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啊，我原来公司的同事。”贾勇回答的很随意，并没有表现出知道苏正失踪的事情，接着问道：“他怎么了？”

　　“失踪了。”老吴把照片塞回兜里，脸上尽是烦躁和无奈。“调取他的通话记录看到他最后一通电话打给的你。”

　　“嗯，他前天给我打过电话，但我出门没带手机，回家后打给他的时候已经关机了。”贾勇看着老吴，如实的说道。

　　“对了，我听你们其他同事说，苏正刚接替了你的工作，你离职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是么？”老吴把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用力的踩了两下。

　　“可以这么说吧。”贾勇并不知道公司里传的版本到底是什么样子，至少这种说法也不算离谱。

　　老吴点了点头，背靠着墙，又点了根烟，叼在嘴里。

　　派出所门前一辆警车缓缓停下，孙志坚从车上慢吞吞走了下来。

　　“贾总来了？”孙志坚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朝派出所大门走去。

　　“孙志坚对你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好了，前几天还跟个疯狗似的咬着你不放，现在倒是像条哈巴狗。对了，你老婆那事儿他不怀疑你了，案子放那又搁置了。”老吴冷笑了一声，好像话里有话。

　　贾勇有些没听懂老吴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苏正平时在你们公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过了一会儿老吴继续问道。

　　“应该没有吧，苏正这人平日胆小怕事的，干什么都是特别谨慎，除了拍拍领导马屁就是埋头工作的，照理说不会有什么仇人。”

　　“行，知道了，就是跟你打听打听。”老吴不停的跺着脚，脸冻得通红。

　　“吴叔，这又是一起离奇失踪么？”贾勇凑上去小声的问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套我话让我犯错啊。”老吴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跟凑上来贾勇保持着距离。

　　“那你紧张什么啊？”贾勇又凑了上去，继续说道：“有什么内幕跟我说说呗。”

　　“真没什么内幕，要是知道什么我还用着来找你么？行了，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冻死我了。”

　　老吴说罢准备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顿了一下，又回过头来冲贾勇说道：“孙志坚那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劝你可别跟他走太近，小心引火上身。”

　　老吴的语气有些异样，贾勇不知道他想给自己传递怎样的信息，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贾勇打开家门时，屋内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这感觉像极了平时回家时秀珍准备饭菜的画面。

　　“上哪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直到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才打断了贾勇不切实际的联想。

　　“朋友叫着去帮个忙，这不弄完马上就回来了么。”贾勇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菜马上做好了，准备吃饭。”

　　贾勇用力闻了闻屋里的香气，就在纳闷父亲的厨艺什么时候如此高超的时候，他发现父亲所谓的“做”菜不过是把昨天下馆子打包回来的菜加热了一遍而已。

　　“我还说呢，怎么今天的菜味道这么香，原来你这是继承了大师的手艺啊。”

　　贾勇笑着说道，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看起了这两天出租门头前的监控，钟表店的老板似乎只是前一天的晚上才出了一趟门，大约一个多小时左右后回来，手里依旧拎了一袋子吃的，好像每天都很规律的样子。

　　“洗手吃饭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个手机！”父亲把端着的盘子放到餐桌上，催着贾勇。

　　贾勇不敢怠慢，把手机放到一旁便洗手上桌。

　　桌上的菜和昨天下馆子如出一辙，只是看上去菜量都削减了一半，而还被砍去一半的还有它们的色香味。

　　父亲依旧是老样子，面前摆着二两小酒，每次微微的抿上一小口后那声“哧溜”的声音，彷佛便能超越上这世间万般快乐。

　　“你和秀珍没事儿吧？”父亲突然的发问语气生硬，表情严肃。

　　贾勇夹着的菜掉在餐桌上，贾勇赶忙又夹起来放到碗里，抬头看着父亲，有些心虚的答道：“没事儿啊，能有什么事儿，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没事儿就好，看你这两天老是神不守舍的就跟有什么事儿似的。”父亲又端起酒杯嘬了一口。

　　贾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闷头吃着饭，他有些后悔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把父亲接到家里来住，让自己的行动变得格外的不方便。

　　还没等贾勇收拾好碗筷，就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来喽来喽！”父亲小跑着打开了门，一群老邻居涌进了屋子。

　　贾勇礼貌的打着招呼，每一位老人的面庞虽然都看着眼熟，但却很难准确的把姓氏匹配到每个人的身上，只是不停的说着叔叔好叔叔好……

　　叔叔们在以茶几为中心坐成了一个圈，七嘴八舌的聊起来，气势完全不输院子里的大妈。

　　贾勇赶紧去厨房把能吃的水果洗了个遍，摆到茶几上面。

　　“各位叔叔，你们聊，我公司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们了。”

　　冷空气还在这座城市肆虐，看到车位上空空如也，才让本打算开车出去兜兜风的贾勇想起车还放在饭店门口。

　　一公里的距离被这冷风吹的格外的遥远，贾勇蜷着身子抱着胳膊快速的行进，等到坐上车的时候，身体已经冻僵。

　　启动车辆，打开空调，行驶了好长时间，车内才渐渐开始暖和起来。

　　贾勇把车开到海边，海面在落日的余晖照耀下被染成了金黄色，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浅水处零星的冬泳者像是超能力者一般，从不向寒冷低头。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沙滩上漫步，尽情享受着悠闲的时光。礁石上的孩子炫耀着抓到的小鱼小蟹，兴奋不已。

　　贾勇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传来海浪不断拍打岸边的声音，木栈道顺着海岸线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两侧高大的树木光秃秃的树枝显得空洞而寂寞。一群群海鸥在远处盘旋，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一切都那么刚刚好，再也不需要多一个人的喧嚣。

　　贾勇找了一个石凳坐下，眺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自己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每一天都过的匆匆忙忙，似乎从来没有驻足放空一下自己。

　　夕阳在夜幕落下前急匆匆的躲入了最远处的海面，风变得愈加寒冷。

　　在贾勇的印象里，这个沿海的小城基本没有过这么冷的冬天。

　　父亲的电话打来，贾勇本以为是叫自己吃饭，接起来说道：“爸，我这就回去吃饭。”

　　“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儿呢，我们老伙计约着晚上一起出去喝酒，没给你准备饭，你自己对付吃点吧。”电话那边的父亲声音乱糟糟的，看上去老友重逢，意犹未尽。

　　“行，我知道了，你少喝点儿酒啊！”贾勇虽然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习惯性的嘱咐道。

　　夜色完全笼罩，沙滩上已经没有几个游客，贾勇回到车上，没多久就来到了自己早就想好的晚餐地点——和秀珍相亲时的那家必胜客餐厅。

　　十几年的时间，餐厅不知道已经重装了多少次，从门头到布局都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贾勇选了一个和相亲位置差不多的地方坐下。

　　贾勇盯着对面的空椅子，回想起相亲那天，秀珍穿着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一条肥大的牛仔裤，一双半高的黑色皮靴，散开的头发披在肩上，画着淡妆的脸端庄优雅，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看到迟到的自己，有些害羞的站起来跟说：“你来啦，吃的我都点好了，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先生，您看看吃点儿什么。”一旁的服务员把菜单递了过来。

　　贾勇随意点了一些食物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又陷入了沉思，结婚这么多年，秀珍经常在手机上给自己发一些好吃的餐厅，自己总是说等有时间带秀珍去吃，可是这么多年，真正做到了不过寥寥几次，有时候秀珍有些不开心时，自己总会以工作太忙，年轻时赚钱为主搪塞过去。

　　想想有些可笑，当现在自己有了充足的时间，却失去了那个一直等待着自己的人。假如自己早就这么想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至少不会在那个早晨把碗摔在地上，气的秀珍夺门而出。

　　显然一切的悔恨都来的于事无补，贾勇拿起桌上的食物塞进嘴里，狠狠的咀嚼，然后硬咽了下去。

　　可能是城市商业中心迁移的缘故，原本忙碌的餐厅变得冷冷清清，而顾客也由年轻人变成了一些带孩子来的中年人。

　　时间是个奇特的东西，你看不见它，它却处处盯着你。它给予你的一切随时又可以轻松夺走，来不及闪躲和反抗。

　　贾勇的眼睛变得深邃而神秘，他看不清迷雾之中最致命的危险，但还是想要探寻那隐藏在迷雾之后最清晰的真相。

　　或许正因为痛苦难以回避，你更要在它到来时仔细端详。

第23章 .怪声

　　回到家时几近半夜，还未开门就已经听见父亲的鼾声此起彼伏。

　　躺在床上时，原本的困意却烟消云散。贾勇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直到眼睛开始发涩，有眼泪缓缓汩出才渐渐入梦，屋内只剩下月色勾勒出树枝的影子借着寒风在屋里翩翩起舞。

　　大妈们欢快的交谈声准时的就像打鸣的公鸡一般，在阳光刺破夜色的第一时间叫醒了贾勇，贾勇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父亲可能昨晚喝的过于尽兴的缘故，还在屋里打着呼噜。贾勇来到厨房煮上了粥和鸡蛋后，戴上耳机后按下了手机中的播放键。

　　自己一直都有起床后听歌的习惯，只是近日来自己的生活节奏早已支离破碎。

　　他侧靠在椅背，闭着眼睛，世界彷佛变得安静下来，陪着自己一起听完每一首歌。老歌单已经听了七八年，上面都是些老歌，李宗盛、任贤齐、张宇这种歌手是他的最爱，歌声中那种独特的叙事感让贾勇特别的陶醉。

　　“咚”的一声，窗外一支粗壮的树枝被狂风扯断后不偏不倚的落在阳台外面，贾勇起身到窗前看了一眼，并没有伤到路人，倒是把附近聊天的大妈吓得够呛，纷纷拿起板凳小跑着换了个头顶没有树杈的位置围成一圈。

　　突然的声响把父亲从梦中惊醒，揉搓着双眼打开房门问道：“怎么了，那么大的声音。”

　　“没事儿，外面树枝刮断了掉了下来。”贾勇顺手打开了阳台的窗户继续说道：“你昨天这是喝了多少，房门一开整个家里都是酒味。吃饭吧，一会儿你冲个澡吧。”

　　贾勇走进厨房，把饭盛出来摆在餐桌。

　　父亲看到早餐还是老两样的时候有些得意的说道：“不错嘛，都知道早餐该吃什么了。”

　　“那还不我爷爷教的好么，老贾家的祖传菜谱。”贾勇笑着说道，把刚剥好的鸡蛋递给了父亲。

　　“这么吃科学又营养，你看我这身体，快七十的人了还是不输小青年。”父亲用右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展示着自己的硬朗。

　　“知道了知道了，快吃吧，一会儿我去看看钟表修好了没有，很快就回来。今天外面天太冷，你就别出去瞎溜达了，老实待在家看京剧吧。”贾勇嘱咐道。

　　“行，忙你的去吧，对了，秀珍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来家里的事儿你跟她说了没？”父亲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粥，抬头问道。

　　“说了，丈母娘还有些不舒服，估摸着怎么还得一个星期吧。”贾勇已经迅速的把早餐吃完，抱着胳膊靠着椅背回答。

　　父亲仰头掐着手算了算：“二一、二二、二三……那这不得大年二十七了啊。”

　　“差不多吧。”贾勇应付了一句，打开手机日历，这个年看来是很难好好过了。

　　“日子过的真是快啊，眼瞅着又是一年。”父亲感慨道，“对了，过两天咱去商品城买点年货吧，你看这家里一点儿过年的味道都没有。等你上班了，我给你好好收拾下卫生，新年就得有新气象，不能把日子过成一弯死水那。”

　　“你可别在家打扫了，身体再折腾出点儿毛病可就得不偿失了，我认识个保洁，干活利落又便宜，你就别操心了啊。”贾勇赶忙劝阻父亲，生怕这个节骨眼再节外生枝。

　　“行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懒，仗着兜里有俩钱，啥事儿都得花钱找人干。”

　　贾勇笑了笑没说话，从通讯录里找到上次门头房东给自己找的那个师傅的电话拨了过去，很快就约好了下午来家里打扫。

　　“你有事儿就快忙去吧，我收拾碗筷就行。”父亲不紧不慢的喝着粥，惬意的样子让贾勇羡慕不已，假如自己跟父亲那般年纪，或许过上这种日子都是奢望吧。

　　“行啊，那就交给你了。”

　　贾勇把自己乔装一番后径直来到钟表店，时间虽然挺早，但已开门营业。

　　老板坐在那张桌子前，面前摆放着一碗热腾腾面，热腾腾的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看到贾勇后，店主笑着说道：“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贾勇点了点头。

　　“表修好了，来，过来看下。”店主把贾勇带到长桌里面一些的位置。

　　钟表安静的立在那里，外貌并无任何改动，贾勇偷偷的瞟着放置摄像机的位置，心跳明显加速。

　　“你一个人来的？”店主突然问道。

　　贾勇有些紧张，赶忙转身面朝着店主，有些结巴的回答道：“嗯嗯……是的……怎么了？”

　　“你一个人恐怕搬不动它吧。”店主笑着说。

　　贾勇这才明白店主问话的意图，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可不说呢，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