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迟仿佛如获救星,立刻大叫起来:“冯毅!你立刻去告诉我爸妈!就说我被人打了,让他们立刻联系春申教育局的人过来!马上!!”
“该死,你敢砸我的头,你等着——”
顾杳然眼都不眨,指腹一压便叫杨迟尖叫着扭回了头,他抬脚就是一记狠踹,杨迟膝盖猛曲,一下子跪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杨迟抱着腿,这次是真的眼前发昏了,也就是这时,电话里的冯毅再次出声,语气平稳无波:“杨迟,这恐怕不行。”
杨迟怒吼道:“你个狗玩意想造反是吧!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你在这不行个屁,你算毛东西——”
冯毅不为所动,而杨迟缓过来之后,咬牙又站了起来,一拳向顾杳然挥去,却被顾杳然直接捏住,再寸进不得。
对此,电话那头犹如死寂的沉默里,竟似带了讥讽。
短暂的电流波动噪音过去后,冯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直接将杨迟打入阿鼻地狱:“杨迟,你不再是能为所欲为的杨家公子了。”
“看看微博热搜吧。”
顾杳然松手,将杨迟一掼掼在地上,而杨迟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他眼底疯狂地蔓生了许多惊恐,他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颤抖着解锁。
微博里,“澜川某杨姓高官落马”的词条正凌驾热搜第一。
“杳然,”冯毅在电话里喊了一个令杨迟意想不到的名字,他脖子僵硬,没有看,却也能听出冯毅瞬间语气变化了,口吻熟稔,“多谢你愿意帮忙。”
顾杳然声音低沉:“不用。”
冯毅:“你处理吧,我先挂了,刚刚有个电话进来。”
“好。”
眼睁睁看着顾杳然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杨迟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死白。
他的眼睛里一片惨烈的衰败,他抬起头看着顾杳然,嘴唇剧烈地颤抖,溢出不成句的惶语,“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杨迟的声音渐渐变得肯定,眼神也渐渐变得绝望,他咬着牙,粗喘着大吼,“顾杳然,冯毅!你们这两个狗杂碎,你们干了什么!啊——!”
顾杳然冷眼看着他,仿佛是在透过这个扭曲恶毒的灵魂,看自己曾经深陷的泥潭。
即使他早已拔足而出,但带出的泥浆总会溅到鞋子,怎么也洗不干净。那一道道泥痕,总会在他记忆渐淡的时候提醒他,在它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不想承认,但他刚转学到迦利雅时,确实曾抱着放低姿态融入集体的心理,他隐隐害怕再深陷泥沼。他现在才有勇气承认这一点,真实的他其实有被那段岁月改变过一部分。
谁敢说他的温柔体贴里没有小心翼翼?谁的人情世故又是天生懂得,谁的察言观色不是经验所致?
他是因为对自我深信不移,是因为父母长辈疼爱可靠,是因为有资本可以选择离开,是因为得到了一群真心相待的好友。
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阳光般耀眼的人,她朝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他拉入了她所在的白昼。
是因为他足够幸运,所以他能够摆脱杨迟的阴影继续生活。
但那些没有他幸运的人呢?
他们要怎么办。
杨迟害了太多人。也是冯毅那天联系他,带着背后早已集结起的一帮受害者。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话,让顾杳然决定出手帮助,哪怕仅仅只是一分力量,也足矣。
于是,顺藤摸瓜,线索串联,渐渐铸成如山铁证。
“杨迟。”
顾杳然打断了他的疯言疯语,眼睫微抬,本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又止步于出口之际。
没有必要了。
“那天我就说过,你以后最好躲着我走。”
“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顾杳然低眉望着他,明明是菩萨相,此刻却如同修罗,“你知道的,我从来说到做到。”
第28章 第一
“啊, 杳然,你终于回来了!”
秦姣珠起来上厕所,刚好看到顾杳然回房关上门的一幕。她先是惊讶, 然后随口问了一声, “你打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
顾杳然脊背绷得很直,灯光顺着西装滑而挺的面料流淌成一条隐隐的线。他转头看她,笑而不答:“不好意思啊。”
“你们练习到哪里了?”
幸好秦姣珠也只是随便问的, 没有深究之意。她说:“常矜念叨你好几次了,你快去, 我们待会儿要对一下面试可能会问到的题目。”
顾杳然的眼眸瞬间柔和下来:“好。”
他穿过前廊的遮挡, 走入客厅。灯火温暖如昔, 少年少女们围坐一块黑金玻璃桌, 正讨论着那些冗杂繁难的题目。
他的女孩在最里边坐着, 眉目清秀, 宛如一幅细致描摹的工笔画,而她背后是星辉隐没的城市夜景。
他的女孩。
顾杳然意识到自己对常矜的称呼, 脚步微微一滞。
也正是此刻, 垂目思考的常矜忽然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常矜没想到顾杳然突然回来了, 短暂的怔愣后是唇边漾起的笑, 她喊道:“杳然!你快来这边!”
“杳然, 你怎么才回来啊?”
“就是,我们演讲都讲完了。”
“要不你再让常矜听一次你的演讲?”俞西棠建议, “让她帮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顾杳然只是点头, 应道:“好。”
他一派从容地走向常矜, 在她身旁留出的空位上坐下。他笑得平常,仿佛他的心脏没有因为常矜的那一句呼喊而狂跳不止。
他朝她看过去一眼。
身边的女孩眼瞳清圆明亮, 目光像山溪水。席间的众人忽然大笑起来,仿佛是谁又出了糗,她也跟着笑,眼睛弯弯,那泓溪水便情不自禁地流落下来,落入他的心涧。
他知道自己在越陷越深。
越是离她近,越是心动得厉害;越是近的距离,越不敢触碰。
他们是距离彼此最近的好朋友,也相知相识多年,了解彼此身上的每一处伤疤,每一件糗事,每一次荣誉,每一段人生。他们已经是除开家人和伴侣以外,最亲密的人。如果他轻易地伸手打破这个距离,就得承受她从此一退千里,拒他于门外的风险。
他的赌注比所有人都重。如果失败,赔上的是全部。
他总想再等等。等他看到,她看向他的眼神不同于以往,看到她也脸红失措的那一刻,再去牵她的手。
反正他等得起。
冬日里结了冰的泥土底下,正在等待春天的樱桃树种子,和他的爱相似。
只是他也不确定,这样的一天,是否会到来。
......
次日,USAD比赛的最后一天。
今天的日程是上午演讲,面试和团队协作能力考核。中午简单休整,下午临近晚饭时间举行颁奖典礼。
选手们轮流进入这层楼的房间和会议室,抒发自己所准备的关于本次比赛主题的观点、见解和感受,完成演讲后再前往另一个房间进行面试。面试官有两个人,会分别对面试结果进行打分,分数取折中后的平均数。
演讲和面试结束后,紧接而至的是团队协作能力考核。
AC考核(团队协作能力考核)是USAD国际竞赛中,只有中国大陆地区才有的特殊环节,用一项手工任务,随机考查团队成员之间的配合程度和默契。
常矜他们抽中的考核就是用纸筒搭一座大桥,然后往上面放水瓶,以最终放上去的水瓶数为得分。
时间只有三分钟。
计时一开始,会场里的队伍们纷纷迅速行动起来。
常矜语速飞快地分配任务:“男生负责搭桥,女生负责缠胶带和支撑物,分头来!”
“快!纸筒递给我!”
“胶布呢胶布呢?”
“这边弄好了!”
“测试一下能不能放了先!”
“我能做什么?”
“你来帮我一把,把这个搭上去!”
“谁有空来我这边——”
倒悬的沙漏里,象征时间的沙子快要落干净。
三分钟转瞬即逝。
大桥已经成形,常矜抽空摸了下大桥底层,发现下面没有支撑物,放上去的水瓶瞬间就会将其压塌。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里!你们快看!”队友们都围了过来,常矜在发现问题的下一瞬就想了对策,“在下面再垫两个纸筒!”
秦姣珠急了:“没有纸筒了!”
常矜喊道:“那就拿卡纸!折成最稳定的三角形,垫在下面,把它撑住!”
常矜话音刚落,大家都动起来,有人拿剪刀,有人拿卡纸,有人拿胶带,大家纷纷行动接力,竟然在最后二十秒极限做出了两个稳固的三角棱体,常矜则是从刚刚开始就在卷胶带球,她揉了一个巨大的纸团,裹满胶带,在最后一秒钟,将它塞进了大桥底部的正中央。
倒计时戛然而止。
前来收取比赛成果的志愿者们,开始试验大桥的稳定性,他们开始往上堆垒水瓶。
一瓶,两瓶,三瓶,四瓶.......随着水瓶被横放,被竖放,用奇形怪状的姿态被堆上大桥,不管不顾。只要大桥没塌方,水瓶能稳固在上面,就再加码。
灯光穿透瓶壁,荡漾不平的瓶内,水波映出在旁边看着不需要动手的几人的神情,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手心里捏了把汗。
十瓶,十一瓶,十二瓶......十三瓶!
他们成功堆垒了十三瓶!
志愿者们记录下成绩,笑着和他们告别后离开。等人走后,周既尧才突然振臂高呼:“结束了!!!!!”
俞西棠也大喊:“啊啊啊啊啊终于!!”
秦姣珠:“今晚我一定要大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