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和体温愈发密不可分的缠在一起,即便空调开得很低,莫名也让她觉得热。
容伽礼手臂抱了她好久,后来几乎是快睡去时,才动作放轻下床。
路汐立刻惊醒,抬起的脸蛋表情,不自知地流露出对他很深的依赖感:“你去哪?”
有那么瞬间,路汐本就不清晰的意识恍惚得还以为回到了栖身过的出租房,她只能缩在玫红色破皮沙发,占据一点点地方睡觉,却不敢放任自己完全睡熟。
稍微有点儿动静,被战战栗栗惊醒的同时,也期盼着是不是容伽礼来寻到她了。
那段流浪的日子里,她活得像个脏兮兮的小动物,总是感到害怕。
好在这次那股熟悉的惧意还未弥漫心头,容伽礼很快来抱她,手掌抚着她光滑的后脊:“我去洗澡,拿条毛巾帮你擦擦。”
路汐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你嫌弃我?”
容伽礼低问,重复着这话:“嫌弃你什么?”
路汐定定地盯了他片刻:“我把水都弄到你腹肌上了,一大片……”
有时路汐这性子能说出的话,干出的大胆事情,完全是和她生得这一张过分漂亮的无害脸蛋不相符。而容伽礼很早就看出她如此本性,皮囊也好,内在也罢,只要是她,都照单全收。
路汐不准洗掉,容伽礼就用被子层层裹住两人,靠在床头抱着她:“这样可以么?”
“嗯?”
“下次把你藏起来,藏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能接触到。”空白了整整七年,容伽礼彻底恢复记忆后,对她得之不易的情感只会随着时间愈发的深。如果有的选,他只希望,她不要遭遇曾经的苦难,可纵使他,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结局。
想到她没有过栖身之地,容伽礼甚至恨不得将胸膛剖开,将她藏进去。
路汐认真想了想,弯起眼睛:“那你藏我,也要一直陪着我,把你的温度气息都留下,我不要别的,只要你无时无刻能让我看到。”
让她不用再以旁观人的视线,克制着内心,小心翼翼地去看他。
细想之下,便觉得是件很浪漫又感到满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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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剩余的拍摄周期是大半个月路汐的戏份就杀青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容伽礼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担任起了安荷的助理角色。
剧组私底下也好奇八卦过,只知道路汐身边光明正大出现的这位,很会管人,跟人不怎么投缘,话少,活却多,像路汐吃穿用度都得经过他的眼皮子才行,想要给她一颗苹果,都得举着先跑到他面前说:“宜林岛的原住民自家院子种的,野生纯天然,对人百分之百无害。”
而路汐也毫无女明星的娇气,容伽礼给什么就吃什么,等拍完剧本最后一页,身子也被养回了点肉。
夏末秋初时节,路汐和容伽礼行程低调返回到了泗城。
坐在车厢内,她被西装外套罩着身体,有些困倦迷糊地靠在容伽礼肩膀上,偶尔听他电话里,传来了几道容圣心单方面攻击商酌人格的声音。
商酌行踪不定,曾在宜林岛多留了几日,见容伽礼真当起甩手掌柜,就识趣没有过度打扰,不知何时离了岛,听容圣心那意思,商酌没少在生意上给她下连环套。
路汐游神了会儿,忽然地,察觉到她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一瞬间清醒,伸手摸索出来看,是简辛夷的号码。
巧了,她被容伽礼带到菩南山留宿一晚,正在半道,住在这的简辛夷倒是能掐会算,打来得很及时,她抬眼看容伽礼已经结束完通话,才接听:“辛夷?”
电话里,简辛夷的声音透着近乎于担忧情绪:“路汐,你有认识会治骨伤的泰斗级别专家吗?”
“你伤了?”路汐下意识先关心她身体。
简辛夷却说:“是祁醒,跑去客串一部武打片意外重伤了腿,偏偏硬撑着不立刻就医,怕耽误剧组进度。我托人脉关系找遍了不少医生,一个月了,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她把圈内平时交情深深浅浅的牌友电话都翻烂了,正规医院的,自立门户的,只要是好心介绍过来的,都亲自去把人请到了家里为祁醒医治,但是上个医生说,极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
简辛夷悬着的心差点死了,声音难得能有哽咽的时候:“很久以前,祁醒是靠这双腿跑遍全国各地的横店,十块一百块的片酬戏都接,就为了供养我上学,我无法看他余生靠拐杖度日。”
简辛夷这种情愿代替承受病痛,也不愿看到对方伤到一丝皮肉的心境,路汐感到动容,无法放任不救,想了想,说:“我问问。”
她没有这方面人脉,但是身边这位不一定。
没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什么话,怕简辛夷希望破灭。
等挂了电话,路汐转过脸看向容伽礼,轻声说:“你都听到了?”
容伽礼洞察到她对朋友的关心,不用路汐开口求,主动为她排忧解难:“老爷子患有腿疾多年,容家倒是养了几位这方面的专家。”
说着,便直接让副驾的秘书妥善安排好事宜。
速度快到路汐切身处境的感受了一回,到拥有顶级资源和人脉,行事是多方便。
…
而同住在菩南山的简辛夷是万般不得已,才抱着试试的心态给路汐打了这通电话,没料想到从挂断到现在,天都还亮着,路汐就把专家给找来了。
感激地把人迎进屋,简辛夷亲自详细讲了一遍祁醒的严重病情,才下楼,在浓绿渐消的庭院里找到正蹲在花盆旁,伸手抚摸着碧眼橘猫的路汐。
简辛夷脚步不由地微顿,看到距离半米处,另一位褪去正式西装,穿着很休闲的容伽礼单手抄着裤袋驻足在路汐旁边,很真实画面,他眼里只有她。
当简辛夷步近时,容伽礼先敏锐地察觉到,抬首过来时,瞬间的亲和神态切换成了位高权重者才有的那种冷淡疏离感。
叫人看了都心惊,简辛夷混资本圈的,自然一眼就识别出了这位是何方人士。
先前隐约猜到路汐的那位旧情,应该是和谢忱岸或多或少扯上点关系的,却没想到能扯这么近,难怪陈风意最近说话颠三倒四的,却把腰板挺格外直,原来是她不闹绯闻,一闹就搞个最大的。
简辛夷将心中所想藏着,先对容伽礼隔空微笑,又去拉路汐的手:“这次多谢了,我会还人情的。”
“我一直很欣赏祁醒的演技,这只是朋友间的帮忙。”路汐说:“辛夷,别有心理负担。”
祁醒能从烂泥堆里爬出来,靠自身演技拿到多座奖杯,没点真材实料的演技是不可能做到的,何况他对剧本态度也是真敬业,曾言过很看好赧渊的片子。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路汐既已知晓,就不能见死不救。
两个人很久没见,简辛夷心安下几许,便很快调理好状态,邀请着进客厅喝茶。
实在是,怕一不留神把容伽礼给怠慢了。
她家收养的流浪动物不少,好在容伽礼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被经过橘猫的尾巴碰到裤腿,也只是淡淡一笑,简辛夷怔了下,而路汐说:“他很招动物喜欢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简辛夷难以想象容伽礼这种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上位者,对动物的宽容度,远远比人类要多不少。
下意识地对视上路汐的眼眸,彼此也不愧是多年牌友,一个眼神就懂了。
路汐知道简辛夷好像有话,亦或者是想跟她交代什么,于是倒了杯花茶,递给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容伽礼,很自然地说:“辛夷带我去看看她新收养的小猫,你在这等十分钟。”
容伽礼不拘着她,接过时,淡淡嗯了声。
路汐随后跟着简辛夷往后院的玻璃房走去,这儿被改造成了猫咪游乐场所,推开门,什么毛色的猫都有,木质爬架那边可可爱爱探着脑袋站了一排。
路汐看了刚要笑。
简辛夷直言:“路汐,我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也知道能救祁醒腿伤的专家,要不是容伽礼肯为了你伸出援手,我也见不到一面。”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心思通透点都能看得了然。
路汐说过不必她还人情。
但是简辛夷想说:“为了祁醒,我给容伽礼三拜九叩,磕头道谢都行。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必须提醒一下你,容伽礼这般人物,身边有数不清的门当户对名媛大小姐想嫁,你要跟他真好了,可要有心理准备面对一些事。”
豪门联姻的精彩戏码不止在剧本上才有,多少流水的女明星想穿最华丽昂贵的礼服攀附进豪门,从没有名分的小女朋友变成合法的某人太太。
但是真正能得到对方整个家族公开认可,给足了体面的,几乎没有。
简辛夷是怕路汐在这段感情上吃闷亏,怕她这性子看似清冷,实则是很认死理的,认定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断情,到时倘若往最坏结果设想,容伽礼腻了,转身娶个门当户对的。
路汐怎么办?
这段情在圈内看客眼里,怕只会被判定成了女明星和资本家的权色交易。
沦为被人谈资的笑柄。
出于种种顾虑,简辛夷问出一个最直接要面对的现实:“你见过他家长了吗?”
路汐怔了下,不可控制地回想到当年见过,却是被体面劝分的画面。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
“你手好凉。”简辛夷洞察到她不对劲反应,睫毛垂着避开视线,落下的一片阴影仿若有些沉重意味了,都是聪明的脑袋,即便路汐说没有,却在此刻显得半点儿信服力都无。
怕是受过难言的委屈,简辛夷琢磨出八九分,随后一句话挑明:“容伽礼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路汐望着地上,还没自我消化完低落的情绪,猝不及防听到简辛夷话落的瞬间,看到外面有一道影子被光线直直照到了裙摆边,心脏跳得很快,猛然回过了头。
是容伽礼寻来了。
十分钟已经到,他恰到好处地站在玻璃门外,不知有没有听到那句。
但是路汐和简辛夷显然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心虚的很,亏得都是能装的,很牵强地维持起了体面微笑,路汐先说:“我有分寸,你好好照顾祁醒。”
简辛夷跟服了哑药似的,不敢冒然说话了。
而路汐没有犹豫地伸手推门出去,容伽礼已经清清淡淡开口:“你想继续留在这么?我还有点要事,先走一步,你要想在这多玩会,等会秘书会来接。”
他没当场冷脸,只是不在此地久留,已经是给简辛夷尊重了。
路汐多数时候是能察觉出容伽礼细微情绪变化的,即便他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喜怒不外露,可他如今这般越礼貌,姿态就越淡到了骨子里。
她哪里还敢多待片刻,这边跟简辛夷告辞后,便主动跟他走。
一路回到那栋白色的建筑物别墅,进了门,路汐假装不经意间,轻声隐晦地说:“简辛夷关心则乱,难免会失言……她是真心感激你的。”
只是感激之情没机会表露出来,倒是让容伽礼体验了一把好人难做。
容伽礼很有风度,不至于去跟她的朋友计较:“嗯。”
这声嗯,真是叫路汐无法接话。
但是她换位思考,倘若是她热心肠帮助了容伽礼的朋友,却不巧,听到这位朋友提点容伽礼,她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换作是她,可能远不如此刻容伽礼能克制好情绪。
见他不欲再提这个,转身上楼去书房。
路汐把想道歉的话咽了回去,又说:“我去泡一杯手磨咖啡给你喝好不好?”
容伽礼步伐霎那顿住,继而低头,去亲吻她的唇和舌尖,四五分钟后,神情自始至终很沉静,回答了她的话:“嗯,别多想。”
分明是他多想,倒是说她了。
路汐站在原地没跟上楼梯,抿了抿舌尖。
十分钟后。
如容伽礼预卜先知一样,路汐这杯咖啡怎么都泡不好,不是嫌味道淡了浓了,就是嫌奶泡画得不够美,她安静地站在岛台继续捣鼓咖啡豆,往玻璃杯内一粒一粒地细数着扔进去。
直到手机又响了。
路汐还以为是简辛夷来电,想跟她说祁醒的就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