淅沥沥的啜泣一次发泄掉。
国庆假期中午的面馆人声鼎沸,热闹温馨。
气质不凡的男人就这样坐在这格格不入的地方默默陪着,看着女孩哭了很久。
……
国庆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那天吃碗面,祁醒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他说订了机票,立刻就要离开滨阳。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仓促,这几个晚上过去,叶伏秋一直恍惚,不确定他在滨阳的那两天是不是真的。
告别了家人,她再次踏上前往霄粤湾的路途。
不同于上一次的忐忑和迷惘,这一次,她满怀着想念和欣喜。
明明不过两三个月,霄粤湾这座城市,这城市里的那些人,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重要部分。
温莉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到火车站提前等着。
叶伏秋刚出车站,就看见了司机叔叔,遇见亲切的面孔,她一下笑得明媚,朝他挥挥手。
“叔叔,”上了车,叶伏秋旁敲侧击地问:“家里人,今天都在吗?”
司机叔叔微笑回答:“都在的,今天难得热闹。”
她笑意一下更深了。
最想见的人的模样,一下子在脑海里漂浮。
车子行驶半个小时左右在祁家别墅门口稳稳停靠,叶伏秋背上背包,几乎是小跑着一路奔向别墅里面。
女孩踏在大理石地砖上的脚步轻盈急促,听见客厅有动静,叶伏秋还没到位就忍不住先扬起了笑脸,转角的时候开口:“我回来了——!”
对上坐在沙发的男人时,叶伏秋剩下的话卡在嘴边。
年轻男人有着一双和祁醒神似的,锋利的丹凤眼。
但不同的是,祁醒那双眼多情浓郁,而他满眼淡漠沉静。
他穿着一身极简黑衣,手里捏着茶杯,回头,斜着视线打量她。
关于他的身份,叶伏秋猜着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小祁醒不到两岁的弟弟——易慎。
第043章 Psycho
Psycho:43.
一个小时之前。
祁醒刚从外面回来, 扫了一眼空荡荡没人在的客厅,慢悠悠走过,掂着手里的车钥匙上了楼。
走廊安静, 男人的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吃掉近半,祁醒走到书房门口, 摸上门把手的前一秒停在半空。
他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盯着明显被人动过的门,眉头浅淡地泛出动迹。
祁醒抬眼,手指勾着门把手,轻飘飘把门拉开,踏进书房。
虽然有一面落地的敞亮玻璃窗, 但这间书籍堆杂的宽阔空间长时间都缺少光线, 像吸血鬼伯爵孤独闭塞的城堡。
祁醒从外面开了门,身后别墅走廊的光扬撒进书房, 光线围着他宽阔的身姿描绘。
祁醒懒洋洋往门框上一倚, 盯着坐在皮椅上无聊翻书的人,无奈开口:“阿慎,不知道随便进别人的私密房间很不礼貌么。”
皮椅一转, 易慎的脸暴露在光线之内。
他手里捧着的是于1980年问世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四签名》,一个看着私生活就无趣到估计根本不会看小说消遣的人此刻拿着这么一本福尔摩斯。
镌刻金色标题的棕色书籍, 悬疑故事竟意外地适合易慎身上冷淡理性的气质。
他另一手竟然拿着个苹果, 看着祁醒,悠悠啃了一口, 咀嚼着问:“不能进么。”
“你这书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祁醒冷叱一声, 颇感好笑:“见不得人是你们私下统一好对我的形容词吗?”
他走进来, 把袖口挽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刚到。”易慎垂眸, 继续看书,盯着书里面细细密密的铅笔划线,“你生孩子不也没跟我说。”
祁醒:?
你疯了是吧。
易慎给他看看书里面,晃晃:“这不是小孩儿的涂鸦吗?”
祁醒才发现这是小丫头前几天刚看完的那本,叹息,直接敷衍:“少管,我没事就喜欢在书上画着玩儿。”
“顺便考考自己的词汇量,不行?”
易慎时常拉着的一张死人脸竟露出一瞬的笑,不屑一顾。
这是一个几乎以英语为第二母语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不知道你身体状态怎么样,反正这扯淡的水平倒是大不如前了。”
祁醒坐在沙发里,瞥了眼易慎闲淡的神色,手指转动铅笔时勾了勾唇,毫不落话风:“别急着攀比,恢复单身以后你这臭脾气也是今非昔比啊。”
被戳中痛处,易慎翻书的动作停下来,瞪他一眼。
祁醒懒洋洋笑着,丹凤眼里的得逞恣意无比。
兄弟之间友善的叙旧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易慎把书合上放桌上,一步步走向他。
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把吃剩下的果核扔进垃圾桶,擦着手问:“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祁醒躺在沙发里,仰着头阖眼,说话间喉结滚动上下:“什么怎么回事儿?”
“别装蒜。”易慎压低眉头,说:“没到那个份儿上你助理不会打电话给我。”
“到什么程度了?”
“祁醒,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现在一切刚步入正轨,既然不是一朝一日能铺成的网,就得有打持久战的体力。”
“你答应我的。”易慎提醒他。
说完,他偏头,眼神有些烦闷:“……你别死了。”
祁醒突然笑出一声。
爽朗之下的怪异格外有魅力。
沙发上染着淡淡的桂花香,是小姑娘洗发水的味道,这股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让他格外放松。
祁醒缓缓睁眼,盯着天花板,“放心,你哥我啊,死都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是我们。”易慎纠正,“我们想得到的。”
他紧紧盯着祁醒,“我没在这里长大,我对祁家传下来的商业版图没什么责任感。”
“如果你出什么问题,我不会接手这烂摊子,到时候累的还是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