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见他表情不对,挺奇怪的,“怎么了,想什么呢?”
陆沉好一会儿才呵了一声,“只是突然觉得,这话放在我自己身上也再合适不过了。”
他看得懂秦婉的介意,却没想过姜棠的不舒坦。
之前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跟安清毫无猫腻,可他又做了什么。
如他形容陆振肖那样,来来往往,藕断丝连。
所以姜棠到最后沉默下来,对他所有的行为都不置一语,应该也是在他长久的忽视中彻底的失望下来了吧。
陆沉笑出来了,抬手捂着脸,“真蠢,真蠢啊。”
说的是他自己。
他向来自诩为聪明人,就在这种事情上,蠢不可及。
跟陆景碰完面,陆沉犹豫一下,去了医院,到了安清的病房。
护士正在里面给她检查身体,陆沉就停在了门口。
安清整个人瘦成皮包骨,精神头也不好,靠在床上恹恹的。
护士声音温和,让她好好吃饭多休息,一定要营养摄入足够,这样身体好的才快。
谁都没发现陆沉来了,安清等了会儿就问,“陆沉在姜小姐病房吗?”
护士一愣,摇了下头,“不清楚,没过去看。”
她也知道安清跟陆沉关系不错,补了一句,“要是想见陆先生,你打个电话就行,反正他每天都来医院。”
说到这个,对方又心生羡慕,“陆先生对陆太太是真好,前几天还给我们护士站的同事都点了下午茶,说谢谢我们对陆太太的照顾,哎呀,这哪里用谢,都是我们职责所在。”
安清垂下视线,“这样啊。”
护士又说,“陆太太反复住院,陆先生连工作都不管了,晚上在这边陪护,之前还听说有人劝他找个护工,他说不放心,还是亲手照顾更妥贴,真是让人羡慕,陆太太好福气呀。”
安清轻呵了一下,配合着开口,“是啊,好福气。”
护士检查完了,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而后转身要离开。
也就到这时她才看到门口的陆沉,人一愣,接着有点不好意思,“陆先生。”
安清原本在看着窗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赶紧撑着身子坐直,“阿沉,你来了。”
陆沉抬脚进来,对着护士点了下头,“过来看看。”
护士就多说了两句,“安小姐恢复的慢,但也不是没有进步,接下来要营养跟上,多休息。”
陆沉说知道了,护士这才离开。
病房门关上,陆沉去病床旁坐下。
安清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
上次他把姜宁带过来,冷眼看着两人对峙,互相推诿。
他摆着看热闹的神态,看着她们两个狗咬狗。
他说她们俩伤的不轻,他现在不动手,但谁都躲不过,早晚要把欠的都还回来。
安清不知他说的早晚是什么时候,于是现在看他过来就莫名的有些害怕。
陆沉表情很是平淡,没看出多愤怒,但态度也不如从前温和就是了。
他说,“听说林斌昨天来了。”
安清闻言身子一僵,林斌确实来了。
她昏迷的时候不知对方有没有来过,但醒来这么多天,昨天是他第一次来。
她不晓得林斌是不是知道了一些内幕,所以对她的态度才急转直下,她去也不敢问,那些事儿即便是俩人私下谈,她也还是觉得挂不住脸。
林斌过来就坐了十几分钟,说看到她恢复的还行就放心了,又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无非就是让她好好养身体之类。
以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现在眼底冷漠,再也没有了她的影子。
陆沉问,“聊什么了?”
安清说,“没说有用的。”
等了几秒,她没忍住说,“等我恢复差不多,和他的婚约应该就要解除了。”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一字一句说清楚,他摆了那样的态度,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
陆沉轻笑,“也应该。”
安清点了下头,“是我对不住他,最开始我就应该跟他把话讲明,他是无辜的,我不该拖他下水。”
随后她抬眼看陆沉,“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最初,我确实是想过放下你,尝试开启一段新感情的,可后来不甘心作祟,我见不得姜棠得意。”
她直直的看着陆沉,“我总是在想,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应该败在她陪你睡的这一年多上。”
陆沉皱眉,但没说话。
其实看他表情差不多也能明白,他已经懒得跟她辩解。
可安清还是要说,“但我没想过要弄死姜棠,我没那个胆子,我跟姜宁接触了几次,我了解你,即便她跟姜棠有着相同的容貌,你也不会喜欢她,我只是想着让这两个人换回来,你把她当成姜棠,慢慢厌弃,我也就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她没忍住自嘲的笑了,“可我忘了,我都能看出俩人的不同,何况是你。”
陆沉还是不说话,安清就有点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
她宁愿陆沉对他发火,指责她心术不正,也不是如今这种只等着她身体好再开始慢慢报复的模样。
她没忍住,“你也别怪我偏执,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她才出现两年,你叫我如何接受?”
陆沉扯过被子,帮她好好盖上,声音是温和的,“我今天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你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他说,“我从前对你太好了,让你混淆了我对你的态度,问题在我。”
顿了几秒他继续,“我本应该在那时跟你划清界限的时候就再不动摇,可是后来因为车内监控的事儿,我无暇顾及那么多,又跟你有了来往,且大部分都是背着姜姜的,也是我做的欠考虑。”
安清视线一沉,看到陆沉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面明显有一块疤痕,圆形的。
她一愣,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这是什么?”
伤痕上面血丝明显,一看就是新造成的。
她抬眼看陆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自己烫的?”
陆沉将手收回来,站起身,“我们做错事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我也是。”
安清瞪着眼睛,声调终于有点压抑不住拔高了一些,“你疯了?”
她问,“你就那么喜欢她,恨不得连自己都伤害?”
接着她又说,“你哪里有对不住她,她那样的身份能攀上你算是她祖坟冒青烟,她这两年日子过得这么舒服,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高看一眼,还不是沾了你的光,你不是说她没死么,那不就得了,她还活着,你从前对她的那些好又做不得假,不是都可以扯平了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已经吼了起来,视线落在陆沉的手腕,现在那伤口已经被衣袖遮掩,什么都看不到。
她眼眶泛红,“你这样叫我情何以堪,我们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
陆沉冷眼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他又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我连自己都下得去手,你以为以后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安清僵着身子看她,似是不相信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他变了,完全陌生的模样,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做了假。
好一会儿后她抬手擦了下眼泪,“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会如何对我。”
……
二丫的相亲男岁数不小,家庭条件不好。
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个年纪还没娶到老婆,又不嫌弃二丫先天不足。
二丫对姜棠很依赖,非要带着姜棠去帮她把把关。
姜棠哪有这个能耐,“我看男人的眼光也不行。”
她拍着自己的腿,“我现在落到这地步,就是因为男人,你可别信我。”
二丫不干,死活推着她的轮椅从陆振亭家出去。
那男的就在路边站着,有些局促的搓着手。
男人长得一般,穿着也不太好。
见到姜棠后,他走过来两步,拘谨的开口,“你好。”
姜棠说,“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男人说,“不进去打扰了,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干,打个招呼就走。”
说完他看向二丫,“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二丫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嗯呐了一声,“那你明天几点来,我去后院摘点果子给你准备着,果子可甜了。”
男人笑了,“那我早点来,吃了早饭就来。”
姜棠问男人家在哪里,他指了个挺远的位置,“在那边。”
他说,“骑自行车将近半个小时。”
那也不算近,姜棠点点头,“现在农活较多,那你先回去忙,明天再见。”
男人明显还想对二丫说点什么,但是碍于姜棠在旁边,最后就只是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老式的自行车停在路边,蹬起来车链子哗哗响。
等他走了,二丫赶紧问,“你感觉他人行不行?”
姜棠说,“别问我,我不会看的,你爸妈怎么说?”
二丫说,“他们说还可以,但也听我的。”
停顿几秒她又说,“强哥昨天看他了,说人还行,就是家穷了点。”
这小山村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大家日子都没那么好过,再摊上个穷的,那日子就更难。
姜棠去拉二丫的手,“你喜欢他吗?”
二丫嘻嘻笑,“挺想看见他的,就像我这些年想看见陆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