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神烟比这顶天立地的大佛还清冷凉薄,置之尘土外地瞧着宝稳仔细给图敏擦药疗伤。
神烟听从三哥的话,他要什么给什么。
宝稳确实也懂医,他要的都是最简单的草药子,自己亲手调配,抹在团敏起着大红疱的腿上。
这时,外头一阵脚步声,——小兰来了。
小兰一进来,“立横呢!”他当然最关心她。小兰来晚这一步可是做了好多事儿:迎州史鸢一伙控制住了;联合二哥将宝稳一摊子“全线冻结”!——所以说他这个生日“惊心动魄”撒,何尝不是一夕间又风云波涌,历时大变!
第311章
兄弟两耳语了些,信息交换。之后,小兰也放松下来,两手背后朝那边宝稳走近些。
他稍弯下些腰瞄,“她是你谁呀。”
宝稳根本不搭理他。
小兰可比小小厚脸皮多了,还说,“和部,今儿可是我生日,您来见我,咱还没搭上话呢。”
宝稳终抬眼看他一眼,“以后都犯不着搭话了。也不必再称我‘和部’,现在只怕跟我有关的一切都冻结了吧。”又垂眸专注手上的活儿,“但求别伤无辜。”
怎么说,傲气还是傲气,但,更为坦荡,似乎真的不在乎从前的种种了,更还有点“解脱”之意……
小兰直起腰,轻弯唇,小声,“我还真不信就这一会儿功夫,您恁大野心全散了?”小兰眼神更讥诮,“看来那会儿黄承右咬你死也不松嘴,还真不假。”
宝稳再任他说,不吭声。看来啊,真觉“犯不着跟他说”,要说的人,还没出来呢。
……
这边,神秀终于也将这段时日的“收获”与她提提了。
一切都得从那会儿他见到大哥开始说起,
秀儿不一直在探寻他母亲冒青乘的死因么,
神好对他说,“秀儿,你有没想过为什么父皇对你这样特别,”
秀儿答,“他恨我母亲。”
“为什么恨?于父皇而言不提他本在情爱上淡漠,这样恨一个女人?只有在颜面上了。或许,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
是了,秀儿当时是怔愣住的!因为,他着实从没怀疑到这些上来!即使此一时大哥这样提,秀儿心里依旧不信,因为本心里,父皇是父亲,那种血浓于水的感受……秀儿坚信自己的直觉!
更何况,眼下大哥彻底遭父皇厌弃了,永远被贬出了京外,或许他还有不甘,故意说这样的话想扰乱自己的心志也有可能……秀儿稳住,反问了他,“那大哥觉着,我会是谁的种?”
神好似有些幽怨地眼神看他,明显弟弟的“不信”也叫他无奈,可他还是“实话实说”:“你不信也罢,我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母亲冒青乘生前与俞青时从前,交往可密,”神好看着窗外,“父皇容不下俞青时,绝不仅仅因他的才略,他看青时的眼神里总有猜忌,嫉恨,”神好再把视线投向他,“因为你的母亲,这些,俞青时亲口说过。”
可想,秀儿听了这些后冲击该有多大!
他知道大哥的意思,他更明白“这层意思后”给自己添的恶心!
俞青时,偷了母亲,生下自己;
俞青时,养大立横,睡大立横又把她给自己做了老婆……
就算头一个不是事实,但他从前和母亲“过往从密”就足够秀儿恨死他!因为,这让他和立横间一下子都变得如此“膈应”起来……
但,秀儿到底是秀儿,他完全稳得住自己内心的判断,尽管神好的话极具“真实性”,毕竟俞青时从前确实是扶持着老大一路前行,与神好最亲近……但,任何人“说的”都不及自己挖出真相!起码大哥的话给秀儿提供了这样一个新思路:既然从前俞青时与母亲有过交集,那就深挖“俞青时其人”到底!再说,与立横真正更亲近了后,秀儿也确实想给她一个交代:俞青时又到底是为什么死,立横有权知道。
第312章
不过,秀儿也不是完人,他也有焦躁的时刻,主要来源于父皇的态度。
说他是不是父皇的种好办,一验便知。看来,他的直觉还是准的,他是父皇亲生无疑,而且,自个儿身上这“无敌的犟气”根本就遗传自他,饶是秀儿怎么“激将”他:我又不是你儿子,我就是冒青乘和俞青时的贱种!——哎,看父皇气得手抖的巴掌都扬起来了!愣是没落下来,也坚决不透露丝毫内情。
父皇这又是为何呢?秀儿也越来越不信他会去“害死母亲”,那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此时,秀儿亲亲怀里立横的眼睛,“转机还都是你给的。”
立横听他一路说来,眉头也是小小蹙着,老圣到底有什么秘密跟青时有关呢,我去问,他会说么……这一听秀儿说“转机来自自己”,立横抬起头,“怎么了?”
“我一开始还真没疑到老毛身上去……”秀儿轻轻拍她后背继续说,
原来,老毛跟秀儿的交情不浅,秀儿还是少年时就结识了他,可当时老毛就是个普通老医生,确实话语不多,但医术超群。
直至立横来跟秀儿“告状”:“我发现老毛在找人……”别看秀儿当时还训她“多管闲事”,实际秀儿心里起了疑:老毛家世清白,这在从前秀儿是充分了解了的,最重要,老毛性子缓慢,但人特别懒,尤其对秀儿藏不住事儿,以前他家灯泡丝儿断了,他都找秀儿来给他换!真要找“重要的人”,老毛早跟他开口了……
秀儿那时候就开始留意老毛了,可是对方也是神人,一点破绽不露,秀儿疑也疑在心里,真还觉察不出不同。直到,秀儿这么多年后再次接触和宝稳……秀儿说,自俞青时倒了后,细想想,他还真一面再没见过和宝稳!从前是不在乎,想想这样“踩着人尸体爬上去的”小人不见也罢;现在想来,也是和宝稳故意躲着不见他呀,要不,你瞧瞧立横只见宝稳几次就把他跟老毛联系起来了,何况秀儿。
得知老毛竟是和宝稳伪装,秀儿肯定首要关切“真老毛”咋滴了,着实用了些功夫,找着了那老家伙。那老货,跑意大利逍遥老些时了,这一捉住他,老货全水出来了,包括他当年结识秀儿都是俞青时安排;前段时间,又有人找到他,叫他“退休”,被送到意大利这边来享福,只一条,再不能回国,更不能出现在神秀面前!
又是俞青时!
怀里立横再次扬起头注视他,眼里全是惊虑!——是呀,以立横之敏感,不会觉察不出蹊跷,青时看来是老早就留意着秀儿了,他少年时,这么长一条线呀……
秀儿却讥诮轻笑,“你也觉得奇怪是吧,他怎么这么‘喜欢’我,那么老早就把我盯住了。”
立横噘嘴蹙眉抱紧他脖子,一时竟不想提青时——或许她也隐约感受到什么,俞青时的“莫测”叫人不安……“那和宝稳又是怎么回事,”她转移了话题。
“他呀,”秀儿也顺着了她,抱她起身搂过她小衣裳给她穿上,边说“他要找的这个人确实对他很重要,是他失散的亲妹子,就这一个至亲被俞青时一捏上就制衡住他,和宝稳……也算个悲剧性人物吧。”
立横任他给她穿衣,眉头蹙得紧,“图敏是他亲妹妹?”
秀儿微笑,又奖赏一样亲她一口,“你是不得了,我也拿他这妹子制衡了他这些时,你才见一面就给我直接捅破了!”
立横大睁眼,“我真是瞎猜的!”
第313章
所以还是她有鬼,瞎猜就能“一语中的”!
秀儿给她提上裤子再紧紧一箍她腰身,“你晓得刚儿为什么宝稳服了软,”立横憨头一样摇摇头,秀儿笑着瞧这害人精,“他怕你呀!我刚一说要娶他妹子,你当他是怕我糟蹋他妹子么,怕得是你因此咬上他妹子不放!”
立横一听还瞪眼,一把抓住他衣领,“那他怕对了!你记住,你要再敢护着别人,管他男女,我绝不放过!”秀儿按下她的脑袋狠狠吻住,立横这样的霸气,他喜欢!
二人再回到大雄宝殿这方时,宝稳已给图敏包扎好,图敏还没醒,包裹在厚棉袍里平躺在佛像下,宝稳呢,盘腿坐在蒲团上,仰望佛像一动不动。
小兰和小小都坐在端来的靠椅上,低头看手机的,百无聊赖撑着下巴想心思的,反正大殿里安静得很,唯有佛香缥缈。
见她二人进来,小兰和小小都起了身,“三哥。”尊敬兄长还是讲的。
立横呢,进来也没停步,直接还是往大佛下的小屋子去,“立横,”小兰跟去。
秀儿也没管她,慢慢走向宝稳,
宝稳仰头看佛头的视线移向他,“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眼睛很像他。”
秀儿两手背后,微笑,“不敢。”他晓得他口里的“他”指的大佛。
宝稳又看向大佛,“我只是指模样,不是神韵,你眼里当然不会有佛的慈悲。神秀,有时候我觉得你的模样就像众多佛像的综合体,比如你的眼睛像他,你的鼻子像那尊菩萨,嘴巴又似这个罗刹……”
秀儿可不把这当赞誉,微笑不落,“说点有用的吧。”
宝稳这才垂下眸,“等等她吧,我主要是想说给她听。”
小小一直站在后听着,他也明白宝稳口里的“她”指立横。小小望一眼那头佛座下,小兰跟着她进去了。
那头,立横就带着小兰跟两个顽童一般新奇地试验着,是了,她自个儿也觉着好玩儿呀,怎么她一挨近那龙首罐子,水就沸腾起来,一离开,立马平息。反正小兰刚儿也不在场,没看见,这会儿一样稀奇不得了地陪着她试验,
“真的我一走它就不沸了吗!”她在外头喊,
里头小兰也大声,“是的是的!”又无不好奇地挨近弯腰瞧那罐体里,“什么水呀……”因为飘着幽香,小兰不由想把手伸进去舀一点出来看看,刚要探进去,“哦豁!”小兰一缩手,真的惊着了!那一瞬间,好像望见一只爪子样的东西冲出来!……
“小兰!”立横刚好进来望见小兰受惊一缩的模样,赶紧跑来抱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很烫!”她还以为是她一进来水又沸起来烫着小兰了。小兰也警觉抱住她退后好几步,说了刚才的惊魂。
“什么,爪子?……”立横是最爱探邪的,听了不得更想往前凑。可小兰已经觉得十分邪乎,丝毫不敢叫立横涉险,“走走,出去听听和宝稳说啥。”拖着立横往外走。立横一直回头瞄着那一罐子沸水,眸子里好奇极了……
殊不知,她一离开,这罐子水归于平静不说,若再有人靠近看呀,水澄澈纯净得若婴孩之眼,若它真有神韵可言,还真像立横那娇憨时懵懂的模样呢。
第314章
立横走过来,她还踮脚在供桌上捞了个苹果,伸上擦擦就要咬。“诶,洗洗!”只有小兰着急了,抢过来往大殿外头水管子走去。
小小把她拽过来在她耳边蝈蝈,立横点点头,也若有所思望向一动不动躺那儿图敏那头。
走过来,两手背后刚要弯腰细瞧,自她从那大佛下小房间走出来就一直盯着她的宝稳忽开口,冷漠而防备,“你离她远点。”
立横变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也冷着脸,“不行,我得把她带回去。”头稍往后一撇,“那大罐子也得跟我走。”
真的,立横头回见宝稳这么形于外的怒意,他简直是咬牙指着她,“就你个妖孽,害我兄妹一辈子!”
立横才不为所动,模样就是固执任性的,“所以我才在想办法救救你们呐,她自个儿说的,记忆里十岁后就没离开过这庙里,隔个十二天就得到这罐子里泡一下,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妖孽,就大胆把她交给我,这种现状总得改变一下吧,看看有什么蹊跷?”
“她自个儿说的?”宝稳眯起眼,一下又痛恨望向神秀,以为神秀探知到妹妹这么些秘密,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倒知无不言地都跟这个妖孽讲。
哪知,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看热闹一样的神秀摆摆手,指指老五,意思她刚才提到的这些他也头回听,要不,就老五告诉她的?
宝稳这么些年蛰伏在权力场,对几位帝子性情了如指掌,他当然晓得极有这个可能妹妹也会迷魂到老五的神颜里,如实把自己的情况都说出……宝稳直视神烟,真也是聪慧至极了,明说,“五爷,我知道你心比针细,也比蛇毒,你撺掇着她不顾我妹死活捏手心里就为无限辖制着我,今儿,我就跟你们这些皇权贵胄明说了,什么权术啊,我早已烦透了!今天,我把俞青时平常怎么跟我联络的,告诉你们,但愿你们找得着他,放过我们这些‘小人物’吧,不是谁都爱这杀人的权力!”又冷酷着眼看向秀儿,“要想彻底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终究还是得回去问问你父皇,为什么明知他是魔,还一而再再而三放了他。”
终于轮到立横着急了,她一步跨前,弯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青时是魔!”
终于,宝稳的视线再凝聚到她身上,虽充满讥诮,可也似凝结痛苦,呢喃说,“立横呐,你太不了解俞青时了,他是把你养得太好,还是完全就把你养废了呢,只有交给时间去验证了。”
“说人话。”立横虎着脸,
宝稳却已讥笑,“我一个凡人,跟你哪句说得不是人话?就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太过渺小,容易被你们这样的‘不凡人’迷惑,一失足成千古恨,害己害人……”
再正色,望向那高高的大佛,“我叫毛宝稳,出家时法号和宝,是俞青时收得唯一一个弟子。我今年七十有二,十岁师从俞青时,那时,他三十八岁。”
立横不免退后,
吓人,
掰指头算算撒,俞青时今年多少岁了?整整一百!
第3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