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被推到了病房,姜棠跟过去看,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脸上被包扎起来,胳膊也被打了石膏,看着挺狼狈的。
穆婧芙也跟着到病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还能摔这么厉害,她自己不是走不了吗?”
崔丽又开始自责,“怪我怪我,是我疏忽了。”
是不是她的责任大家都清楚,安老先生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即便此时伤心难过,还是说,“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的问题。”
陆沉扶着安老先生去一旁坐下,“她最近有没有看医生,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有没有按时吃?”
“吃了。”崔丽说,“我看着她吃的。”
她又转头看安老先生,“老安大哥也帮忙盯着她吃药,真的都吃了。”
安老先生叹了口气,“没有按时吃。”
他身子弓着,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她求着我说不想吃药,我想着少吃一顿应该也没事,所以有几顿她没吃,我也没怎么管。”
他很是自责,“怪我了,我要是不这么心软,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姜棠赶紧开导他,“也不全是你的问题,差那一两顿的药并不一定能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有可能也不是心理疾病发作,就是她自己一直以来就没想开。”
安老先生唉声叹气,不说话了,看那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婧芙走到床边,盯着安清看了一会儿,安清脸上伤很多,现在有些淤青红肿。
她强压着没能笑出来,很想说一句活该。
姜棠跟陆沉在病房陪着到傍晚,崔丽回家做饭去了,她说安清习惯吃她做的饭,她做一点带过来,等她醒了吃。
等着她人走,陆沉坐到一旁,“好在这时候有崔女士。”
安老先生说,“一出事我就懵了,她这个人挺稳的住的,一路上劝着我别着急。”
他长叹一口气,“真的很感谢她。”
陆沉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阿姨要是还活着,你的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一些。”
安老先生一顿,抬眼看了看,陆沉没说话。
安清是在天黑后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她还有点懵,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
陆沉和姜棠早看到她醒了,谁也没过去,也不出声。
安老先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明显发个呆。
一直到安清转头朝着沙发这边看过来,开口说了话,“阿沉,你总算来看我了。”
安老先生一下子回过神,赶紧起身走到病床边,“清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挡住了安清的视线,安清上抬着身子,就是想要看陆沉,“阿沉,阿沉。”
安老先生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表情有些无奈,“阿沉,你劝劝她吧。”
陆沉只得起身过去,安老先生犹豫一下退回到姜棠旁边坐下,小声的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倒也没有。”姜棠说,“算不得麻烦,只是安小姐这样,以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安老先生也不敢想以后。
原本这段时间崔丽在他身边,他对生活还挺有盼头的,一门心思等着安清身体好一些,然后就把她送出国再看看。
如今她这样,他的热情瞬间全没了,觉得去不去国外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就安清这样的心态,腿好了总有一天也会被她给作的再一次起不来。
觉得未来没什么希望,他整个人灰心丧气的厉害。
姜棠也没劝他,就在旁边看着。
看到陆沉过来,安清一下子就哭了,她手臂打了石膏,并不方便于行动,但整个人手抬着看,那样子是想抓陆沉的衣服。
陆沉站着没动,只是问她,“你是故意从楼上摔下去的,为什么这样子?”
安清哭的厉害,她说,“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啊。”
姜棠犹豫一下起身,“老先生,我们先出去一下吧,让他们好好聊聊。”
安老先生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俩人从病房出去,坐到外边的长椅上。
安老先生一脸沧桑,靠在那里又没了动静,看样子又是发呆了。
陆沉在病房里待了能有半个小时才出来,房门一打开就听到了安清的哭声。
他她声音压抑,应该是用被子捂住了嘴。
安老先生一下子回了神站起身来,想要进病房去,可听到声音又停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问陆沉,“她情况怎么样?”
陆沉没说话,只摇摇头。
安老先生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没了,往后退了两步,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病房的门缓缓关上,将安清的哭声也隔绝在里面。
陆沉坐到安老先生旁边,等了一会儿说,“她有点魔怔,放在你们身边,难保不会一个疏忽再出什么事儿。”
安老先生一愣,转头看他。
陆沉说,“这种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最好,要不把她送医院吧,专门治疗心理问题的医院。”
安老先生自然是舍不得的,“我之前想过,但是上网查了一下那种地方,医生根本不把病人当人,他们在里面太遭罪了。”
姜棠说,“这种还是看钱花的多花的少,你经常过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若是发现不行,随时把人接出来也可以。”
陆沉也点头,“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崔女士也做不到,总有像今天这样疏忽的时候,刚刚我跟她聊,根本劝不动,她平时脾气也很拗,这个您也知道,今天这种事儿以后指不定还会发生。”
安老先生往后一靠,整个人颓丧的厉害。
陆沉说,“安叔叔,您考虑清楚,这次是摔断胳膊腿,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话也就说到这里,随后陆沉带着姜棠离开。
两人走到转角处,朝着电梯转过去,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安老先生。
安老先生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视线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孤独又无助。
陆沉叹了口气,等过了转弯口,他给崔丽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的挺快,能听到炒菜的声音。
陆沉把安老先生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崔丽早没了刚刚病房内自责的模样,语气轻快,“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担心。”
……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崔丽来了医院,拎了两个保温桶,一份是给安老先生的,另一份给安清。
她看起来匆匆忙忙,但饭菜做的依旧有模有样。
安老先生原本没什么胃口,可看到这样的饭菜,肚子突然就咕噜咕噜起来。
安清靠在床头,眼睛红肿。
崔丽过去把饭菜一样一样摆上,拿着勺子喂她,“清清,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才能好起来。”
安清慢了半拍抬眼看崔丽,盯着她能有几秒钟,突然就开始暴躁。
她胳膊上打了石膏,却并不影响她一抬手将崔丽手中的碗给打掉,“滚,你们赶紧给我滚,不想看到你们,给我滚出去。”
安老先生在一旁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住因为惊吓退了又退的崔丽。
他跟安清已经吵了一架,崔丽来之前俩人刚消停。
如今见安清这个德性,之前强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说,“安清,我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欠你的,你受伤到现在,谁不是让着你,包容着你,可你不能仗着这个事情对所有人颐指气使,除了我没人欠你的,就说阿沉,他有自己的生活,我告诉你,你以后少惦记他,你给我离他远点。”
安清本就上了头,一听安老先生说这个,把摆在自己面前的小桌一下子就掀了,尖着声音叫,“那不是他老婆,那个是假的,要嫁给陆沉的根本就不是姜棠,她就是个冒牌货,凭什么,凭什么我失去一条腿,她现在好好的,她当时为什么不死在那场车祸里?”
她叫叫嚷嚷,无意识的开始砸着自己的双腿。
腿摔断,她其实也感觉不到疼,现在砸下去,腿部依旧没知觉。
可手臂是不一样的,她手臂上打着石膏,用力捶腿,手臂上的痛感十分清晰。
砸了两下她就砸不下去了,整个人痛的直哆嗦,身子往下弓着。
放在以往,安老先生肯定要心疼了,但现在没有,他就冷冷的看着安清。
因为安清的身体,他的脾气已经被磨到了临界点。
如今看着又吵又闹状似疯魔的安清,他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安夫人跟他说的话。
那时安夫人已经病重,大家心里都明白,她撑不过去了。
她拉着安老先生的手,告诉他若到最后,让他照顾好自己,可以不用管安清。
她很自责,说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疏于对安清的教导,把她给养废了。
作为母亲,她自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她说安清自私自立,即便没有安老先生,她也能过好以后的日子,最后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让安老先生顾好自己就行,不要用管她。
而后他脑海中又交替了傍晚时陆沉说的话。
他盯着安清看了一会儿,胸腔里的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去。
他拉过崔丽,语气突然就变得平和许多,好似刚刚的愤怒瞬间消了。
他对着崔丽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她闹就让她闹去,不用管了。”
崔丽表情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把卫生打扫一下,后从病房出去。
安老先生到一旁默默的把饭吃了,把两个保温桶都刷好放在桌子上,然后出去找了医生。
他让医生帮忙联系了个护工。
没一会儿就有个陌生女人过来,是医生介绍的。
医生说这个护工口碑不错,照顾过很多跟安清情况差不多的病人,比较有经验。
安老先生嗯一声,什么都没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好,那就你吧。”
随后他指的是病房里,“病人在里面,心情不太好,你平时不用搭理,有事儿办事儿就行。”
护工赶紧点头,心情不好的病人她见的多了,早就习惯了,也知道如何应对。
安老先生让护工进去,自己在走廊坐下来。
没一会儿看到崔丽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小包,他瞟了一眼,随后没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