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秘书会意。
会客厅内一时静得厉害。
“谢忱岸无法前来赴约,追他的鱼去了。”温见词从阳台的玻璃门侧步入,笑了声,继而窥探了句好兄弟的隐私,问道:“什么情况,谁住了你房间?”
容伽礼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长指捻起枚晶莹剔透的棋子,是白皇后,转瞬又姿态随意地扔回棋盘上:
“一个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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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岛后,路汐和助理来到下榻的酒店,慈善晚宴也是在这里举办,见时间还算充分,等办理好入住,一入门她先去泡了会热水澡。
等从浴室出来,路汐才发现这精美的高级套房宽敞得可怕,灯一暗犹如置身寂静夜空,开放式客厅里那视野极佳的整面玻璃窗外是波涛诡谲的深海。
只是一个明星,便安排入住可容纳十个房客的顶楼海景房。
这次慈善活动的待遇,倒是前所未有。
路汐这么想着,趿着酒店的棉质拖鞋走到中央的下沉式沙发,茶几上放着手写的便利贴,是安荷了解她的一切生活习惯,早就将室内调成恒温20摄氏度,又把房间设定成免服务,在纸上贴心提醒‘别迟到和冰箱有蜂蜜水’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路汐看完片刻,抬手将系紧的浴袍衣带解了。
随着起身动作从腿间滑落下来,堆在了纤细脚踝处,继而,弯腰将搁置在旁边未被助理动过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缎面长裙。
换好后,她顺带拿出剧本,坐在沙发上安静而专注的翻阅。
一直拖延到了墙上钟表的指针定格在七点整瞬间,那垂低的睫毛跟着颤动了下,乌黑瞳仁缓慢地恢复清明,才伸手,拿起了大理石茶几上近在咫尺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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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顶楼的海景套房,路汐进入电梯,随即摁向十九层的电梯键,她借着暖光,将手上的邀请函仔细端详了起来,低眸看到右下角如缠枝花纹一般的字体浓艳纤长地印着两个字:
——偆山。
倒是古典雅致。
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面是华丽的寂静长廊,她往外走,细高跟极轻踩着暗红色的地毯,直到走向尽头最深处,出现了一扇有天花板那么高的门,有位黑西装保镖静立在侧。
路汐犹豫了会儿才走过去,下意识将邀请函递了过去。
保镖突然看到出现的极年轻女人,足足愣神了两三秒。
今晚来此地的顶级豪门名流们,都是权势地位显赫,且让人耳熟能详的主儿,唯有眼前这一位似乎姗姗来迟的,让他感到眼生。
但是这张邀请函,又是货真价实。
于是也犹犹豫豫地问了句:
“您是要进去……参加晚宴?”
“是的。”
路汐轻声道。
又过半响,保镖再次确定邀请函没被造假,才深深鞠躬微笑:“好的,您请进。”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包厢内奢华敞亮,一览无遗。路汐抬眸望去,下秒,隐约是猜想到了保镖为何这般问,里面大圆桌上摆着各式的美酒佳肴,一圈扶手椅,坐满了大部分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男人。
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那人。
许是察觉到路汐失神地视线,他稍侧脸过来,在水晶吊灯折射的冰冷而耀眼光芒下,触及到她的眼神,陌生至极,未多停留一秒。
四下寂静无声
路汐怔住,灯光仿佛也跟着晃进了她眸底,却像是湿润的清水。
她从未想过回到宜林岛会与容伽礼重逢,甚至,在往前的岁月里都未曾想过。可此时此刻,他就在眼前,看似近,却与她犹如分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壑。
停了足足十几秒,路汐待混乱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明知最好是不再待在今晚这场慈善晚宴上,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免得失态,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前迈了半步。
她寻找属于自己位子,眼眸浅绕了半圈,最终落在了容伽礼的右手边。
唯一闲置无人的椅子。
路汐轻轻地深呼吸了下,而后在众人沉默地注视中,她细高跟看似踩得稳,白色的裙摆沿着纤细脚踝摇曳而过,走了过去。
在座衣冠楚楚的男人皆是在名利场浸淫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现如今,都不由地心头浮出一个疑问,这是哪位?怎么坐在容伽礼旁边了?
但凡不是感情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出微妙的气氛,越是这般,越引人好奇,凝着神想看好戏。
反观路汐在落座后,垂着眼,却主动跟容伽礼相隔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这种刻意保持‘陌生人’关系的举动。
容伽礼看了她眼。
仅仅这一眼,就被坐在主位左手边的温见词倏地捕捉到了,到底是跟容伽礼情同兄弟多年,对他的脾性甚是了解,顺带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到他身上。
似在暗指:
是你哪位不相干的人?
容伽礼神情很淡,即便是就这么坐着而已,路汐却感觉有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袭来,使得她只能全程装作都在观摩圆桌中央装饰用的精致瓷瓶,细瓶口,有点像松石绿的颜色。
直到手机响起,进来了条未读的新消息。
她呼吸极轻,上滑解锁。
是慈善主办方副总蒲慕明发来的礼貌询问:「路小姐,刚才酒店的大堂经理跟我提起帮你免费升级了顶楼套房,房间一直是免服务状态,不好进来清理走上任房客的私人物品,你现在还在休息?」
路汐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间包厢没有一个熟人面孔,紧接着,手指僵硬地回:「我在包厢,偆山包厢。」
蒲慕明那边隔了许久,应是去核查两人之间出现的信息差,半天才字斟句酌地回道:「很抱歉,这边给你备的邀请函是放在原先商务套房里,你可能拿的是上任房客在别处的邀请函,我们晚宴厅是在六楼悦偆。」
路汐逐字看完,脑子已经乱糟糟的,惊讶地抬起眼。
恰好看到左边那位生了双瑞凤眼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在看她。
准确来说……是满座的人都在看她。
路汐后知后觉地想,难怪她唐突地闯入后,这些人便神情各异地停止了闲谈,只是奈于上位者的涵养和绅士风度,没唤保镖请她出去。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后,路汐再也坐不住,起身间,轻声含糊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也不知是对谁说。
就在她白着脸要走,忽而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路汐。”
恍若记忆里熟悉的清冽,又染了偏冷的低沉音调。
路汐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她微滞半秒,却没回头。
温见词微挑瑞凤眼,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也能从尴尬的气氛里揣测到几分,出言戏谑地问:“两位认识?”
路汐微抿着唇,正想撇清干净关系。
像是早已洞察到了她的心思,容伽礼神色自若,今晚酒局上从未向谁施舍过一丝弧度的薄唇勾起,漫不经心地说:“嗯,抛弃我的前女友。”
第2章
路汐撑到回套房前一秒,身体仿佛还在逞强,直到变得朦胧的纤瘦背影晃进门内,房卡从她轻微颤抖的手指掉了下去,也顾不得去开灯,径直朝行李箱走去。
她分不清哪儿感到不适,想抽烟,翻着衣物找半个月前剩余下来的薄荷味香烟,却怎么都找不到。
到最后,路汐感觉到呼吸困难,扶着膝,站起来,走到沙发侧身躺下。
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她额头抵在柔软的抱枕里,睫毛难掩放空而游离的眼神,闭下,再次睁开,然而置身于宜林岛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更真实的是,她不经意发现抱枕角落绣有容伽礼的名字暗纹。
也清楚地意味着,这间顶级规格的海景房上一任房客,是他。
路汐原本乱作一团的脑子瞬间回归理智这条线上,心知不该放任自己继续待在处处都是他私人物品的地方,没犹豫便起身,拿起座机,给酒店客服打电话,要求换回先前的商务套房。
“您稍等,我这边给您确认一下房间还在不在。”前台客服说完,电话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路汐垂着眼,盯着地板,过了半分钟左右。
似换了个,礼貌温和的男声告知她:“抱歉路小姐,已经没房了。”
“普通的也行。”路汐不在意入住环境,只是想着,从属于容伽礼的套房里退出来。
而对方却抱歉道:“普通房也没有了。”
挂断后,路汐握着座机的手松开,又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才借着落地窗外的月光,微弯下腰将抱枕摆回原位,连带躺过的宽敞沙发也整理妥当得不带一丝褶痕。
门铃倏地一响。
她冷不防的以为是幻听,毕竟回来前早就跟慈善主办方蒲慕明打过招呼,也定然不会是助理前来打扰,可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在极安静的空间里,仿佛震耳欲聋地提醒着她什么。
会是谁在按?
路汐脸蛋茫然,心底甚至无端滋生了一丝紧张和迟疑情绪,牵扯着她的僵硬四肢,就在响了五六声时,才慢吞吞地走向了黑暗的玄关。
开门的那瞬间。
走廊的灯光刺激得她颤了下睫尖,却清晰看到门外的酒店服务生。
“路小姐,这是您遗落在包厢的手机。”
路汐手指发白蜷着,保持着握着门把的姿势没动,出声问:“是谁……让你给我的?”
“一个姓黎的秘书发现的,说应该是您遗失的物品。”
酒店服务生口中的黎秘书是何人,路汐在惊慌离开偆山包厢那场大佬晚宴时,也未曾见过。但转瞬间,先前还在忐忑着打开这扇门的她,现在整个人又骤然松懈了下来。
是了。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那人。
路汐垂着头笑了下,轻浅得稍纵即逝,最后垂下的手接过了冰冷的手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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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始终一片黑暗,仿佛被落地窗外浓厚的夜色吞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