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琪只盯着他们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向了灵堂。
二房夫妻俩已经被放回来了,正好从客厅出来,看到她俩人神色都是一变。
不过这种场合,即便大家心里多高兴也都得忍着藏着。
那边两口子走过来,手里拿着白麻布,二夫人过去给顾念琪戴上,二先生则是朝着顾念安过来。
他不敢让江之行跟着披麻戴孝,但情理上顾念安是应该听顾家人安排的。
所以走到跟前,他把白麻布递给顾念安。
顾念安没接,只看着二先生。
她没说话,但态度已经代表了一切。
二先生被她看得不自在,想了想又把麻布收回去,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那个、那个你已经订婚了,不戴也行。”
他可能挺不自在,又或者觉得有点丢人,拿着麻布转身就走了。
顾念琪倒是没拒绝,把麻布在头上扎好,然后被二夫人推着进了灵堂。
接着里面传来了哭声,哭声很大,听着也很伤心。
外边站着的顾家人面色都有些尴尬,按道理来说,顾念琪哭成这样,挺彰显一个晚辈的孝心。
只是大家心里都明镜,她这么哭,绝不是因为孝顺。
顾念安跟江之行走到大门口,她没办法离开,只能跟江之行说,“你公司那边忙,就先去处理,这边不用管。”
江之行公司确实有事儿,他犹豫几秒,“我那边尽快处理,处理完再过来找你。”
顾念安点头,“行,去吧。”
江之行随后开车离开,顾念安站在原地看着。
那边车子身影刚消失,耳边就传来了顾念琪的声音,“他看起来好像是挺喜欢你的,那怎么不留下来陪着你?”
顾念安转头看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灵堂里出来的,墨镜摘了,泪已经擦干了,但眼睛还是红的。
她不太想搭理她,转身就要走。
结果听到顾念琪又说,“我还以为他与别的男人不同,会一直坚守本心,却没想到他也挺庸俗,想得的得不到,送上门的便也能欣然接受。”
顾念安不太想在这种场合下跟她发生口角,所以就说,“你最好闭嘴,你也知道现在我有人撑腰,保不齐我脾气一上来,在这种场合给你一巴掌。”
她冷笑一声,“顾家这些人应该没人敢管我,你好好掂量掂量。”
顾念琪转头看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过了几秒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既然是个普通人,能接受你,便也能厌倦你,就让你逞逞能。”
顾念安没再理她,直接进了客厅。
客厅没什么人,她去沙发那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透过客厅窗户能看到院子里人越来越多,都是前来吊唁的。
顾家公司虽说在走下坡路,但这么多年老爷子人脉还是有的,即便很多人已经不看好顾家,但这种场合还是要来露个脸。
顾方全也在院子里迎宾客,带着他们进到灵棚里去吊唁。
顾念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靠在这里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顾念安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是顾方全。
顾方全整个人很颓废,坐下来腰微微弯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头垂着。
顾念安不想搭理他,又闭上眼。
顾方泉似乎知道她没睡,突然就开口,“你妈、你妈现在过得还好吧?”
顾念安没睁眼,但也开口了,“自然是好的,不用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只需做她自己,吃喝玩乐随心所欲,怎么能不好?”
顾方全嗯了一声,“也是。”
随后他又叹口气,“那些年我日子过得舒畅,确实都是你妈在背后默默付出。”
中间停顿了几秒,他声音低了下去,“是我的问题,是我没看到,自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
顾念安挺不愿意看这种戏码,这就是不如意了,才能想起前任的好。
但凡他现在过得有滋有味,他都会觉得踹了程莲霜是很正确的做法。
所以,说他是悔了,悟了?
不不不,顾念安一直都觉得,良心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从来不存在唤醒这一说。
所谓的良心发现,不过是觉得还是原来那条路更好走,想要折身回去而已。
她不搭话,顾方全就继续说,“其实我原没打算离婚的,我是打算让她把孩子打掉的,也想着跟她断的一干二净,只是、只是……”
顾念安追问,“只是什么?”
顾方全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他说没想离婚,这话是真的,人活到这个年岁,离个婚真是很伤筋动骨的一件事儿。
他说想把那个孩子打掉,这话在一开始也是真的,他有儿有女,不太需要再多一个孩子,只是后来吃不消那女人的求情和撒娇,确实也打算留了那个孩子。
但是他说打算跟那人断的一干二净,这句话纯属瞎扯。
即便最初打算把孩子打掉,他也没想跟那女人断干净。
程莲霜跟他少年情谊,相知相守到中年,很是得他的心,但在某些方面,她也确实是放不开。
以前他觉得这是女人家的矜持,他尊重她。
但是后来见识了外边女人玩的花样,他再也不甘于那么循规蹈矩。
养在外边的那女人,别的不说,某些时候能给他带来的体验是程莲霜给不了的。
让他断干净,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什么德行,他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他吭哧吭哧说不出来,顾念安就笑了,换了个姿势,“其实你说这些完全没意义,你现在婚也离了,小老婆也娶进门了,过往种种便无需再提。”
顾方全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她,也不知怎么的,嗓门稍有些大,“我会跟她离婚的。”
这话说完,他气势一下子又萎了,身子再次佝偻下去,不过话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离婚的。”
顾念安都笑了,“你离不离婚那是你自己的事,无需跟我们讲。”
她也提醒他,“不要觉得你离婚了,我妈就能回头,她又不贱,凭什么要站在原地等你?”
她这么一问,顾方全就不说话了。
他都这个岁数了,这点道理怎么可能会不懂。
他不说话,顾念安也懒得再开口,闭眼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想睡觉。
她昨天睡得挺好的,只是这场景着实是催眠。
可她也确实是没睡着,因为三先生进来了,叫了一声老四,然后说,“你手机怎么放院里了,响了半天,有电话进来。”
他手里捏着手机,不过这个时候肯定是已经消停了。
顾方全把手机摸过来,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拨了回去。
他只听了几秒,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声调也拔高,“你说什么?”
不过随后他像是缓过劲儿来,语气缓和了下来,“啊,这样啊。”
接着他似乎不解,“不是说已经没了。”
顾念安想了想就坐起身看着他。
顾方全的表情很复杂,说难过不是难过,说高兴也算不得高兴。
他又听着那边说了两句后就把电话挂了,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就想走。
顾念安开口问,“怎么了?”
顾方全一下子停了,回头看她,先啊了一声,然后说,“医院来的电话。”
医院来的电话应该就是那女人有事儿,顾念安等着他继续说。
顾方全后面的话是思虑了几秒才说的,“她之前给我打电话,只说孩子被她弄没了,结果医生说,一开始是在尽力保着的,但是没保住,刚刚才上了手术台,她现在大出血。”
顾念安皱眉,“她上手术台医院怎么没联系你?”
顾方全叹了口气,“这两天是她妈在医院守着她。”
顾念安哦了一声,点头,“那现在医生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顾方全一顿,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老太太在那边,上手术台的时候都没叫他,应该是老太太给签了字。
那么现在出意外了为什么老太太不签字,偏要来找他,想来是为了让他负责后续的事。
顾方全又坐在了沙发上,“就是,找我干什么,上手术台,她们自己能处理,现在怎么就处理不了了。”
他似乎又有点高兴,“不是要跟我离婚么,我看她现在这副德性以后还有谁要她。”
说完他面上的表情也变了,似是有些兴奋。
顾念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点想笑。
人性啊,真是经不起考量。
院子里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儿就有人被引进了客厅。
那些人自然是认的顾念安,有很多都是参加过她跟江之行订婚宴的。
现在看到她,他们一个个的过来打招呼。
顾念安本身性子就安静,不太喜欢这样的寒暄。
所以等了一会儿,她就找了借口躲到楼上去。
她回了自己曾经住的房间。
这房间明显也是经常被打扫,也开窗通风,干净又清爽。
她站在窗口往下看,下面人头攒动。
顾念琪显得很扎眼,毕竟她坐着轮椅,一打眼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