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去哪了吗?”
小沙弥摇了摇头:“师叔没说。”况且,过问行踪也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了了道过谢,转身离开了藏经阁。
她这会倒也不急着要找裴河宴了,两人住得近,晚上下课回去后,走两步敲个门的事,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满寺院宣扬。
她先回经室做完功课,等收盖完印章,直接去斋堂等开饭。
近来天气炎热,斋堂内有凉饮供应,且先到先得。
了了上回来得早,不仅打到了一碗绿豆汤,还喝上了黄桃凉饮。这等致命诱惑直接导致斋堂最近的人流量直逼大雄宝殿香客进香的最高峰值。
以至于斋堂的大师傅这几l天出入斋堂时都是昂首挺胸,前拥后簇。
了拙也是今日中午看到斋堂的黑板提示晚斋会有绿豆汤供应,所以早早忙完了来等斋堂放餐。
两人凑到一处,不仅多喝了两碗绿豆汤,还一起吃了晚饭去上晚课。
从斋堂到主殿需横穿半座寺庙,不仅要途经放生池和数座佛殿,还要下山阶走回廊。以往至傍晚,日落金山,少了阳光照射,整座山林会瞬间凉快不少。
可今日似乎尤其闷热,这段路不仅了拙走的汗流浃背拭汗不止,就连了了这么耐热的人也出了不少的汗。
好在他们到时还早,偏殿处的水井旁还无人排队。
了了用山泉水沾湿了手巾,稍擦了擦汗,又在风口处静立了片刻,这才稍感好些。
“今晚估计要有场大雨。”了拙瞥了眼已被乌云无声无息遮蔽了的天色,忧心忡忡道:“今年天气异常极端,别引发山洪才好。”
了了被他这句话凉得瞬间清了热:“这里会有山洪?”
“寺里不会,但南烟江的山脉全是仓拓一脉,十几l年前就有一场山洪直接冲垮了一个村庄,当晚除了不在村子里的村民,全被活埋了,无人生还。”
了了听完,抿唇不语。她抬眼看了看卷边封层的乌云,莫名的,心中压抑起来。
一场暴雨虽不至于引崩山洪,但了了心中不安,还是找了拙借了手机,给裴河宴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裴河宴低沉的声线透过手机,颇有些严肃:“什么事?”
“是我。”了了说。
那端大概反应了几l秒,再出口时温和了不少:“又忘带手机了?”
了了纠正他:“是觉得用不着,就没带。”
她这二十多天下来,早已习惯了脱离电子设备的生活,有人要找她,自会寻小沙弥传话。而她的日程不是围着功课转,就是围着斋堂的二餐转,无一例外。唯一会脱轨的行动,也只有去藏经阁找他。
甚至因为这变数太单一,藏经阁也被直接列入了她的活动范围内。
“我出发之前给你发了消息。”裴河宴解释道:“但我不知道你没拿手机。”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是看要下雨了,才想知道你在哪里。”
“我来接了无。”裴河宴顺着她的话看了眼确实逐渐变得诡异的天色:“已经在回来的山路上了,还有半小时就能到。”
了了应了声好,转念又问他:“师祖给我放了假,你明天有空吗?”
“有。”他忍不住笑:“想去做什么?”
“想逛街。”她没直说要去陪他买衣服,只圈出了个大致范围,任由他猜测。
裴河宴没多想,直接答应了她:“我等会在房间等你。”话落,他似觉得这句话太暧昧了些,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下山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挂了电话,了了把手机还给了拙。
了拙见她只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就变得神采奕奕,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腹诽。
晚课上至一半时,夜空中隐隐有雷声开始滚动。
了拙回头,从队伍里找到了了,示意她先跟自己出来。从大殿离开后,了拙匆匆地领着了了去偏殿取油纸伞:“今晚肯定有暴雨,师父让我先送你回去。”
了了从廊下看向在云层中如游龙般若隐若现的闪电,没拒绝觉悟的好意。她等着了拙拿了伞,边接过来边说道:“那我先回去,你就不用送我了。要是半路就下起雨,下山就不好走了。”
了拙摇头:“没事,我顺路。”
见了了疑惑,他拿起手电,边走边说:“我还得去一浮阁看看,如果雨下得太大,我就住那的值班僧房了。”
了了闻言,这才不再多说。
这场雨,来势迅猛。雷声还未落下,就已闷然下起了大雨。
雨声击打着山林,摇得树叶哗啦作响。
了了和了拙走在山阶上,被风吹得险些拿不稳伞。好在两人在晚课中途便先离开,若是等晚课结束了再走,恐怕连山腰都无法上来。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了了居住的小院了。
小院的房檐下亮着烛火点的灯笼,灯笼正被山风拉拽得左摇右摆,看上去脆弱得随时都能散架。
按理说,灯笼都点了,说明裴河宴就在房间。
可风雨都这般大了,他也没出来收灯笼……这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随着雨势滂沱,雷声也渐打渐大。隐没在云层中的雷闪似音爆般在半空中忽然炸响,了了猝不及防,被这雷声吓了一跳。
她看了眼焦急的了拙,把手里的手电也递了过去:“我马上到了, 用不着手电筒, 你赶紧上去,小心看路。”
了拙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院,也没跟了了客气,撑着伞,健步如飞地沿着山阶往上跑去。
了了看着那抹光源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借着灯笼投下的光亮往小院走去。
路才走了一半,伴着粗亮的一道闪电降落在山林之中,了了还未从这么大的闪电惊吓中回过神来,慢了半拍的雷声已与下一道闪电接踵着再次落下。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如同被按下了关闭键,黑暗倏然而至。
了了花了好几l秒,才勉强消化了目前的处境寺里停电了。
她二两步跑入廊下,收起了伞,正垫起脚将灯笼也收下时,她正对着的房门忽然发出了一声锁扣被压弹的轻响,随即门被拉开,裴河宴手中拿着伞,一副要准备出门的模样。
了了提着一盏灯笼,脚边还聚了一滩雨伞滴落的水,乍一看,像极了那晚入梦的山魅。
裴河宴在短暂的诧异后,大步迎上前,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袖子和裤腿。
她一路走来,虽打着伞,可雨势这么大,难免还是淋湿了些。
“先回去洗个澡。”他拂落她肩上飘落的几l缕湿意,抬手取下灯笼:“不过停电了,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可以吗?”
“热水器好像是用电的。”了了回头看了眼劈落的闪电,没克制住身体本能的恐惧,躲闪了一下:“那热水现在还能用吗?”
穿堂的山风把他未关合的房门用力撞上,裴河宴甚至懒得回头,他从了了手中接过那盏摇曳的灯笼,先陪她回去:“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啊……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空白又混沌,只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进了屋,熟稔地先替她掩上窗。窗一关上,风声立刻小了很多。
关完窗,裴河宴折返回来,把其中一盏灯笼挂进了浴室里,另一盏他提在手中,替她照明。
了了拿完浴巾和睡衣,再从柜子里取贴身衣物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怕裴河宴看着,匆忙地抓了两件内衣内裤,进了浴室。
裴河宴等她关上门,提着那盏灯笼在她房间里放杂物的箱笼里找出几l支蜡烛,借着灯笼里的烛火一一点了放置在床头。
烛光并不算亮,但相比停电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这一点照明便也足够了。
他原本站得还比较远,怕她洗完一出来就看见自己坐在附近会尴尬,特意站到了窗边。可雷声密集地一阵擂着一阵,浴室里的水声也随着落下的闪电断断续续的。他忽有所察,走近了一些,坐到了她的床沿上。
“晚课提前结束了?”他问。
“没有。”了了回答:“住持让了拙先送我回来了。”
“了拙呢,回去了?”
“他去一浮阁了。”了了听着他的声音,被他分散了注意,也不再格外留意屋外的闪电:“寺里停电了,维那会提前结束早课吗?”
“不会。”裴河宴端着一支蜡烛,微微曲膝跪在床沿,替她驱赶藏身在帷帐之中的细蚊:“但会中断一会,先点上蜡烛。”
这也太虔诚了。
了了唏嘘了一声,刚安静下来,他又找了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她闲聊。
了了冲完澡,关了水,取下浴巾擦干。
雷声间歇着缓了下来,除了屋外的雨声,了了耳边全是浴巾擦拭身体时发出的摩擦声。她不知道外面能听见多少,可一听房间里他放下帷帐的窸窣声都能如此清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竹篱做的遮挡,隔音究竟能有多差。
她轻轻的,尽量减小音噪。
可她完全不知道,她的动作越慢,他能听见的动静越清晰。
从她挂起浴巾,换穿内衣裤开始,裴河宴便放下帷帐准备站远一些。他刚将蜡烛固定在床头,还未从床沿起身,了了已经推开门,半掩着睡衣遮掩下的胸前风光,不好意思道:“你能帮我拿一下内衣吗?”
她声若蚊蝇,几l乎低不可闻:“我刚才拿错了……”
第一百零九章
灯笼里的暖色烛光自她背后透出,勾勒出了她弧角圆润的肩线。
她的睡衣是深v型的系带睡裙,肩带由两根细绳牵索着,可自由调整裙子的领口位置。细细的肩带下,牵缀着奶乎乎的蓝,真丝质感的面料在烛光下似散发着微微的珠光,让她像一只迷失在林间的发着光的角兽,周身都散溢着暖融的光。
许是见裴河宴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了了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帮我拿一下内衣吗?”
提出这样的请求,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了了面颊滚烫,边在脑中复盘了一遍她是怎么把内衣拿成内裤的,边低声对他说:“就在刚才我拿睡衣的柜子里。”
好像就是因为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她才没细看自己到底从柜子里拿了什么,匆匆往手心里捏了两条就塞进睡衣里,一起拿进了浴室。
直到刚才,她擦干身体准备换上时,才发现自己拿错了。
了了也不是没想过她套上睡裙直接出去拿的可能性,可身上的睡裙太贴身,会无一遗漏地将她的胸型勾勒完整。
这么想想,与其到那时再钻地缝,不如互相留点体面……
她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只勉强擦到发尾不再滴水,便立刻草草盘起,一股脑盘在了脑后。
眼下,就她在浴室门口站着的这一小会功夫,湿淋淋的头发再次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沿着她的下颔,滚入脖颈。再被丝薄的衣料尽数吸收,将领口的边缘洇湿了大片。
这一次,裴河宴终于给出了反应。
他掩好床帏,避免蚊子再飞入帐中,随即起身,将就着房间里不算明亮的烛火,走到她的衣柜前。他循着刚才的记忆,拉开她存放内衣裤的那间储物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