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矜:“你不会是喝断片了吧?”
“那还记得你昨晚喝醉了说了什么话吗?”
顾杳然却笑了:“居然只是说了,没做什么吗?”
“.......滚蛋,你这个大色狼。”
“对不起,”他躺在床上,闷笑两声,“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说你好喜欢我。”
常矜看着他,极其认真地说:“你说你不能没有我,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了。”
常矜说这话,本是想看他发窘的。毕竟酒醉后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语都很正常,但她就是想看顾杳然不好意思的样子。
但是。
顾杳然半闭着眼,喉结像枚青杏,上下滑动一瞬。
他轻声低喃道:“矜矜。”
“那会儿我是清醒的。”
第60章 同意
常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她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幸好这时的顾杳然闭上了眼睛,轻笑了声,解了她的围:“吓到了?”
“骗你的。我昨晚喝的可多, 一直都是醉着的。”
他只是这么说。
却没解释那句话是真心还是戏言。
也有可能,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欺骗,但又不约而同地没有戳破。
虚假的谎言奉为圭臬,真正的谎言心照不宣。
常矜沉默地坐着, 手下轻抚了会儿顾杳然的头发。他任由她摸,闭着眼的样子温和平静。
常矜突然停住了动作。
顾杳然睁开眼, 看到的便是她站起身来的背影。
“......常鹤不知道醒了没, 我把他那份醒酒汤给他端过去。你也记得把你的那份喝了。”
常矜说完这话, 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
顾杳然笑着看她逃掉, 假装什么也没发觉, 语气相当温柔, 目光和声音追上她背影:
“好啊,慢走。”
出了房间的常矜反手把门关上, 手腕还没下来, 背脊已经倚靠在了房门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想让那阵滚烫消下去。
“.....常矜, 你清醒一点。”
顾杳然这人太会说情话了, 她总是被他撩得心跳加速,乱了阵脚。
常矜喃喃一声, “……可不能真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半晌, 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拍着胸脯呼出一口气,挪开脚步往厨房走去。
常矜刚刚起床洗漱完, 本来是想做点早餐的,但想到这俩人昨晚宿醉,就照着搜出来的菜谱煮了醒酒汤。
一走进厨房,常矜抬眼,愣住。
晨曦光湿淋淋的浸过厨房的窗,被瓷砖和大理石散射,云雾缭绕似的漫了一整间屋。
常鹤还穿着昨天给她开门时的那身家居服,圆领斜纹的丝质衫,露出半截锁骨。
他正端起流理台边常矜舀好的那碗汤,下颌微微抬起,脖颈间的肌理拉伸开,他将碗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她起床后还去常鹤房间看了眼,那时候他还没醒。
常矜慢慢走进来,“……你倒是挺自觉就喝了啊。”
常鹤把碗磕在了流理台上,碗底被他的手指垫了下,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碗壁撞了下指甲。
常鹤侧头看她,眼神懒而冷,语气幽幽然,“你又没喝酒。不是给我准备的,难道是给那谁准备的吗?”
常矜汗颜:“……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喊他名字了吗?”
常鹤冷笑,这回碗底才被他搁在台面上,“哐”的一声,利落且格外清脆。
常矜昨晚还没来得及探他口风,就被他关到了房间里,这会儿终于有了机会和他谈话。
常矜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你别生气嘛,我当时,情况特殊,而且他是专门飞来旧金山和我表白的,我们确定关系他就回费城来了,我和他上周异地,学习又刚好都挺忙,真不是故意不跟你说,就是巧合都凑一块儿去了......”
常鹤没作声,他抱臂胸前,开口语气淡淡,说的话却十分惊人:
“给我描述一下他是怎么和你表白的。”
常矜卡壳了一瞬。
“啊???”
常鹤微微蹙眉,“你耳背?我说,给我描述一下他是怎么和你表白的。”
常矜有点抓狂:“不是,我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耳背啊,你才耳背呢!”
“我那是惊讶!惊讶好不好!”常矜忿忿不平,“而且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常鹤:“我想知道,怎么,你不想说?”
常矜拗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和他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在听到她说左邻右舍都在欢呼狂叫的时候,常鹤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哇哦。”
常矜的思路被打断了。
常矜:“......”
常矜觉得毛骨悚然:“你不要突然发出怪声啊!”
常鹤面容冷淡:“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惊讶。”
常矜默然片刻,又继续讲了起来。
她心里在流泪。
虽然当时很感动,但为什么,一旦和常鹤详细描述这种事,她就觉得脚趾扣地了呢?!
讲完,常鹤发表点评:“他还搞得挺浪漫。”
常矜:“......”
常鹤:“所以你就被他感动了,答应了他?”
常矜反驳:“我才不是被感动了才答应他的呢!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发现?你妹我是那种别人对我好,我就会答应和他谈恋爱的人吗?”
“我早就喜欢顾杳然了,又不是他表白了才喜欢的。你昨天都不听我说,直接就把我塞进房间去了!”
常矜控诉常鹤的霸君行为,常鹤却难得沉默了一瞬,开口:“你早就喜欢他?什么时候的事,高中?”
“我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常矜无语了:“能让你感觉到,那我还叫暗恋吗?那全世界都能看出来了吧!”
常鹤:“你早就喜欢他,他也早就喜欢你,那为什么你们高中没在一起?”
常矜被说的一滞,她靠在流理台上,泄下气来:“那又涉及到很多事了,算是闹了点误会吧,和你一时说不清。”
常鹤握着自己陶瓷杯,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
叮咚叮咚的水声响起,常矜看着他的背影,内心盘旋许久的犹豫,还是慢慢被坚定取代。
她鼓起勇气,对着常鹤说:“哥。”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常矜看着自己搭在流理台边沿的手掌,她慢慢说着:“我是因为喜欢他,才第一次摸索着明白,要怎么爱一个人,怎样才算是被爱。”
“我一开始也觉得,我会不会是混淆了友情、依恋和爱情的界限,会不会是因为他离我太近了,所以我产生了类似于男女之情的错觉。”
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有他的记忆其实并不鲜明,但是当她真的主动离开之后,他反倒频繁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天天地,越发深刻,越发难以磨灭。
“那时我才明白,我真的爱他。即使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好我的人生,但是有他的话,我的人生会更加完满幸福。我很确定,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可以那么幸福了。”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水流的倾注声恰好停下。
在一片寂静中央,常鹤垂眸,视线落在杯壁上,应了声:“嗯,我知道。”
“既然你是真心喜欢他,那我也不会反对。”
常矜和他隔着一方流理台聊天,也就是这时,常鹤的身影往后靠,被他挡着的阳光投射过来,穿过他握着陶瓷杯的手臂,袖管被一束直光打得透明轻盈。
常矜突然没说话了,她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慢慢开口:“哥,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站在这里闲聊的样子,像不像那一天。”
常鹤:“什么?”
“就是那天下午。你把顾杳然带回家的那一天。”
那时的她也曾和常鹤在厨房里闲聊,谈的也是那个人。同样的场景从常家移到费城公寓,他们中央隔着的那方流理台,跨越时间和空间,依然如旧。
常矜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想不到,她所谈论的那个有点特别的新同学,会成为对自己而言这么重要的人吧。
也许一切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命运的金铃最初敲响的那一声,要时过境迁,尘埃落定,才会听见。
常鹤喝水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握着陶瓷杯,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我反倒觉得,幸好是杳然。”
常矜怔怔看着他,常鹤也侧过头望她,狭长的眼睛掩藏在镜片后,里面的情绪比起往日似乎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