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依旧很漂亮。不过，近看就知道她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以往的那份温柔，明亮。

　　“怎么会这样……”江母咬着嘴唇，站在江父身后，扶着他的肩膀，抹着眼泪哽咽着。

　　就算在路上陆铭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可这当父母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啊。

　　江父也是强忍着心疼，他握紧了妻子的手，示意她别哭，别让江柚心里有压力。

　　江母抹着眼泪，跟江父一起走过去，轻声喊着江柚，“柚子，是我跟你爸。”

　　“爸，妈。”江柚听着声音，把脸转向一边，最亲的人明明就在身边，可她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醒了就好。别的别担心，医生也说了，短暂的而已。”江父见江母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又流着泪抹着脸，便自己出言安慰。

　　江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明淮跟我说了，我没事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我这眼睛一定会好，以后的日子也会很好的。”

　　“嗯。”江父也有些哽住了喉头。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养着的，尽量早点回家。”江柚一直是带着笑容的，“明朗呢？”

　　陆铭赶紧说：“我们一直跟明朗说你出差要过些时候才回来，他很懂事。现在林羽带着他，你放心。”

　　江柚点了点头。

　　因为江柚才醒过来没多久，也不宜一直说话被打扰到休息，他们就算是想陪着，也得顾着江柚的身体，所以没待多久，明淮就送他们出了病房。

　　关上了门，明淮安抚着江父和江母，“别太担心了，医生说她恢复得还不错，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江父问明淮，“真的只是短暂性的失明吗？”

　　明淮点头，“医生是这么说的。”

　　“这个短暂，有没有大概时间啊？”江父就想知道，到底时间有多短。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受自己的眼睛看不见的，更何况江柚还是那么年轻。就算是短暂的，也得有个大概时间，这才有盼头啊。

　　对于这个问题，明淮没有办法回答。

　　他说：“这个要看她脑子里的瘀血什么时候散掉。”

　　“就是也估不出大概时间了。”

　　明淮沉默。

　　江父懂了。

　　这一切啊，还得看命。

　　也有可能是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运气好，几个月，一年半载就行。运气不好，可能几年，十年，甚至是永远。

　　伤到了脑袋，又昏迷了这么久，事可大可小。

　　江父沉重地叹了一声，“不管怎么样，醒过来就好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不会看不见的。”明淮的心情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就算是真的看不见，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这是明淮当着江父江母的面，给予的一个承诺。

　　江母泪眼婆娑地看着明淮，他能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承诺，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能在这种时候还这样的对江柚不离不弃，承诺照顾一辈子，是很难得了。

　　“这倒不用。”江父摇头，“我跟她妈每个月还有点钱，以前也存了些。就算是养着她，也没问题。”

　　江父现在可不能一脑门热就接受了明淮的好意。

　　他相信，江柚应该也不会愿意吧。

　　“江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而起。”明淮解释道：“再说了，她是明朗的妈妈，我是明朗的爸爸。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照顾她，我义无反顾。”

　　江父很认真地看着明淮，“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她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你能够照顾得了多久。”

　　“我不怀疑你的真心，你也有你的事要做。那么大的公司，还有个孩子你得养。很多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明淮，你在我跟你阿姨心里，就是个好孩子。我们也把你当成了亲儿子那般看待。但是这件事，我们不会答应的。”

　　江父很难得跟他说这些，以前他都是赞成江柚和明淮在一起的，如今不这么想了。

　　自己的女儿，不管变成什么样，他们当父母的都有责任照顾。

　　但是明淮和江柚不一样，他们不是夫妻，明淮没有义务。

　　明淮懂江父的意思，他也不跟他们争执，“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陆铭送江父和江母离开。

　　闫阙看着明淮，“他们的意思我懂。如果江柚没什么事，他们肯定是不会管你们怎么发展的。偏偏江柚现在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怎么也不能再麻烦你了。”

　　“说到底，你们无名无分，他们也不会好意思把江柚交给你负责一辈子了。”

　　明淮不是不懂。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跟她结婚。”

　　闫阙微蹙眉，“结婚？”

　　“是。只要结婚了，就有名有分了。我照顾她，就是天经地义了。”明淮觉得这不是个没有解的事情，他看向闫阙，“她变成现在这样，经历了这件事，我有责任的。”

　　闫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你跟她结婚，只是因为想要为她负责吗？”

　　“如果非要说的话，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坚定了要跟她结婚的想法。”明淮深呼吸，“如果她好好的，我可以不结婚，就这么陪着她。我一直觉得婚姻不那么重要，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他自嘲一笑，“现在，我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没有婚姻，我连照顾她都不能够那么的顺理成章。”

　　“所以，你还是因为她变成这样，才打算结婚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闫阙说：“她肯定不希望你选择跟她结婚是为了对她负责，而是真心地想要跟她以婚姻之名，来保证你们的爱情长久。”

　　明淮不认同，“这没有区别。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跟她结婚，都是想着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不管是爱情，还是责任，在一起一辈子才是重点。”

　　闫阙倒是很惊讶明淮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他早一点这么想，他和江柚怕是二胎都有了吧。

　　“这件事我不好评说，还要是看看江柚的意愿。”闫阙说：“以我对江柚的了解，你现在跟她提结婚，她不见得会答应的。”

第791章 她在暗无天日里

　　江柚在医院又住了半个月，她每天都会去做检查，别的都恢复得挺好，唯有眼睛那里，始终不见好转。

　　明淮天天在医院陪着她，不过现在江父和江母也会轮流来医院。

　　他们想让明淮走，明淮会走，但最多只走到病房门口。

　　他也是执着的。

　　“今天的汤很好喝。”江柚喝完了汤，她想把碗放过去，碰到了桌子边缘，以为放上了，结果碗却摔在了地上。

　　江柚愣了愣。

　　江母赶紧捡起碎片，“没事，不就一个碗嘛。”

　　江柚嘴角扯了扯，她面向江母的方向，苦涩一笑，“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说的什么话？”江母不悦地说：“这只是暂时的。再说了，一碗而已，碎了就碎了。别瞎想。”

　　江柚知道他们在她面前一直保持着很乐观的状态，可身体是她自己的，她觉得想要重见天日真的太难了。

　　这样暗无天日，走哪都要人陪的日子太煎熬了。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算了。

　　这种话她不敢当着父母的面说，她怕伤了他们的心。

　　“嗯，只是暂时的。”江柚揪着双手，“我会好的。”

　　“当然会好了。”江母把地上收拾干净，坐在边上跟她说：“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你要相信医学。”

　　“嗯。”江柚点头。

　　江母坐下来给她削苹果，“你呀，不能有太重的心理包袱了，人要开心，心情好了，病痛自然就会远离你。大不了就当晚上没电了呗。”

　　江柚笑了一下，“嗯。”

　　“我跟你爸之前在商量，等你出院了，咱们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你舅舅在老家租了一套房子，两层楼的农家小院。你舅舅说有一个大院坝，房子周围都有几块菜地，还有果树，咱们种点菜，养点鸡鸭，这日子过得肯定很惬意。”

　　江母说：“你得去乡下养一段时间，乡下空气好，养人。”

　　江柚想着母亲说的这些话，脑子里就有了画面，她说：“确实挺好的。”

　　“本来就好。城市里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繁华些，但是真正跟农村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东西。”

　　“这城里人太多，事太多，人心也太复杂。”江母轻叹了一声，“要不是以前缺钱，我跟你爸也不会出来。农村有农村的过法，不会比城里过得差。”

　　江柚知道。

　　其实她也很清楚，父母之所以做下这个决定，就是想带她回去散散心。

　　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好像人生就一直在起起伏伏，没有几个时候是静下来的。

　　“好。”江柚说：“出院了，我们就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

　　江母见她答应了，笑着把苹果切成了两半，递给她一半。

　　递过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江柚看不见，根本就不知道她把苹果递过去了。

　　看着江柚脸上挂着的浅浅笑容，江母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她强忍着情绪，把另一半放在桌上，然后去牵她的手，“吃苹果。”说罢，便把苹果放到她手上。

　　江柚接过苹果，“谢谢妈。”

　　江母红着眼眶，擦了一下眼角，拿起了另一半苹果，咬了一口，“真甜。”

　　江柚也咬了一口，笑着说：“嗯。”

　　出院的这天，陆铭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来的。

　　江母在给江柚收拾东西，明淮去办的出院手续。

　　等办妥了，他们一行人总算是走出了这医院。

　　江柚现在全靠人扶着，还要提醒，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下了那张床，踏出那道门槛，心里就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