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回阳南站40公里处的荡平段,天上地上,重兵重围。帝专列犹如一条睡龙暂且搁浅在了这儿……
一行人踏上专列,均筠装赫赫!
敦敦走在史鸢稍后的位置——他是“行动的直接指挥”,当然他先。看史鸢眸子里那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志得意满……敦敦心里冷哼,一会儿要你好看!不过,敦敦此时内心也激动,要看见立横了呗。
敦敦控制好情绪,戏得做足,关键时刻不得有丝毫闪失。
辖制是被辖制住了,但,帝的威严还在!入帝所在这节车厢前儿,帝的禁军依旧保持如初的职责,就算丢了性命又如何,谁来了,该守的规矩还得守!
或许史鸢这样的世家子骨子里还是“畏君”,内心是激越的,更是矛盾的,豁出了命反了,但,豁不出根深蒂固的敬畏感,特别是即将见到这伟大的君王……依禁军叱喝,将随身枪械交给了身后人,与敦敦单独进入了这节车厢。
“圣人,”史鸢到底也有些能耐,进来见到帝,内心再波澜翻腾无法言说,面上的“冷峻沉着”还是挺到位的,“不卑不亢”望向这位他家世世代代效忠的“君权神授”,
帝两手背后站在书架边,他身后两步远,他的执仗大圣侍夜荀依旧微垂首安然优雅随侍在后。帝听到这声,稍扭头睨向他。说实话,史鸢迎上这样伟大的视线,内心里的重鼓雷敲——但,还来不及消化或者说急于想再“沉着以对”说出早已在心里临摹百遍的宣言,只听身后敦敦,“这位是小圣吧,她得先跟我们走!”
史鸢心中之火一冲,该死的二傻子你这时候胡乱岔什么嘴!什么小圣……却,一个不经意望去——史鸢原本就堆积在心口的激越一下子全全卡在了那儿,一瞬,望着她,史鸢脑海闪现一声奇怪的嘶叫:我可以为她去死!
是呀,
任何人猛然望见书架侧背,暗处,那坐在“布布”里抱着肥兔兔的立横,都会以为自己见到命里愿为她去死的妖吧。
她盘着丸子头,本来就漂亮得震慑心魂的脸庞,因为眸子里的倔强、阴郁,又晕染一层娇气,更是往死里勾着男人的爱心,忠心,死心,
立横没动,就是盯着史鸢,
史鸢早就心魂飘砸到地上,他也晓得得赶紧移眼,一抽离视线立即看到一旁,竟有些小喘。继而又听到敦敦不死心甚至“暴虐”地,“她必须跟我们走!”
帝,头回这样形于外的戾怒,叫人胆战心惊,“那你们就弑君吧。”
第320章
弑君,
帝已经给你们定了罪!
说实话,见两个小儿来到他面前,帝反倒更稳沉自若,他隐隐觉着蹊跷,但也防着年轻人心性大,激怒他们反倒会伤害立横。
帝是何等的心胸之阔,怒意之后又放缓了声调,背在身后的两手一直未放,还交叠、上手背敲敲下手心,天子的气定神闲无人能及!“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了,通讯这样发达,不多会儿你们做的混账事天下都知,我现在还可以当你们一时糊涂、不知深浅练练胆,”短暂停顿,威严再起,“叫冯庆来见我!”
眼见收不住场——一怕帝这威严一起,史鸢会硬杠;也怕时间拖得越久,帝的筹谋后续一跟进,“反叛”成了昙花一现,逼不出青时来!——立横这时候抱着肥兔兔起了身,“我走。”
“立横!”帝一下是真的怒了,“不许胡闹!”他这一声吼,这节车厢他仅剩的精锐近卫、甚至隐卫全现身,抽枪现形——说实话,想劫持帝哪是那样容易的事儿!若来真的,就算外头重兵重围,帝身侧这些藏着的精兵悍将也要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来,至少撑到援兵来,更何论,此时独史鸢、敦敦进来——所以说史鸢啊史鸢,你不仅年轻、也是见识太浅、心机谋略也至此而已,要真像你这么“反”,看看,到这里就gameover咯,你和敦敦早成枪下魂……
只不过立横决心盛,她也有些着急,坚决往外走。帝亲手一步上前要拉住她了,立横突然回头——帝的手就悬空那儿,见,立横通红着眼,恨意地,喊“你就让我走!”
由此看,帝是纵着她的,自始至终都最纵着她!
帝悬空着的手慢慢放下,脸沉着,不发一言。——看到此,帝其实心中多半有数了:这就是场闹剧,至于为何……好,帝纵着你,看你怎么往下作。
这时候如果有个微表情大师在一旁记录每个人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敦敦酱个老鼠,特别想暗自吐舌头吧,眼神贼不溜秋,又不敢看帝,又谄媚想看立横。立横一走,他本能要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可一看史鸢还怔那儿,立即又凶狠一拉,倒似史鸢是个猪队友,“反叛”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真没用!
史鸢呢,他也不是完全蠢,觉察出啥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再加上“立横的妖力”太强大——毕竟第一眼冲击实在难为——人稀里糊涂的,极力想镇定把事儿看透彻,却,该死的敦敦把他一拉,史鸢又羞愤起来,可看立横走出去了,先跟上再说!
立横嘛,不消提,她气呼呼的,与其说眼前两个蠢蛋连“劫持”都劫不出个样儿,她更是在跟帝怄气!——干嘛这么厉害,让我“得逞”一下怎么啦!
反正,她出去后,帝也是有点生气地坐了下来,而后看一眼身旁夜阑,指指门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
夜阑老鬼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呢,微笑更弯下腰,“有惊无险就好了。”
帝两手放膝盖上撑着,似思索了会儿,才沉声说,“倒也不是全胡闹,这里头,还是有人有异心的。”
第321章
立横不管不顾的,抱着肥兔兔径直往前车厢走。敦敦故意退到史鸢后边,史鸢一心就被前头的立横吸引着,蹙眉抬手喊道“诶,你站住!”敦敦一发力,这猛劲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死死将史鸢反勒后颈扣住,妈咧,这要不是立即就有早布置好的人上来接应,敦敦这傻劲儿别把人勒死!
史鸢被勒得翻白眼,松开后就被反铐住按跪在地上。他当然一待脑子反应过来就挣扎,冲敦敦嘶吼,“你他妈阴我!!”
敦敦还喘着气却老实乖乖站到立横身侧,就跟收回来的一只恶犬。立横不在,他得补两脚上去踢死个狗日的!立横在,他乖得很,只听立横使唤。
立横抱着肥兔兔立那儿——那兔子真肥,脸嘟着都看不见眯成缝的眼,两只薄薄的看得清脉络的大耳朵招风着,又慵懒又敦实,像个千金坨子,好似一般人还抱不动。立横睨着他,“就阴你了,如何?”史鸢那是既恨又迷离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
看他老子史认听说过“小圣”没,估摸跟冯庆一样个想法,还不敢告诉小辈,所以史鸢是不识小圣的。就是想想他刚儿经受的这一串“神经质似的疾风骤雨”,饶是还有些精明在里头,一时也理不清呐:敦敦个狗日的怎么回事!这一切怎么回事!她是谁!!
立横心情差,本来就不是善类,她阴沉着脸,“把他裤子扒了。”
近卫依言将史鸢按趴在地上,动作那个利落,一下子就屁股朝天。
立横走来,
要命的是,对史鸢真正的摧残是精神上的,他当然愤恨到极点,但是又迷惑于立横的妖力——她酱个孩子抱着兔兔停到他腿旁,从斜背的小包包里抓一把红通通的粉末撒他辟谷上,再放下肥兔兔……哎哟喂,这粉子比辣椒面辣,却也拌着兔兔爱吃的谷子,眼见肥兔兔那星黛露的耳朵一下全支棱起来,爱啃得哟,嘿嘿,你从史鸢的哇哇大叫就能体会出该有多“酸爽”!
立横咯咯笑不停,坏死,而后斜眼睨他,“力有未逮,虑不及远,还人心不足。你家侵犯国法的大罪自有老圣去治,我今儿不过先拿你解解恨,”稍弯腰,小声,“这兔子嘴里有一种毒,叫败兴。你以后有性致的时候便知了。”
呸,听她胡诌,什么毒,什么败姓,她纯粹就是装神弄鬼吓唬史鸢呢。可,就这么奇不是,她这几句,她这稍弯腰星目诡谲望他的模样,算落史鸢心窝儿里抹不掉了,真的,这大小伙子路还长吧,虽说家业彻底败了,人还在呀,日子还得过呀,今后真有性致时,那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想到这一幕,兔子咬他,立横吓他——嘿,还真不举了!所以说,哪里是“兔子嘴里有毒”,分明就是她有毒!
史鸢狼嚎咧骂又迷离地被拖下去了,肥兔兔也吃饱嘴巴红红又磨蹭到她脚边窝好,立横跟个菩萨闭眼坐那儿,阴沉问,“都安排好了?”
第322章
敦敦弯下腰,“都安排好了,消息都散播出去了。”
立横不吭声,就合着眼坐那儿,腰挺得直,沐浴在车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里,像个练功的孩子。肥兔兔在她脚边也安逸窝眯着一样。这画面,像童话。
敦敦望着她眼睛都不眨,痴了,脑海里就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她怎么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好看……傻敦敦,快醒醒,小心被她迷得走火入魔!
诶,忽立横睁眼了。敦敦也惊醒,刚提起神要专注立横可能的问话,只见立横一下起了身,把脚旁的肥兔兔都惊得又支棱起大耳!“敦敦!”喊他,
敦敦赶紧“在!”
却,立横明明睁着眼,抬起了双手,“我怎么看不见了?!”
敦敦听了也傻了,什么?!他赶忙抬起一手在她眼前晃,“一点都看不见了吗!”明明这双灵气十足的眸子大睁着,黑白分明,像婴儿的利器能溺毙一切,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立横也慌了,放下手,摇摇头,“看不见。”——多好看的人儿啊,立横的一双眼此时可说最美丽的时刻了,分明所有的情绪都挤在澄澈的里头,惊,慌,娇,委屈……
刚儿她合眼坐那儿,许是阳光洒满她全身,尽管心里是揪着的,因为不知道青时会不会现身,但,眸子里忽然慢慢展现的一幕,让立横格外舒心:
雪愈下愈大,
上下左右都是滚滚的香粉一般的白雪,
那中间,好像白浪中漂着的一只蚂蚁,
立横看到那个身影,是幼小的自己,
在扫雪,
软软快乐的一团,自由自在……
立横也就在这种舒心中睁开眼,想看看身后暖阳,却,睁眼依旧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敦敦算机灵,晓得事儿不小,他先扶着立横再坐下,“我去联系四爷!”立横把他手腕一抓,眉蹙得紧,“找圣人来!”咳,关键时刻,她还是最依赖他呀,当然,也因为此刻他就在她身边不是……
“是。”敦敦亲自跑出去了!
……
圣人赶来,“立横!”
立横又站起来,两手抬起,这下要哭了,主要能啫的人来了,心里绷着的惊慌再一溃而下!
圣人抱起她,一手也在她眼前晃,“一点都看不见了么?”
“都是白的,一片白茫茫,”立横哭,一手紧紧揪着他肩头的衣裳。圣人脚下的肥兔兔也扬起了肥嘟嘟的脸,眼睛彻底睁开了,好似也焦急。
圣人轻轻拍拍她背,像哄毛毛的,“不急不急,你把眼再合合,放松下来,再睁开试试,”立横听话把眼闭上了,趴他肩头,圣人像老哄她睡觉那样,抱着她轻轻晃,又在她耳旁低语,“不怕不怕,多闭会儿,我在,不怕……”再看向她,立横慢慢再睁开眼,一下又哭起来,“没用,我看不见了……”
圣人就凛着脸,抱着立横依旧轻拍她,却厉眼看向敦敦,“混账东西,你们到底在胡闹什么!”
明明胡闹的主儿在他怀里,偏偏要把她撇到最清,错儿,全是他们的,一个都跑不了!
敦敦都跪下了,深深磕着头!不是怕帝的怒意,怕的是立横的哭声,剐心呀……可就算如此,立横不发话,敦敦也不敢吐露一句实言!
也就在真要开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帝不可能再纵着这样的局面闹下去时,
忽听外头夜阑的惊呼,
“青大人?!!”
谢谢给立横投小钻石哟,嘻嘻。
第323章
“青时!!是青时吗!”帝怀里的立横一下回头,尽管看不见,可眼中依旧迸发出强烈的光彩!立横的腰杆挺得笔直,全身僵劲,帝险些都抱不稳她。
立横是看不见,帝回头望见来人时眸里同样爆发出的惊愕!不相信,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青时吗!!”立横太激动了,又着急问了声儿。而此时帝也似回过神,抱紧她低声“是他。”同时,眼里的惊愕也添了许多防备,所以他拥着立横更紧,是全然的护卫着……
而立横一听确认是他,变得更激越,她扭头紧紧揪住帝的肩头,眼中凝神而恨意,“快抓住他,他不是好人,原来他真的一直在觊觎你的权力!……”“立横!”帝忽然间似明白了她这场闹剧的缘由,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更拥紧她,慢慢扭头再望向那头…俞青时…他一如既往,永远那个精秀——精明,灵秀,奇妙组合的模样——帝知道他很危险,自己一直以来多少次挣扎放过了他,就有多少次冲动想试试彻底毁灭他……
“立横。”
直到他真开口喊了她这一声……
知道么,立横以为,就算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如果自己真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立横怕自己是扛不住的。毕竟,这个人是她记事以来唯一的依靠,他在自己的生命里一寸一寸刻下了太多细碎的痕迹,他离开自己那会儿,她是那样的撕心裂肺,活都不想活了啊……却,此一刻,她心上是激越的,真的以为是承受不住他这声自己从前仿若用生命在等待的“立横”,事实却是,没有什么扛不住,甚至无关痛痒,立横都不信呐,她赶忙细细体会,是心痛麻了吗,所以感受不到……不对!我激动的竟真是自己把他逼出来了!而非,再见他的欢喜,悲戚,想念……
“立横,”这声儿是帝忧急地小喊,因为见她呆愣着,以为青时这声唤她的名对她冲击太大。哪知,立横再次抱紧他的脖子,“快抓住他,你别犯傻了。”立横的言语很清晰,不见喜不见悲。
倒是那头俞青时轻叹了口气,说了句“果真养不熟。”
立横缓缓扭头看向他,尽管看不见,可那双眸愈加澄澈好似能照映出天下一切,“奇怪不是,我眼瞎了,反倒却似更耳聪心清了。”立横这句其实也是在说与自己听,是的,真得很奇妙,此时她看不见了,“感受”却更灵敏了,俞青时从前在她生命里游走过的深刻的一切,仿佛滤镜碎了一地,露出本源,他这声“立横”加之后头这句“果真养不熟”,都似裹着重重心机,立横虽听不出更深切的“弦外之音”,但,明白,他有很深重的贪念,他的心思极不安分……
这些,都叫立横逐渐反感。
帝调动了隐卫将“突然现身”的俞青时关押了。
“你知道他没死,所以这么闹,想逼出他?”帝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