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赵佑宁只想靠边停车逃离身边的大喇叭,但他舍不得。
“你超速了赵佑宁!还想吃罚单是不是?”陈斯南还处于领到正式结婚证的高强度兴奋期内,得意洋洋地说个不停:“不过剩下那九十九个也没浪费,我都转卖掉了,哈哈哈哈,不对,也没全卖,留了十二个给某人的日本好友做生日礼物,祝他未来十二年能努力用完,哈哈哈哈哈。”
没错了,这么歹毒的祝福,只有陈斯南干得出来。
——
斯江回到客堂间,顾西美今夜不走,正在帮顾阿婆烫脚。
“斯南刚刚打电话给我,她和佑宁今天在美国领好结婚证了。”斯江笑弯了眼,接过顾阿婆手里的牛角梳替她继续通头发。
顾阿婆的小脚差点蹬在西美的脸上,再踏进脚盆里,溅了西美一脸洗脚水。
“哎哟哟,上帝保佑,总算有桩好事体了!好好好,好得不得了!”老太太喜极而泣,又在胸口连连划了好几个十字。
西美侧头,把脸上的洗脚水蹭在臂膀上,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提前问问家里,从小就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
斯江只当没听见,笑着问她:“南南说了,春节在她们家附近一家叫燕京饭店里摆喜酒,姆妈去伐?”
顾阿婆喜气洋洋地点头:“去呀,总归要去的呀,西美,侬快点打电话问问北武,你们俩跟斯江一起去,宁宁妈妈肯定会去的对伐?娘家不好没人的,再问问陈东来,他不是也要回上海过年?你们一起去!我给南南准备好的嫁妆你们一起带去给她。”
西美没好气地丢下毛巾:“要去你去,我肯定不去,你以为是回扬州乡下这么便当?我签证都没,怎么去啊,你以为她真心诚意要我们去?呵呵,陈斯南屁股一撅我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她嘴皮子上下一合,明知道我们去不成的,最好打钱给她,陈东来前几天托我帮他去银行里换美金,肯定是陈斯南干的好事,她还缺什么娘家人,她一个人顶十家娘家人了,赵佑宁被她吃得死死的,她不欺负他就是赵家祖上烧了高香了。什么事真是的,她一句话结婚就结婚了?双方父母见过了伐?同意了伐?”
“妇女解放51年了,姆妈。”斯江笑盈盈地给外婆擦干脚穿上羊毛袜,扶她往里间走。
顾西美怔了几秒,板着脸端起脚盆咚咚咚下楼去了。
第511章
因这场分手来得太过突然,斯江隔天便大大方方约了江南朱敏到海金滋吃饭。一来还江南请客的人情,二来江南是林凌的朋友,也是项目合作的介绍人,于公于私她都想给个交待。选在海金滋,大概是由于林凌当年就在此地跟大家借钱买房,斯江潜意识里觉得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江南一边喝酸辣汤,一边小鸡啄米般点头:“唉,昨天他跟我打过招呼了,说清楚了,他是他,你是你,分手什么的不影响阿拉之间的合作,跟他没关系。侬放心,绝对不影响。”
餐厅座位十分狭窄,江南身量宽胖,挤在椅子里压低了嗓门和好朋友撇清,莫名有一种势利小人的喜剧感,冲淡了斯江的压力。
朱敏难得感性,她提起茶壶添了一圈茶,叹道:“江南说过他几次了,早点跟你坦白其实也没什么,你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
斯江认真纠正她:“我是。”
江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弯着眼摇头:“我虽然是林凌老朋友了,但说句实话,他是黑的你陈斯江是白的。敏敏没形容对,他和你不是贫富差距的问题,贫富差距是我和敏敏两个人的问题,对,我贫她富,对吧?我们之间还有阶级差距,我家是平头老百姓,她家是朝廷官员,但这些都不是事,好解决,我扒牢她不放嘛。林凌家那个烂污事体呢,没办法解决的,沾上了身就一辈子甩不掉,他甩不掉,你不分手就算不结婚你也甩不掉,我就说他那个妹妹吧——”
他犹豫了一秒,看向朱敏:“好港伐?(能说吗?)”
“港呀侬。”朱敏冷哼了一声。
“读书不肯读,硬要林凌走后门进我公司‘上班’,童工我们是不可能用的,勉强算个实习生,一个月发她八百饭贴+八百车贴。敏敏的助理不放心,亲自把这个小阿妹带在身边,准备手把手教她,但是实在没办法教啊,最简单的收发信件,不是电子邮件哦,收发普通信件、裁纸、剪报、装订、复印、传真,教了一个月都不会,是学不会伐?不可能啊,就是看不上这些事,不肯干。随时随地摆脸色给师傅看,吃得消伐?”
江南这番话连珠炮似的讲完,夹了一筷子草头圈子,大肠在筷子尖上抖了抖:“迭个哈赞!”
斯江才回味过来他最后一句在说菜。
朱敏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林凌索性硬着心肠,除了钱其他什么都不给,谁也不见倒也算了,但他做不出的,他那个爸爸其实早就找上门来过,住进去三个月,说儿子的一切就是老子的,他早就该享福,后来是被村里喊回去的,家里田荒了,再不种就要给别家种。但将来呢?总归还是要赖上这个有大出息的儿子的。林凌防贼一样防他老子,防不住啊,除非他卖掉房子出国去,永远也不回来。他自己又过不了这一关,他妈,他几个姐姐妹妹,他丢不下,就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妹子,来实习三个月,每个月他出三千块实习费。”
斯江停下筷子看向江南,合着江南每个月从林小芳身上还净赚一千四呢。
江南老脸一红:“行内老规矩嘛,我还少收了他一百块呢。公司不好,求着实习生来实习,发补贴盼着他们毕业了留下做牛做马,我们不一样,爷娘拿着钞票排队求我们收容自家小宁来做牛做马。不管怎么说,户外广告公司,我们是龙头老大嘛,师傅带教、实习报告和推荐信老值钱的,”他三只手指搓了搓分,“名牌大学出来的不愁出路,大专生中专生都要找好公司实习实习镀个金的。”
他话锋一转:“不过林凌这个家伙呢,老实说好就好在他有良心,虽然不多好好好,坏也坏在他只有一点点良心。”
朱敏淡淡地接了一句:“又要骂他五万块卖陈斯江呼机号码给你的事了?”
“他自己都坦白了嘛,虽然没能从宽,但我也可以在陈斯江面前骂骂他了,对伐?”江南哈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我帮他说话啊,他只跟你说了个开头,没说结尾。”
斯江抬起眼:“什么结尾?”
“他后来又把你那个呼机号码买回去了。第三年买回去的,花了六万块洋钿,戆伐?”
这场饭结束,斯江问朱敏:“要么先拟个新公司的框架和合作协议出来看看?”
江南大喜。
——
一晃眼又是几天过去,斯江在AM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她手上诸多Case要移交,和蒋文琦累成两条狗,这天请客户吃完饭唱完歌已经深夜十一点,两人从乌鲁木齐路往北穿过延安路高架去吃永和豆浆,走到高架下头,蒋文琦翻开手机突然狂笑起来,弯着腰笑出了眼泪,急促的喇叭声中斯江拽着她飞奔到马路牙子上,呼啸而过的私家车甩下几句沪骂。蒋文琦充耳不闻,把手机屏幕朝着斯江直晃:“笑死我了,孙家伟这赤佬,逃婚了哦,伊居然逃婚了哈哈哈哈。”
斯江接过来看了看,又打开自己手机,包房里信号不好,出来了信息才叮叮咚咚轧堆抵达。
“原来今天是十八号——”
斯江这才把日期和那场喜酒对上号。
蒋文琦有种大仇得报的意气风发,扯着斯江速速招了一部差头,豆浆也不吃了,直奔公司。
公司果然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老板手持红酒杯穿梭在人群中与往日一样潇洒自在,同事们还穿着观礼的正装挤在一起热议此新闻事件。斯江和蒋文琦一入门,众人都静了几秒。
大老板失笑:“二位可知逃婚新郎人在何方?”
蒋文琦幸灾乐祸地笑:“也许和前女友私奔会美国或台北共建美好家园了吧?”
Annie挤上前,朝斯江眨了眨眼,示意婚礼女主角还在里面,压低了声音笑道:“这是赖上大老板了呢,不知道我们的礼金能不能退回来。”
因是孙家伟结婚,Annie问过一圈行情后也咬牙包了两千人民币红包,着实肉疼。
蒋文琦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着对大老板抛媚眼:“您总能找回David,绑起来送到新娘床上才最保险。”
斯江穿过走道,回到自己办公室,孙家伟的办公桌已经被翻得一团糟,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思帮他整理了,斯江随手把文件重新理好放进文件夹,一堆照片散落出来掉在了地上,斯江蹲下身一一捡起来,大多是公司活动时的合影,吃饭的,唱歌的,喝酒的,团建的,也有开会的比稿胜利的领奖的合影,如果硬要找出什么规律,那就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有孙家伟和陈斯江这两个人。
斯江嘴角弯了弯,不经意瞥见旁边废纸篓里似乎有很眼熟的面孔。翻出来一看,是被撕碎的两张照片,斯江拼凑出来,一张是在乌鲁木齐钱柜,蒋文琦站在茶几上引吭高歌,斯江和Annie面对镜头摆出笑容,蒋文琦另一边的沙发上,孙家伟拎着啤酒瓶,却扭头偷眼注视着斯江,说偷眼也不准确,因为他的姿态在镜头里实在太过明显。
斯江完全不记得有看到过这张照片,再看了看日期,是去年九月。
另一张照片斯江也毫无印象,照片里只有她和孙家伟两个人笑盈盈地对着镜头,场景应该是小木桥的火锅店,两人面前都有啤酒杯,照片中斯江眼中有光,孙家伟却笑得十分腼腆,甚至有点扭捏,唯一不和谐的是他的身体语言,他整个人靠向了斯江。
斯江看着照片里那条悬在自己肩膀上却并未落下的胳膊,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照片放回孙家伟的抽屉里。
人,总是会遇到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的人,你喜欢的人,你不喜欢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记得。但无论如何,谢谢侬。
外边喧闹更甚,蒋文琦杀到大老板办公室,对着还穿着雪白婚纱的陈诺上演了一场女人就是要为难女人的戏码。自有不少同仁上前劝解,她解完气拍拍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
凌晨两点,斯江独自在永和豆浆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甜豆浆,蘸着酱油吃了一根半油条,出门后站在路灯下抽了一根烟。马路上很闹忙,凌晨两点娱乐场所强制结束营业,衡山路酒吧、保龄球馆、加上乌鲁木齐路钱柜里出来的年轻人乌泱泱,永和豆浆门口排起了队。一根烟的短短辰光里,找斯江要手机号的人来了四五个,有男也有女。斯江笑着一一婉拒,招手上车。
一场盛大的闹剧,悄无声息的结束了。AM过了那一夜彷佛一切回归正常,很快孙家伟的调令下来,他去了纽约AM。除夕那夜,斯江听说纽约时代广场那面一月份才启用的花了3700万美元制作费的巨幅屏幕有十五秒属于了孙家伟,他用英文感谢女友答应他的求婚,青梅竹马的誓言闪闪发光,感动了无数美国人。
斯江给江南和朱敏的拜年词上多了一句:“你们觉得淮海路时代广场和徐家汇是不是也可以像纽约时代广场那样安装一个滚动播出广告的巨幅荧幕?”
江南秒回:“时代广场那个十五秒广告收费三千美元,你觉得行吗?”
原来这么便宜吗?斯江失笑。
第512章
新公司的筹备工作紧密锣鼓地开始了,着急干活的人只恨当中还有个春节要过,耽误人也耽误事。
斯江请北武善让和律师看过合作协议后,斟酌着提了第一轮修改意见,意见不多,一张A4纸将将写满。朱敏上门来尽显诚意,斯江下了班,两人饭也不吃,在凯司令里从六点钟坐到打烊,黑咖啡一杯接一杯,两块栗子蛋糕裹腹,没有任何虚与委蛇,很快一条条敲定,倒是间中因细节讨论又产生了不少新的火花,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两人齐齐翻开笔记本记录,一落笔意识到对面也在做同样的事,不由得相视而笑,连工作习惯都相近,实在难得。从合约细节到产品开发,从管理公司的难处到行业弊病,再到同行及相关部门的领导们的习性,朱敏知无不言,斯江也不藏私,双方尽兴而归。
夜里朱敏跟江南感慨:“你看人倒一直看得很准,陈斯江确实大气,股份、薪水分红她一点都没讨价还价,我们还预留了那点弹性百分比,反而显得小家巴气了。”
江南翻着修改条款笑了笑:“她也不糊涂,会计是我们的,出纳就要是她的人,三方股东她股份少,股东决议权她就要有一票否决权,审计得是四大……咦,她要参与所有员工的招聘和培训?”
朱敏脸上的面膜已经干了,说话有点扯不开嘴:“嗯,她说她想从头学起,以后跟我们分开了单干有经验。”这话说出口她就想笑,奈何面皮被面膜绷得太紧,腮帮子刚鼓起就疼得“嘶”了一声,只好勉强把笑收了回去。
江南扬了扬眉,笑了:“嘿,她怎么刚要结婚就先谈离婚后要怎么怎么啊,看不出陈斯江这么乐观主义。”
朱敏睨他一眼,慢慢把面膜从下颌线这里往上撕开:“你说反了吧?悲观主义才对,我说她了,人家开公司开店都振臂一呼起码也要做个百年公司三代传承吧,哪有她这样刚合伙就说散伙的。”
江南摇头:“真正的悲观主义者惧怕面对最惨淡的事实,缩头又缩尾瞻前又顾后,她这才是真正的乐观主义者,哪怕是最坏的结果都能给她带来新的机会。再说了,有几家公司能百年啊?皇帝传江山都二世而终呢,公司能干上十年二十年就很了不起了。”
朱敏手上停了停:“怎么没有?日本的金刚组一千多年呢,咱们的张小泉六必居同仁堂全聚德不也都一百多年了?”
江南嗤笑:“只是牌子还在,股东不知道换了几手了好吗?中国人做生意太急功近利,包括我也是,我在骂我自己,嗐,别争了啊,再说下去你又要跟我吵架,说回陈斯江说回开新公司的事行不行?”
朱敏冷笑起来:“你知道不知道?你们男人连不想吵架的话都能说得让我们女人火冒三千丈,你以为我要跟你吵?谢谢侬一家门,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她凑近了化妆镜,仔细把眉毛上面最后一点白色面膜剥掉,“陈斯江说她这些年就没跟人吵过架,不值得,真有道理,怪不得她比我大看上去却比我还年轻。”
江南合上文件夹:“早跟你说没必要故意打扮得这么老气,你朱小姐甩一个脸色我大气都不敢出的好吗?”
“——我打扮得老气?”朱敏转过身来,两人视线对接了几秒,江南举手投降:“我错了——”
“如果下一句是‘可以吗’,你不如不说。”朱敏截断他的话,霍地站起来去洗脸,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悟:“小龙女修炼的那个古墓派功夫能让人不怒不喜不悲什么的,就会让人看上去一直年轻。”
江南看着她翩翩而去,默默叹了口气,女人的心,不用琢磨。男人一思考,女人就发笑。
——
陈东来是除夕这天到的上海,斯江下午去虹桥机场接他,因为坚持坐出租车回万春街,父女两人在出口上演了一场行李争夺战,人来人往之下,一只行李箱“嘭”地摔落地面,好几个男人抢上来帮忙抬起。陈东来忙不迭地用普通话上海话连声道谢,又低声下气喊“囡囡侬覅发脾气”。斯江气得满脸通红丢下行李车疾步走向机场大巴方向。陈东来讪讪地推着车子小碎步跟上,巴拉巴拉解释了一堆:机场大巴多少便当多少便宜座位宽敞不费力气堵车也不肉麻(心疼)。
斯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现在过年是上海马路最畅通的辰光了,啥地方会得堵车?”
父女二人到底还是上了机场大巴。陈东来有两年没回上海过年了,一路感叹上海的发展速度,每每因此感慨乌鲁木齐哪个商场重新装修了,哪条公交车换了空调车,哪个公园变成了高层住宅,提起话头就想起身边是只去过一次乌鲁木齐的斯江并不是斯南,不由得又觉尴尬。斯江倒不在意,接着他的话自然而然说起斯南小时候的趣事,问他现在阿克苏变成了什么样,陈东来笑着摇头,说自己长远没去也不知道。
“唉,以前我和你妈还以为赵佑宁喜欢的是你,担心他那个后妈不省事,没想到他还是又回了美国,居然跟斯南结了婚。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啊——”陈东来小心翼翼地觑了大女儿一眼,忍住没提顾景生的名字。
斯江有点诧异,扭头看了父亲一眼,却发现他老了许多:“爸爸你把头发染一染吧。”
“我用不着,反正已经是老头子了,再过两年就退休了。”陈东来摸了摸头顶,他发量茂盛,虽然花白了一大半,却没有谢顶之忧。
“你这样看上去像斯好的爷爷,不像他爸。”斯江淡淡地转回头看向窗外。原来父母也曾关注过她年少时生活中的蛛丝马迹点点滴滴,不失为新春喜讯一桩。
“你妈美金换好了没?我等会把钱给你,也不知道这回过年碰不碰得上她,斯南花钱大手大脚的,从小就捡芝麻丢西瓜,美国的东西那么贵,她要是信里不要钱,我反而担心得很,这次结婚,也不写个数,真是——”陈东来叹了口气,又吸了口气,“你跟斯南的嫁妆,我和你姆妈,还有你阿奶是老早就准备好的了,你们两姊妹一样的。”
斯江笑了笑:“我刚跟男朋友分手。”
陈东来默了默:“小林的事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了,你也不要气馁,身边再看看,不要太挑,有份好点的稳定点的工作,对你好的男小伟,你也考虑考虑。三十岁结婚养小宁还不晚,等我退休了回来上海,还能帮你搭把手,买汏烧,接接送送,南南和小赵在美国,阿拉想帮也帮不着,没办法了。”
“我没想过结婚生小孩的事——”斯江看向父亲,“我不打算结婚生小孩,也不排斥谈恋爱。”
“不结婚光恋爱?”陈东来脑子一僵,后半句“那不就是耍流氓”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好像也不是不行,哈哈哈,”陈东来有点结巴地避开女儿的视线,“反正斯南已经结婚了哈,还有斯好呢,等你老了他能照顾你。”
斯江看着他纠结在一起的五官,笑着点点头:“嗯,我以后就靠陈斯好了。”
回到万春街陈家,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陈家三兄弟齐聚,远嫁的三姐妹也回来了两个。陈家第三代的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们浩浩荡荡十来个人。排成几排轮流给陈阿爷上香磕头。
陈阿娘坐在垫了羊毛垫子的官帽椅里抹眼泪:“老头子没福气呀,看勿着噶许多孙子孙女,新房子也住不着。”
陈东梅看上去已经是一位老妇人,笑起来比以前更加谦卑,和往年一样带了一麻袋的梅干菜海鲜干货,见了陈东来泪光盈盈:“大弟都有白头发了!”又往斯江手里塞皱巴巴的红包,斯江也不客气,收下后紧紧抱了抱她:“大嬢嬢也应该染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