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栀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上陈最。
地下一层是一个小酒窖,向栀没来过这里,通往酒窖的灯是暖黄色的,楼梯边沿也有一圈暗灯。
向栀记得外公有一个大的酒窖,外公喜好酒,里面各种各样的酒都有。
小时候她偷偷跑到酒窖喝酒,喝醉了就躺在毛茸茸地毯上睡觉。
外面的人都在找她,最后不知道是谁发现她在酒窖,等她醒了舅舅好一顿批评,外公点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一个小老鼠,爱偷酒喝。
过往的日子,好像比现在轻松快活一些。
向栀微微叹气。
陈最侧头看她,“坐。”
他站在酒柜前找那两瓶罗浮春,从最底层翻出来,又夹了两个杯子。
向栀看着他倒酒,她闻了闻,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是她喜欢喝的那种。
陈最推了一杯过来,向栀双手捧起来,微微抿了一口,入口微辣,可慢慢回味又有一种甘甜的口感。
“复试结果快出来了?”陈最突然说。
向栀嘴角一撇,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最笑了,“这几天就因为这事不出门?”
“要你管。”向栀冷哼,偏过头喝酒。
陈最看着她,向栀不钻牛角尖的时候,性格直爽,有事都是当面问,当面说,从来不藏着掖着,钻牛角尖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喜欢把事藏在心里,憋着,她心就那么大点,一藏事,多半的精力都被这些事情分走了,所以她才休息不好。
陈最清楚向栀这副样子,肯定是又不知道钻哪个牛角尖了。
总装出一副没心没肺,又拽又冷的样子,如冯佳佳所说,她外面强硬的壳是为了保护里面脆弱的心。
“还有你怕的事情?”
“不是怕,万一考不上丢人。”
向栀本来想低低调调参加复试,考上就去,考不上也没人知道,这下可好,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向栀要读研究生了,考不上多丢人。
她不缺钱,更不缺一个文凭,但她好强,好面子。
“没有万一。”
“嗯?”向栀疑惑地看向他。
陈最低头,没看她,他给自己那杯加了冰块,喝了一口,强忍着头疼,“你简历那么丰富,获得了那么多奖,你怕什么,初试成绩又不差。”
向栀有些懵,狐疑地看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但转念一想,陈琪尔都知道她考研的事情,陈最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陈最目光柔和一些,往后一靠,手指敲着桌面,开口道:“要真想继续深造,大不了再申请出国留学。”
向栀耸肩,“不出国,我还想陪着小石头呢。再说了,我要真出国,奶奶,你家那边能同意嘛?”
陈最慢条斯理地转着杯子,“你要是想,我会帮你。”
他说完,心里狠狠嘲笑自己,他觉得自己有点道貌岸然,他想她出国吗,不想,但她若是想呢?他会帮她。
他抬头看她,他觉得她心事估计就是在考量这些。
向栀微微拧眉,喝了一口酒,她是没想到陈最竟然这么烦她,巴不得她走啊这是。
她冷哼一声,“不用,我不会再出国的。”
“哦。”
陈最平淡地收回视线,喉结克制地滚了一下,后背慢慢放松了些,彻底靠在椅背上。
几杯酒喝下去,一瓶罗浮春见底。
向栀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的小脸泛红,手指摩挲着杯沿,红润的唇微微抿了抿,“陈最。”
“嗯?”
陈最喝得也有些多,醉意侵染了他的眉眼,借着柔和的灯光,他安静地看着她。
向栀托腮,与他对视,“我和你结婚后是什么样?”
许是喝多了,向栀脑子有点木,话说出来后,还反应了好一阵,见陈最有些发怔,她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跟你相处是什么样,我是想问和小石头相处怎么样?”
“他和你说什么了?”陈最突然问。
向栀看他,这人是在她脑袋里装了监视器嘛,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
“没有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忆了,什么也记不起来,而且我最近发现小石头有些敏感,总是注意别人的情绪,我不希望他这样,长大了他还是这样,很容易受伤害。”
“不会的,他对情绪是敏感一些,从小他就这样,好好引导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哦。”向栀戳着杯子,“我怕是我们影响的他。”
陈最一愣,“你爱他吗?”
向栀看着他的眼睛,她思索着,对于小石头,她是爱的,于是点头。
“我也爱他,但我们两个的关系改变不了,多少会影响他,这没办法。”他微微坐直,“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知道我们爱他,希望他健康快乐就好。”
至于他们什么关系?互相厌恶,互不对付,非恩爱的夫妻关系?
陈最想到这里,头更痛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大理石桌面。
向栀喝了不少,红扑扑的脸蛋,带着醉意的眸子,她的身上混着酒香和茉莉花的清香,她安静时像一只醉猫,就和小时候一样。
偷偷喝酒,喝醉了躺在雪白的绒毯上,外面的人找她找的都快要把房子掀了,她呢,醉醺醺地趴着睡觉呢。
陈最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与她靠的这么近,他强忍着吞咽的冲动,与她安静的对望。
向栀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还在思索要该怎么改变他们的关系,陈最的突然靠近吓了她一跳。
他的目光灼热,深情,总是让人误会。
他有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和平相处,像朋友一样,怎么样?”向栀拍手,笑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蛮好的,主动缓和关系,她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
陈最直起身,双手插兜,清醒了些,冷淡道:“不可能。”
“……那你觉得呢,我们该怎么做,为了小石头我觉得我们应该改变,最起码能和平相处吧?”
“反正做不成朋友。”陈最将剩下的一瓶罗浮春放回原位,他又折回来,看着她。
他的目光清清冷冷,看着她,似乎出神。
“你干嘛。”向栀往后退了一步,十分不自在。
“如果我们能做得成朋友,我就不会和你结婚了。”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往日的吊儿郎当的劲。
他认真起来,总是让她莫名心慌。
“什么意思?”她不懂,听不明白,做朋友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陈最见她满脸困惑,叹气,他能让她知道什么?知道了又如何?
他肩膀一松,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没什么意思,早点睡。”
他变脸过快,向栀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你这人说话怎么藏着掖着的,真的很奇怪啊!”
回应她的是,啪地一声关门声。
向栀困惑地盯着门,他怎么能那么多变。
他到底有多讨厌她,盟友没得做,朋友做不成。
奇怪的人。
向栀收回视线,手指敲着桌面,她的脸又红又热,她揉了揉,也没生气,他不想跟她做朋友,她还不想呢,想和她做朋友的人多了去。
她起身时,小声嘀咕,“真是一个没眼光。”
第31章 30
向栀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她能做这么安静的事情,她能坐在小院里和钟妈学习插花。
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带刺,钟妈递给她一把剪刀, “插花的时候,还是要把刺剪掉,小石头调皮爱摸花, 有一次我没剪,他啊,伸手就摸, 手上扎了好几小孔, 都是血。哎呦,吓得我脸都白了,只会哎呀地拍手, 还是少爷冷静,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小石头哭得厉害,他一边安慰一边处理伤口,哎, 还有闲心宽慰我, 我啊那时候一点乐的心情都没有,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再留这种刺。”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小石头回头, 跑过来, 好在被钟妈及时拽住,不然冲着向栀跑过来, 碰到剪刀,就危险了。
向栀也吓了一跳。
钟妈轻轻戳了一下小石头的头,看向向栀,“你猜不到他为什么抓玫瑰花。”
“为什么?”向栀学着钟妈的样子剪掉多余的刺,笑着问。
钟妈看着她的笑容怔了一下,她自己不会知道她举着玫瑰的那一笑有多么漂亮。
向栀的美是明艳的,张扬的,笑起来才更加灵动,让人惊艳万分。
“想把花送给小桃子,气得少爷直说他笨蛋,父子俩还因为送花的事情吵架。”
向栀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竟然能想象出他们吵架的场景。
钟妈笑着继续说,“他啊还教育石头,还拿以前说事,说什么他从来不追女生,情书收一堆,小石头说他不专一,反正父子俩各有各的理。”
“他真是自恋。”向栀呵了一声,真是一个风流鬼。
不过陈最那句话没说错,是有挺多女生送他情书,她还帮忙送过一次。
那是她和冯佳佳一起帮忙送的。
两人放学路上碰到朱岐,朱岐拿着一封粉色的信封,直接扔到她怀里,猥琐地挑了挑眉,“好妹妹帮哥一个忙,把这个给老陈送过去。”
向栀那时候跟陈最闹得不可开交,都快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冷脸拒绝,把信封塞了回去,“不去。”
那信封很香,是薰衣草的香味。
朱岐皱眉,十分苦恼,“晚上我还排练,你帮帮哥哥,佳佳帮哥行不行?”
冯佳佳拗不过朱岐答应帮忙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