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急见谁啊?”
“我丈夫。”
“你们年轻夫妻感情就是好啊,这一天两天也不能不见面,大晚上还赶回去的?”
温宁没否认,托腮想起了周寅初的那张老脸,此时犹如映照在模糊的车窗上:“是啊。”
见温宁不愿吐露太多,司机师傅也没追问,而是安心地开着车。等看见江城地标的时候,他们即将下高速,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我保证一刻钟就能把你送到家。”
温宁提早转账过去:“辛苦你了,师傅,一百是高速费,另外一百算一点心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行色匆匆赶到他家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沛县多留一晚,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执念——
或许,正如开车的师傅所言,他们感情还算不错。
她正在想他吧。
羞于承认这一点的女人明白她看上去犯了个不痛不痒的小错,可为此却要承受内心的折磨。
她不想骗人了。
他想要随时开诚布公的话,那她其实也没有遮遮掩掩,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
然而,来到这个陌生家中的女人,就算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也完全不知晓如何应对这个家的其他人。
午夜时分,她是怎么也不会明白那天不在场的佣人们竟然还有人默默守着夜。
是她之前没看见么?
也就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注意力为男人所吸引?
她该如何介绍自己,表明自己的身份,这又是一道难题。好在,那结婚证她一直没有找到存放的地方,就随手安放在她携带的小包里。
如今,又以这种方式变扭地掏了出来。
尽管她也想表现得足够大方,但在这个点,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又女人从别墅冒出来,单手举起一本结婚证,这本身就是冒昧的。
可温宁还是这么做了。
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打开这一扇的大门。
市中心别墅的大门如愿敞开,打开的小妹却一脸尬笑,“先生已经和我们介绍过太太的身份了。”
“您用不着……”
温宁连连将自己的结婚证收好,她不知道周寅初是何时通知这群人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认识自己的面孔。
她在换拖鞋之际,没忍住,问了问:“你们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年龄稍长一些的女管家走了出来:“太太,您和先生在高中时期拍的大头照现在还挂在墙上呢。”
温宁没有注意过这个细节,毕竟,那天她来得也那样晚,夜又那么深,她被直接引导着走进了书房——
之后,再无精力去辨析别的事了。
“可以带我看看照片所在的位置吗?”她真没想过,在那么早之前,这个家竟然已经留下过她的痕迹。
年长的女管家一边领着她去看昔日的照片,一边满心欢喜道:
“太太,这个家总算有个女主人了。”
“从那张照片出现过,我们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别的女主人呢,就算顶着之前老太太的压力,也没有人敢动那张都已经卷起来、发黄的照片呢。”
温宁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过道口,对着那古董相框之间他们的合影——
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光景。
那套大头照是那个时期流行的产物,现在看来或许有些非主流了,但当时似乎人们总乐忠于那样的纪念模式。
她挑选了好几个底框,问题又来了,她选的底框也就是背景的图案占得照片面具不算小,所以只能模糊地拍出他俩的那张脸,而肢体动作则完全无法看见,手势都无法展现,为此,摆弄了两个动作无果的温宁心怀十足的怨念。
“你刚刚在选照片背景板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了,你会听吗?”
“我会不会听是一回事,可你愿不愿意提醒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宁,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大不了我们拍完这组重新再拍。”
“嗤,我忘了大少爷多有钱了,”她生气,偏又去刺他,“要是一不小心拍多了,以后换了新女友,撕都来不及,怎么给新女友表忠心?”
“哪来新女友,你疯了?”
年少总是伴随着争执、吵闹,以及喋喋不休的话。
他们在那个年龄段相知、相爱、分别。
如果说这个家只出现过自己的照片,而不曾有过别的女人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一度误会了周寅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人们总是把金钱和男女联系在一起,她曾自以为是地认为,周寅初这些年情感经历至少比她丰富。
可是,这个家只有过他们的合照呢。
心头似乎有莫名的暖流,冲刷着坚硬的礁石。
“你们早点休息吧。”
她与没睡的女管家和佣人道了声“晚安”,便去他的主卧找他,这是温宁第一次来到他们家,对于离奇的甚至不切实际的新发现,她难以置信,却又思忖着如何对待眼前的男人。
蹑手蹑脚地合上了门。
男人似乎睡了,但又没完全睡着,翻了个身,余光多半已经认出了她。
她主动抱住了他结实有力的腰腹:“对不起,阿寅。”
“我骗你了,其实我今晚是想把李远哲他们家的事通通解决掉……”可能是太晚了,人的思维反应会变慢,温宁后知后觉道,“我又忘了,我不该提到他的名字的。”
“温宁,别以为就凭这三言两句就能哄好我。”周寅初心口不一道。
他又怎么舍得怪她。
第53章 v37(欲盖弥彰)
温宁还以为周寅初真不吃这一套了, 人年纪渐长,习性也总有变化的,这在情理之中, 她倒也没有执迷于一时的亲近与否, 索性翻了个身、去睡觉。
挂在墙壁上的合照,已不会致使女人的心有所猜忌、狐疑,她安心侧卧, 背对着他。
而被从被窝里探知了那么一下, 犹如浑身都受到了不可控的牵引。
有人惹火, 却在惹火过后,不论他的死活。
“温宁。”
她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柔弱的女人顿时正经无比,像是处处在为他明天的行程考虑:“别闹了, 你明天不上班么?”
“上什么班?”周寅初愈发为此不满, 黑夜中那双冷眸始终不偏不倚地投向他的女人,“家里的太太都不愿意哄我, 我还有什么兴趣面对枯燥乏味的工作?”
“是你说‘不会被三言两语哄好’的。”温宁以他的话做出回应、搪塞他。
她拉起被子,摆明了不愿意继续在这个深夜谈天的架势。
男人却从被窝里直接一把将她捞出来。
她被他快要揉到他的身体里,那点想要慷慨回赠的想法瞬间瓦解:“睡觉啦。”
这丁点的抗拒,欲盖弥彰,反而更像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如何论证自己说这话的真假,但温宁明白, 从她从先在他的卧室开始, 她说再多无济于事。
或许,比起一场抵达内心深处的攀谈, 他们也更适合简单直接的形式——
原始的,也属于他们的交流方式。
黑夜里。
也许, 男人的宽敞的卧室并不会拥挤,可迫近的男女还是感到稀薄的空气。
在他的热吻里,掺杂这这一丝的对她欺瞒的愤懑,等待的艰辛,以及原谅的无奈。
她一一感受到、并慢慢坠入这同样拽引着他们一起下沉的深渊里,不见天日的黑暗中,为此着迷、上瘾。
她不知道自己去哪里漂泊,只是她如今唯一的港口,方向总是清晰的。
再后来,她经受不住更大的风浪,于船面上,她的手迫近了他床头柜的复古台灯,终于在繁复的织布中摸索到了那里的开关。
掌控光亮的细线原本握在她的手中,可她愈想停下、暂作休息,这场风浪就愈比想象中的大。
那根细绳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手臂上那道勒痕并不明显,微微泛着红,可底下,喷张的血脉,也在他的青筋上得以显现。
葳蕤的光亮中,很快,台灯又灭了,她看不清他手上的印痕。
只想着,那一定是周寅初不想开灯,与她争夺那根细线造成的结果,她没什么可值得愧疚的。
这是他们无可避免的。
男人并不满足于此。
他稍作片刻的休息,毫不客气地将这晚欺骗的惩罚贯彻到底。
“可别伤着你自己。”温宁是好心的提醒,可男人听来,这不是赤luoluo的挑衅么。
不过,这样难言隐晦的沉迷也同样带来一类好处。
他不会继续追问她今天的去向,而她,也不必解释自己是如何摆脱那些人、又是怎样不想让他卷入底层的纠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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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岸了。
温宁在这一天清晨没有办法忽视掉墙面上明晃晃的他们的过去。
“非要摆这里么?”
让来的每一个客人驻足围观的竟然就是他们幼稚的、非主流的合影?在南洋风的建筑中,这样的照片在一众常规的历史记录中不可谓不明显。
“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