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看你的节目,你主持得真好,而且一点也不港台腔。”Lucas越过程缨和斯江,探头对林凌说。
“谢谢,”林凌驾轻就熟举了举手中酒瓶,“你唱得不错,声音条件好,声音表情丰富,气息也很稳,难得的不是单纯的模仿,有自己的特色。”
Lucas眼睛晶晶亮:“真的吗?”他跳下吧椅,跑到林凌身边,“其实我是作曲系的,写了一些歌,我们还有一个乐队,不过只在学校里有机会上台。”
林凌想了想:“慢点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老贾吧,他在国定路拿下一个旧厂房,打算做成日本那种Live House,顶楼马戏团、冷酷仙境都说好了会去驻场,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去试试看,他很乐意给新乐队机会。”
“阿、阿哥!侬,侬看哪天方便?”Lucas激动得结巴起来。
程缨笑着和斯江碰了碰酒瓶:“看,新一代的人,不用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创造机会抓住机会。我们还是太保守了。”
蒋文琦凑过来:“陈斯江不一样,她是机会送上门直接往外推的。知道吗?她上个月出了次大名,成了4A第一个敢跟SX甩脸子的人,哈哈哈哈哈。SX主动邀请她去汉城,她一口回绝,还跟老大说她的小组永远不接SX的Case。啧啧啧。模子!”
程缨咋舌:“侬结棍哦,阿拉台里广告部经理看到SX都像孙子看到阿爷一样,不要说业务员了,恨不得把我们主持人也洗干净标上价格摆上台。”
斯江笑了笑:“我其实真的忍很久了。每次都火冒,说了不喝酒非要逼你喝,嘴巴不干净,还总喜欢动手动脚,腻腥得要命。”
蒋文琦:“这次是因为你们组里那个新人陈诺吧?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啊,我当面也骂过她的,真正没脑子,你明明安排好Willam他们负责接待,谁都知道SX那帮韩国男人多龌龊,她非要自己凑上去表现,欧巴乱喊酒乱敬,要抓机会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立升好吗?结果半路打电话给你求救,戆伐?”
程缨“啊”了一声:“上个月林凌生日那天,你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跑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小姑娘吃亏了伐?”
“你不知道陈斯江多结棍,冲进去美人救戆度,直接一瓶人头马倒在那个韩国瘪三头上,拉着小姑娘要去报警,告他们猥亵,”蒋文琦鼻子里哼了一声,“被摸胸摸屁股,你说算吃亏伐?不过现在的小姑娘想法跟阿拉勿一样哦,我们觉得她吃亏了,她反而一口一个没事,是误会,册那,她倒是顾全大局,好话歹话都给她说完了,合着就该陈斯江负责挡枪?有空哦,我要是你啊,必定咣啷一记酒瓶子敲她头上让她醒醒——”
斯江无奈地睨了蒋文琦一眼打断了她:“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算了,嘴下留情吧。”
蒋文琦冷笑:“怎么,她能唧唧歪歪背后嚼舌头说我第三者插足不道德,我评价她几句实话都不行?我和孙大伟怎么怎么关她屁事。她有本事不要喊你去挡枪,害得你没面子不说,还丢了一个大客户。”
“那件事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也跟你道过歉,就算了吧,”斯江手里的酒瓶轻轻敲在吧台上,“不去汉城,不接待SX的忍,不接SX的Case,都是我的决定,不管是不是陈诺,换了其他人我一样会出头,如果是你碰上了,我也一样这么做。”
“我才不会那么戆,我会自己保护自己。”蒋文琦不屑地撇了撇嘴,又看向斯江,“我不是怪你推掉SX啊,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提醒你,那个小姑娘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不灵,侬当心点。当然,我有自知之明,我跟你说这些就叫交浅言深是吧?”
程缨笑着举起酒瓶:“好了好了,蒋小姐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我们都懂的啊。什么交浅言深,不是好朋友谁会说这么掏心掏肺的话,来,为我们陈侠女蒋女侠干杯。”
斯江不禁笑出了声:“蒋小姐,我们好歹也一起脱光光睡在一间屋里做身体的,还交浅呢?”
“谁一起脱光睡在一起了?”林凌猛地扭过头来问。
蒋文琦和斯江同时笑倒在程缨身上。
Lucas也赶紧来凑热闹敬斯江,大家酒瓶叮叮当当响。
曲终人散,林凌送斯江回万春街。
“到时候我陪你送你堂妹去医院,我借辆车,便当点。”林凌听了斯江的安排,提议道。
斯江想了想:“也好,谢谢。”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林凌轻轻握住斯江的手,“先头蒋文琦跟我说了两句,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斯江一怔,回过神来不禁笑了:“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谈一下的。”
“现在,马上,立刻。”林凌放低了声音,捏紧了斯江的手,“说实话我现在还轻飘飘的,怕她拿我开玩笑,怕空欢喜,怕得来。”
手上传来不容忽视的热度,斯江垂手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没开玩笑,我是想试试看。”
她的手被骤然握紧。
“林凌——”
林凌极力抿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嗯,你继续说。”
斯江反手握住他的手:“未来五年里我不打算再结婚,也不想生孩子——”
“好。”
“我还没说完——”斯江失笑。
“都好,我没问题,永远不领证不生孩子都行。”林凌喜形于色,侧过头凝视着斯江,“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行。我们只约会也行,同居也行,你住到我这里或者我住到万春街都行,我现在太开心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林凌拉起斯江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你摸摸看我心跳,太激动了,有点戆对伐?”
斯江莞尔:“是有点戆呵呵。”
林凌深呼吸了好几下,笑成了一朵花:“戆就戆,戆宁有戆福。”
斯江的手在他胸口按了按:“我还没说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景生回来了——”她抬起眼看着林凌顿了顿。
林凌的笑凝结在脸上,压紧了她的手,又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回应:“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只要你开心就好,你随时随地可以走。”
斯江弯了弯眼,声音轻柔却毫无迟疑:“我是这么恶劣的人吗?拿你填补空档?过河拆桥用完就扔?”
林凌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我会跟他说清楚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会再来,”斯江的指尖轻轻挠了挠林凌的掌心,“但还有一点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
“你说,快点说。”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你遇到了更合适你的人,尽管告诉我,不要觉得对不起不要内疚,做不成爱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不会,绝对不可能。”
“如果我遇到了更喜欢的人,我也会主动跟你说的。”斯江笑着捏着他指尖晃了晃,“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相处,好聚好散,行吗?”
林凌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行,不过你能不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没开始谈恋爱就说分手的事,我有点郁闷的。”
他换了左手握住斯江,张开手臂,停在斯江肩头几公分的距离,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斯江笑着靠近他:“可以。”
林凌的手掌轻轻搭在斯江肩上,渐渐收紧,鼻尖传来她洗发水的玫瑰香味,柔滑的发丝贴着他的下᭙ꪶ颌,一刹那,他的心跳似乎停顿了,想起那个复旦大学的冬夜舞会上,他腼腆地告诉斯江自己是假冒伪劣大学生,斯江却毫不在意,还真的留了电话给他。
陈斯江,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第484章
翌日斯江一早去接斯淇。陈阿娘好几天没见到宝贝孙女,拉着斯江不放,还是那几句老话翻来覆去地絮叨。
“覅天天加班,钞票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呀。”
“囡囡啊,侬奥扫好好交寻个男旁友,你爸爸也是的,这种话有什么不好意思跟侬开口。”
“还有斯南呐,跟小赵谈旁友谈了噶许多年,为啥还勿结婚?小赵好是蛮好,屋里厢爷娘麻烦的。”
斯江笑眯眯好好好嗯嗯嗯南南的事体南南说了算,旁边收拾拎包的陈斯淇耷拉着眉眼满心烦躁,忍不住冷笑着接过了话。
“钞票又不会刮大风下大雨白来的,难道阿姐欢喜加班呀?她不赚就被别人赚走了,这里的洗衣机新冰箱跟空调哪里来?”
“大伯伯好歹还会每个月寄‘生活费’给阿姐伊拉,阿拉爷呢?阿娘侬为啥勿骂伊?伊就晓得问吾要钞票(……我爸呢?阿娘你为什么不骂他?他就知道问我要钞票)。”
“陈斯南从小听过谁的话了?她爸妈都管不住她,结不结婚又不是赵佑宁说了算,你跟阿姐说什么说。”
陈阿娘气得一巴掌拍在斯淇背上:“就侬最没良心,饭钱都不交,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奥扫回侬私噶屋里去(快点回你自己家去)。”
陈斯淇脖子一梗:“那你让你金孙把我房间让回给我啊,他占了我房间做婚房,我回去睡哪里?”
陈东海在杨浦区的房子是两室户老公房,没有像样的客厅,入门只有一块六七平方米的吃饭地方,以前陈斯强和陈斯淇两兄妹住大房间当中用衣橱隔开还能凑合,等陈斯强相亲认识了当公交车售票员的女朋友,六个月火速订婚结婚,陈东海便让斯淇暂时住回万春街,腾出大房间给儿子做婚房。如今在食品公司上班的陈斯强已经三十三岁,两口子都没资格参加单位最后一波福利分房,前年得了一个儿子,丈母娘心疼女儿外孙,立马搬了进去,于是两室户现在变成陈斯强的老婆儿子和丈母娘住大房间,陈斯强陈东海父子住小房间。现在户口都跟着陈东海迁回了万春街,指望能沾上拆迁的光,奈何陈东方两口子也盯着动迁。
陈斯军在虹桥机场做地勤,靠脸娶到机场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的女儿,生了一对双胞胎,赶上最后一波分房,在虹桥机场新村拿了套大三室,与丈人公丈母娘同住。陈斯军倒是提过他既然有了房子就不迁户口了,机场集体户口迁出容易迁进难。但他老婆不同意,说是不争馒头争口气,老陈家一碗水必须得端平,没道理孙女们人人有份,孙子倒没份,何况机场新村的房子是她爸通关系弄来的,和陈家没关系。陈东方夫妻虽然懊恼自家出了五万块装修费反被媳妇踩在脚下,但想想斯江三姐弟都有,自家斯军好歹是老陈家长孙,凭什么谦让呢,于是又花了一番功夫把陈斯军的户口迁回了万春街。房子或票子,总要摊上一点。
剩下一个陈斯民脑子活络,在国营单位里上了几年班觉得没劲,看着景生做服装生意红火,就也辞职出来捣鼓,东一榔头西一板斧,把他从爷娘那里抠出来的两万块本钱折腾得精光,单位回不去了,女朋友也没着落,混东混西直到三十岁才和狐朋狗友在火车站边上的电子城里合开了一个柜台卖手机配件,这两年他倒时不时会夹着黑皮包来看看阿娘,也给顾阿婆送过当季水果。斯淇说他是卯准了拆迁来讨好阿娘,斯江并不觉得,陈斯民从小就没什么心眼,人也一直乐呵呵的,做生意亏钱也当成笑话说给她们听,他配件店开张的时候斯江送了两千块红包,转头斯好考上大学陈斯民回了两千二的人情。用陈斯南的话来说:陈斯民上路的。
阿娘对儿子孙子们这些帐清清爽爽,听斯淇这么一冲,当即也不响了,见两人要下楼,才又拉住斯江,干咳了两声:“囡囡啊,还有桩事体,楼下康阿姨昨天说起来,她娘家弟媳妇有个侄子在法院当法官,前头的老婆老早就去了美国留学,抛夫弃子么不回来了,前一腔总算离婚离忒了,小居一直是伊爷娘领勒嗨,勿影响额,要不要你们见个面——(前一段时间总算离婚了,小孩一直是他爸妈在照顾,不影响的…….”
斯江一怔,笑着揽了阿娘的胳膊摇了摇:“阿娘侬覅担心,我有男朋友了,林凌你也认识的呀,等过了元旦他请你和外婆吃顿饭。”
阿娘愣了愣:“那个做主持人的男小伟?他比你小吧?也不是上海人——”
走下半截楼梯的陈斯淇不耐烦地拍了拍扶手:“阿娘侬好笑伐?人家上海滩响当当的名主持人配不上阿姐,离过婚还有小宁的男人倒配得上?不要说陈斯江了,送给我我都不要的好伐?”她咚咚咚几步下了楼,跟康阿姨打了个照面,下巴一台:“康阿姨侬港是伐?我们好好的小姑娘,有单位有工资有地方住,脑子瓦特了送上门去做人后娘?帮帮忙,有空哦。”
康阿姨走出来刚想跟斯江提这事,不妨听了斯淇这通发作,实在难为情,火冒得很,冷笑道:“阿拉小何是法官,离了婚也是香饽饽,人家介绍给他的都是没结过婚的女检察官、女律师呢,什么一般单位的甚至一个单位的书记员他都看不上,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认识的。要不是阿娘天天提,要不是斯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也犯不着——”
斯江笑道:“谢谢康阿姨了,我有男朋友了,下次带他来看。”
阿娘拉住康阿姨打招呼,斯江和斯淇出了支弄还听到康阿姨愤愤不平的声音。
林凌的车子停在弄堂口,上了车斯淇立刻又绘声绘色复述了一遍。林凌看了一眼后视镜:“谢谢了。”
陈斯淇却恹恹地靠上车窗:“你该说说你女朋友,平时说起我来一张嘴顶我十张,碰上这种事就虚伪得要命,要面子不要里子,嘁,就她是好人。”
斯江在副驾扭过头瞥了她一眼:“你跟周致远也这么据理力争就好了。”
斯淇不响,不一会儿抹了抹一脸泪,吸了吸鼻子闭上眼装睡。
林凌做事,和斯江又不同。三人一进医院,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迎了上来,在斯江面上停了几秒,又看了看斯淇,笑着打趣林凌:“吓死我们科室了,要命哦,以为是你的呢——哈哈哈。”
林凌脸上一热:“麻烦了,今天李主任有空吗?”
“你特地打招呼,阿拉主任没空也要有空呀,来,这边走。”
斯江斯淇默然跟上。
进了医生办公室,林凌把水果和几张黑胶唱片放下,替斯江拉开椅子。李主任五十出头,皮肤极白,五官秀丽,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猫王的唱片很是满意,笑骂了林凌几句。斯江看出这位主任极喜欢林凌,连带着对她也不见外。李主任随后柔声问起斯淇具体情况来,林凌立刻站起身,弯腰凑到斯江耳边:“我到外面等。”
斯江不防他这么体贴周到,倒是愣了愣。
李主任笑着看了看林凌的背影:“陈小姐,我们小林好得很吧?”
斯江笑着点头。
——
手术很顺利,十一点不到就结束了。李主任开了药,叮嘱斯淇一周后再来复查。斯江搀着斯淇慢慢往外走,林凌去药房拿药。
三人上了车,林凌才想起来告诉斯江:“刚才蛮巧的,拿药的时候遇到你公司的小姑娘了。”
“欸?谁?”
“你手下那个新来的,也姓陈吧?一直叫你阿姐的。”
“陈诺?”
“应该是。”
斯江想了想,给陈诺的中文机发了条信息,关心一下她身体状况。陈诺很快回电。
“阿姐,吾是诺诺呀,对勿起哦,吾扁桃体发炎了,喉咙痛色嘤嘤嘤……”
“没事,那你别说话了,在家好好休息两天。你那个文案我让Annie接手。”
“不不不,阿姐,我打了针,下午——最晚今天晚上十二点前一定交第四稿给你。”
“身体最重要,”斯江失笑,“放心,那个文案不影响你年终考评的。”
“哦哦哦,那好吧,谢谢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