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人又有些怕程似锦。
她已经不是数年前的小程总,掌握了长生集团的话语权。女人被权力浸润滋养得越久,谈吐之中便常具有一种令人相形见绌的压迫力——只是陆渺被她娇惯久了,不会害怕。
随着那些年轻人狼狈局促地告辞,周淑珍禁不住扶额,心想我们宝贝又不是老虎,一个个笨嘴拙舌,连那只小狐狸精也比不上。
这么一对比,除了出身问题,陆渺其实还算顺眼。
陆渺喝不了很辛辣的酒,程似锦也不让人灌他,给他换了度数低的甜酒,到了后半程,小少爷还是醉了,昏昏沉沉地往她怀里蹭,低语喃喃叫她“姐姐”……过一会儿又叫,“……程似锦。”乱七八糟地叫了几句,闷闷地低哼,拉着她的手摸脸。
他的脸发起热。
程似锦知道他醉了,拍了拍他的脸颊,轻道:“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陆渺反应有点慢,迟迟地点头。
因为是长辈的酒会,所以来得人都很正经。哪怕平常是个畜生,都装成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样子,并没人敢真的找乐子。
程似锦抱了他一下,并不在乎其他人留意这里。可是陆渺不想让伯母觉得他太任性,抓住她的手:“不用抱的,我没醉。”
程似锦说:“喝多了的才说自己没醉。”
陆渺顿了顿,试图争辩:“我可以走直线的。”
程似锦听得一笑,挽住他的手指,带着陆渺上楼。他眼底的楼梯大概有重影,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她伸手扯一下,陆渺就小心翼翼地动一下。
从她身上获取到确定的信息,陆渺就会乖乖地跟上来。
程似锦跟侍者要了一杯能解酒的功能性果汁,放在休息室的圆形小桌上。陆渺捧着果汁慢吞吞地喝,又晕又困,舔了舔唇,说:“……不好喝。”
程似锦的掌心覆上他的抓着酒杯的指节,低头尝了一口:“只是没加糖。”
她的口红在杯沿上留下一点细微的痕迹。
陆渺望着那一丝胭脂色,怔了半晌,忽然放下杯子,伸手抱住程似锦,双臂穿过她的腰侧紧紧搂住。他的手向上挪了挪,想要环着她的肩,又不太好意思,脸红地亲她。
这时也说不清脸红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湿漉漉的唇贴上脸颊,程似锦从中隐约感觉到淡淡的甜味儿,似乎是陆渺喝那种甜酒的缘故。她的思维发散出去,突然觉得他的嘴唇也一直甜甜的,是他做甜点的时候自己试吃的原因么?
还是因为他用的水果牙膏、印着荔枝标志的漱口水?
程似锦没有确定。她吻了吻对方含着一丝微甜的唇。陆渺脸红得更厉害了,眼神在醉后显得格外晶莹,如同将灯光折射向四面八方的玻璃弹珠。
他一点点地咬着程似锦,被她说中了,一天不磨牙咬人就受不了。陆渺大约有自己的标记系统,他轻轻地咬程似锦的唇角,她的锁骨,咬她修长的指节,在指骨上印一道月牙型的印记。
“姐姐……”他说,“……他们都好讨厌,你不要理他们。”
好别扭的一句话。程似锦对上一双湿润的眼睛。她望着陆渺的眼睛,其实早就被猫咪俘虏,却还跟他说:“那你要提出收买我的条件,我就会只理你了。”
陆渺可怜巴巴地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他也被程似锦驯化得能够接受人类的交换逻辑,决定相信程似锦的洽谈要求。只是陆渺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他的画还差一点没有画好,既不能送给她,也不能卖掉换成礼物。
小少爷琢磨了几分钟,被酒精害了的脑子想不到什么,但他还一定需要这个承诺,凑上来拉着程似锦的手,解开繁复的礼服领带。
他穿了一身手工裁剪的礼服,工艺精湛。程似锦摸到领带时顿了顿,提醒他:“楼下还有人。”
陆渺说:“我们可以……小声一点。”
“宝宝,你这样真的很下流。”轮到程似锦叹息着说,“特别坏。”
陆渺眼眶红了:“我就算变坏了也是你把我养成这个样子的,现在你嫌弃我了,觉得我不要脸……唔、呜呜……”
说到这里,程似锦突然吻了他。
声音在喉间无助地低哼了几句,随后消散。她用薄荷糖戒烟,舌尖透着一点儿凉凉的气息。
陆渺被亲的没动静了,在与红唇交错的间隙,他急促地缓了口气,胸腔起伏。这时,那条领带被她的手指勾起,拉得有些紧,勒住咽喉,陆渺捉着领口看向她。
这是什么目光,像是她虐待他,不给他饭吃一样。
程似锦再次亲他,陆渺下意识的闭眼。她伸手解开领带,蒙在陆渺的双眼前,系住。对方慌张地用手摸了一下,叫她:“程似锦……”
“不是说会小声一点吗?”她问。
陆渺哑了火,闭上嘴不敢出声。一片朦胧的黑暗当中,她指尖的触感成了全部的感知来源,姐姐是在解衬衫上的扣子,还是在摘胸花?他分辨不清楚,只有脖颈上的喉结忍不住频频吞咽。
衣服摩擦得窸窸窣窣。她的指尖有点凉,陆渺喝酒喝得面红耳赤,浑身都烫,对这种冰凉反应过激。他默默地往后挪,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她的手贴在了身上。
-
那天程似锦特意让人上来重新打扫休息室。
陆渺喝醉了,没有喝完那杯功能性饮料,在她怀里睡了一阵子,半夜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回家的车上。
车窗外灯火灿烂,没有开窗。两边的繁华灯影从窗外掠过。
程似锦神情平静,在认真地看手机上的东西。陆渺低低的说了句:“会晕车……不要看报表了……”说着抬手扒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程似锦道:“没有看那个。”
陆渺反而来了点兴趣,他蠕动着换了个角度,看她手机上的东西。上面是精心录制的——
他睁大眼睛,伸手挡住屏幕,紧紧扣住:“你干什么啊!”
她倒是很淡定:“我静音了。”
“这不是静不静音的问题吧。”陆渺完全醒了,拿过她的手机,从指缝里看了一眼时长,“你录了四十分钟?!”
程似锦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你中途忽然开始表白,实在太可爱了。”
“我哪有表白那么久?”陆渺很不想相信。
“有哦。”程似锦微微一笑,“你明明一直说,姐姐,我好喜欢你。我爱你。”
第50章 喵呜
她最终还是保留了那份视频。
陆渺只看了几眼静音版, 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说的了。程似锦很少把无关工作、不重要的东西留在手机里,除了这个视频之外,其他的大多都是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东西。
陆渺隐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雀跃。
这是一种偏爱, 一种与常情不符的破格。程似锦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释放出这种特别对待,陆渺却能在她流露的刹那捕捉接收。
他感知到爱的触角很敏锐,所以不需要对方那么用力地去表达, 他就能从中汲取到被爱带来的幸福。
不久后,陆渺完成了新的作品。创作者看自己的结果总是一会儿满意、一会儿失望,他自己没底气,所以不好意思让程似锦知道,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直到程似锦说:“我在办公室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她还不清楚陆渺已经画完,只是随口提了句, 并问他什么时候让人来裱。
陆渺看着她愣了很久,突然很热烈地抱上来,凑过去亲她。程似锦的口红边缘被蹭得模糊,浅浅的红痕落在他的脸颊上,陆渺顶着脸上的口红印记, 眼眸清透如溪底:“明天就可以!”
程似锦有些意外:“你画完了。”
陆渺点头。
“那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她问。
陆渺不说话, 假装没有听到,从她怀里逃走去喂猫。
第二天装裱运送的时候, 她特地在场,掀开蒙画的布。
奇诡浓艳的色彩交织成一副炫丽画作。陆渺很会画光, 无论是灯光、日光、还是月色落在雪地上折射出的雪光,他都描绘得十分精湛。
雪地里残阳渐落, 浅浅的人影一半倒映在雪光上。
程似锦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进步了很多。”
“风格更加强烈了, 这样挂在墙上引人注目,跟您办公室里的其他背景板很格格不入。”旁边的张瑾道。
“没关系。”程似锦笑了笑, 觉得陆渺本身也很醒目、很格格不入,“就放上去吧。”
这幅画确实很引人注目。挂上去的第三天,母亲来公司探望她,往程似锦的办公桌上放了新剪的几枝百合。
百合花香浓郁,插瓶能开很久。周淑珍正欣赏瓶中花,一抬头,恰好见到新的背景装饰,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跟咱们花厅里那幅有点儿像,但是画得更好,怎么有心情挑画啦?”
程似锦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哦。是渺渺画的。”
“渺……”周淑珍重复了一个字,顿住,目光复杂起来,无奈道,“叫人跟叫小猫似的,有你这么管人叫猫,管猫叫狗的吗?”
程似锦没觉得不好,笑了一下,说:“他比小狗可难缠多了。”
-
小陆少爷研发了新的甜点。
楼下的唱片机关了,陪着他做甜品的小狗听到声音消失,热情地跑下楼,一点儿都不像猫地大声喵喵叫,爬上程似锦的腿,非要她抱起来才老实。
程似锦抬起头,看到陆渺在旋转楼梯上面,用那种很严肃的眼神盯着小狗,表情好像在说“好谄媚的猫,特别没骨气”。
中间掺杂着一点点吃醋的成分。
程似锦抱着猫上楼,他就走过来接。把小狗从她怀里抱过来,带着一点儿矜持:“它太沉了,你别抱它。”
程似锦拥住他的腰,把小狗夹在两人中间。陆渺搂着猫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她的身体便靠近覆上,越过小狗的白色耳朵尖,亲了一下他的唇。
“喵——”它有点着急。
程似锦伸手摸了摸陆渺的脖颈,指尖停在后颈上,低头安慰小猫:“不要吵。”猫不肯让她忽视自己,抬起爪子勾住程似锦胸口的衣服。
肉垫乱七八糟地踩在胸上,很急迫地要嗅一嗅主人身上的味道。程似锦没办法,抓住它的爪子也亲了它毛绒绒的脑壳一下,小狗的耳朵都没往后撇,还兴奋地直挺挺地竖着,高兴得不得了。
她一抬头,对上陆渺盯过来,有些哀怨的眼睛。
“亲我的时候怎么可以还亲小狗。”他低声说,“始乱终弃。”
程似锦道:“你不是说自己贤惠大度吗?”
“贤惠是男人的谎话。”他认真说,“除了小狗以外,外面的那些野男人我才不担心,你都不在乎他们的。”
程似锦挑了下眉:“真不担心?”
陆渺一下子心中打鼓。琢磨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有什么外面的野男人吧。他一边担心,一边又不好意思现在反口,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那当然。姐姐,外面都没有好人的。”
程似锦抱着他,抵着他的肩膀埋头笑。她的笑声落在耳畔,让人耳根泛红,心跟着痒痒的。陆渺忘了问她笑什么,喉结微动,有一种莫名的心焦和口干舌燥,他鬼鬼祟祟地伸手要碰程似锦的后腰,忽然听到她说:“你是不是没有看完那个视频?”
陆渺的手吓回去了,反应停了一秒,说:“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程似锦并不回答,拉着他去开花厅里的投影仪。光影铺满整个墙壁,那个视频投满墙壁,清晰至极,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