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衍想起两年多前, 救了叶婠那晚。
眉头微蹙：“你一个女孩子, 下了晚自习，家里就没人来接你一下？”
叶婠神情黯淡, 笑了一下, 没应声。
庄衍并不知道，她寄住在赵家这些年, 过得有多难。
家中长辈，舅舅赵成山和舅妈张思怡，平日里不过多为难她就已经万幸了。
叶婠怎敢去麻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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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铃中学步行半个小时，便到了叶婠长大的老居民区。
这边多是胡同巷，邻里街坊都互相认识，关系比远亲还要近一些。
叶婠舅舅家坐落于老城区西南边，茶花巷12号。
也就是巷子最尾端。
幽深窄巷里，路灯没几盏，灯光颜色昏黄，似蒙着一层薄雾般朦胧。
空气中有常年湿潮的气味，对于庄衍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而言，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人，大概于阴沟老鼠无异。
叶婠这样想着，走在前面时，偶尔回头看庄衍是否跟上。
深夜悄寂，巷子幽长，她试图说些什么：“少爷，其实你可以跟着飞机回去的。”
他能送她回来，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我们这儿不比津海市，小地方，怕是你很难适应。”叶婠声音小了些，言语间透露着自卑。
回到风铃镇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庄衍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那种靠人力很难缩短的差距，让她觉得苦闷。
庄衍一手拎着一个行李箱，皱着眉，注意力一直在脚下。
风铃镇这边约莫之前也下过雨，巷子里坑坑洼洼的地面有很多小水坑，他若是不注意，一脚踩进去，兴许鞋就废了。
听到叶婠的话，庄衍看了她一眼，“没事，就当来旅游了。”
反正这个寒假，他也是计划和叶婠一起去旅游的。
只不过更改一下目的地罢了，小事。
叶婠欲言又止，庄衍问她：“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巷子尽头左手边那家就是。”叶婠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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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房子都是红砖复式小楼房，带个小庭院。
就是老旧些，看上去岌岌可危。
但有的人家把院子布置的漂漂亮亮，倒也是个温馨清幽的小家。
赵家这房子，当初叶婠的父母也是投了一半钱帮忙买下来的。
按理说也该有叶婠的一份，但奈何她爸妈当初没有留下任何凭证，法律意义上，这房子与她无关。
所以叶婠才伏低做小在舅舅家里生活了这么些年。
到那扇熟悉的院门前时，叶婠心里升起久违地抵触。
她闭了闭眼，心一横敲响了院门。
大半夜的，敲门声十分突兀。
在街坊邻居被吵醒之前，叶婠听见院内传来舅妈张思怡不耐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啊！”
下一秒，院门洞开，门前昏黄的感应灯亮了，如烟似雾，落在叶婠和庄衍身上。
张思怡睡眼惺忪地瞧了他们一眼，紧接着瞌睡便醒了，诧异难掩地看着叶婠：“哟！是你回来了，真快啊！”
“坐的飞机吧？”
张思怡四十来岁，已经开始发福了。
小半年没见，她似乎又胖了些，脸看着更加圆润富态。
“舅妈。”叶婠礼貌地打了招呼，打算带庄衍把行李放一下，便去医院看姥姥。
张思怡的视线往她身后的庄衍身上落，眼里划过一抹亮光，明显被少年惊艳到，“这位是？”
庄衍脸色冷沉地看着门内的中年妇人，见不得叶婠突然变得恭谨乖巧。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这是庄衍，津海市庄家的少爷。”叶婠简单介绍，“今晚能赶回来，多亏了他帮忙。”
张思怡没听后半句，就记着庄衍的身份。
津海市庄家的少爷！
这身份可值钱了，难怪第一眼就觉得这男孩子长得贵气呢，浑身上下透着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哎哟，叶婠你也真是的，自己回来就行了，怎么还麻烦人家庄少爷跑一趟！”
“庄少爷，快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了。”张思怡一边说，一边把院门大开，满脸堆笑地迎着庄衍。
态度与对待叶婠时，全然不同。
叶婠没计较，进门后，她问张思怡：“姥姥在医院吗？”
“可有人照看她？”
张思怡本不想提那个老太婆，但庄衍在后面跟着，她得把面子功夫做足了：“在呢，清清和明宇在医院陪着她老人家呢。”
“你就放心吧。”
叶婠拧眉，没想到张思怡夫妇就这么把一个老年人交付给庄清清和赵明宇两个未成年。
谁家儿女会像他们这样不靠谱。
何况赵明宇那人平日里就没干过活没吃过苦，他能照顾人？
至于庄清清，叶婠是觉得她是庄衍的妹妹，千金大小姐，从小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没道理让人家帮忙照顾姥姥。
但凡是做长辈的，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少爷，我一会儿得去医院。”
“你今晚先将就一下，住在我和姥姥的房间？”叶婠进屋后，带着庄衍往洗手间旁边那间屋子走。
那是家里最小的一间屋子，是舅舅给姥姥安排的房间。
叶婠是寄宿的，自然没资格拥有自己的房间，从小便和姥姥一起住一个屋。
这对于叶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和姥姥在一起，她心安。
“说什么呢，怎么能让庄少爷住你们那个小屋子。”张思怡接话：“庄少爷，你是男孩子，不如今晚就睡我儿子明宇的房间吧。”
“反正他在医院，今晚也不会回来住。”
庄衍冷声拒绝：“不用了，我一会儿陪叶婠一起去看姥姥。”
张思怡一愣，总觉得这庄家的少爷隐约有些不待见她。
叶婠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你要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庄衍看向她时，眼神柔和了些，与面对张思怡时，判若两人。
庄衍在叶婠指路下，把两个行李箱放进了她和姥姥的房间。
张思怡本打算让叶婠做点宵夜给庄衍吃，被他拒绝了。
他很不喜欢张思怡使唤叶婠做事情。
难怪叶婠在庄家时，做饭这些事信手拈来，原来是在她舅舅家里做惯了这些。
“少爷，我们赶紧去医院吧。”叶婠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庄清清。
她那个表哥赵明宇不是个好东西，刚步入青春期时，叶婠曾偶然撞见过赵明宇盯着她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看直眼。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赵明宇在看她晾晒的内衣。
这件事，叶婠曾告诉过姥姥，赵明宇因此被她老人家狠打了一顿。
也因此，舅妈明面上彻底和姥姥翻脸，此后更是找各种理由把叶婠打回来。
后来因着赵明宇偷拿了他妹妹赵明萱的一条内裤，叶婠的舅舅赵成山才把他打了个半死。
之后赵明宇似乎就改了，没再干这种下三流的事情。
但叶婠知道，他这两年，交了不少女朋友。
有时候晚自习结束，回家路上，叶婠还能撞见赵明宇和他的女朋友在巷口打啵。
那画面，直叫叶婠心里不舒服，曾一度觉得，男生都像赵明宇那般低俗恶心。
刚才想起舅妈说今晚庄清清和赵明宇在医院守着姥姥，叶婠担心赵明宇对庄清清不轨。
毕竟他那个人，轻浮浪荡惯了，在风铃中学也是出了名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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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镇上只有一家医院，医疗水平有限，像癌这样的大病，还得去县里或者市里治病。
叶婠的姥姥这次摔伤，算不得太严重，为了省些钱，她自己要求就在镇上医院治。
其实要不是庄清清坚持，老太太是打算在家里休养的，上医院拿点药就行了，何必花那钱住院。
医院里没有单间病房，庄清清坐在病床边打着哈欠，却不忘注意点滴瓶里的液体。
旁边床位空着，赵明宇躺在上面呼呼大睡，还在打呼噜。
寂静深夜里，病房里唯独他的呼噜声震耳欲聋。
庄清清听不过去，刚想起身过去拿什么东西把赵明宇的臭嘴堵上。
却见一清秀少年从病房外进来了。
少年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穿了件款式老气的深色毛衣，看上去端重成熟，身形显得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