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上楼,去了他们以前住的那间卧室。
迈进门那一瞬间,又是久违的感觉,许多曾经的画面也浮现出来,但基本都是限制级的。
她定了定神,摈除杂念,熟门熟路地走到衣帽间,拉开门。
看见里面一件她能穿的衣服都没有,钟晚才想起来,去年她刚回杭市,梁序之就把她的各种衣物一应打包寄了过去。
她这次又是突然过来,这里没女人的衣服才是正常。
钟晚往里望了半天,取出一件纯黑色的男士短袖,对着镜子稍微比划比划,长度正好到她的膝盖上方,当睡裙很合适。
进了浴室,里面也全都是男士的洗护用品。
她洗着澡,就仿佛被他的气息全然包裹。
钟晚慢吞吞地洗完,套上他的短袖,又在浴室吹干头发。
拉开门出去时,一转头,被窗边的影子吓了一跳。
梁序之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抽烟,看着像是刚刚回来,衣服还没换,穿着黑色的衬衫,西装和领带挂在沙发扶手上,双腿自然交叠,拿着烟的那支手搭在茶几上。
钟晚一直觉得他独自坐在这种小沙发上抽烟的样子很特别,说好听点叫气场十足,说难听点就是看着不像个好人…
虽然样貌极好,但毕竟是成熟冷淡挂的五官和轮廓。
梁序之把烟灭了,站起身,视线划过她身上的衣服。
钟晚控制不住地挽了下唇,加快脚步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序之轻笑了下,拥住她,低声说:“你在家等着,我也没心思应酬,不如干脆早点回来。”
她身上是他惯用的沐浴液和洗发水香味,就这样抱了会儿,别的什么都没做,他就起了反应。
只隔着一层西裤,钟晚自然是感觉到了,抬起头,在他喉结处轻碰了下,带有暗示性地轻声说:“我洗过澡了,你还没有。”
说着,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往下滑。
梁序之喉结微动,握住她那只手腕,“这么久没见,你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个?”
“…你不想?”
刚说完,钟晚才想起刚才在机场时林叔说过的话,而且听着他声音确实跟平时不太一样,带了点鼻音。
钟晚倒不怕被传染,他大概率就是作息混乱导致免疫力低下才病的,算时间现在也快好了。
但她还是松开手,往后撤一步,“算了算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你感冒还没好。”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林叔跟你说的?”
钟晚点点头,瞪他一眼,“你都不告诉我!”
梁序之像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一边抬手解衬衫扣子,一边无甚所谓地说:“告诉你了我也不能立刻康复。”
“……”
梁序之拉开浴室门,看她一眼,“已经快好了,没什么好休息的。”
钟晚听到清脆的一声响,紧接着是花洒的水声。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抿着嘴笑了笑,往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一倒,舒服地滚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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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洗澡的速度一向很快,今晚的梁序之尤其。
大概十分钟,钟晚就听见浴室里响起电吹风的声音。
梁序之披着浴袍出来时,随手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了床边一盏光线最幽微的夜灯。
此时钟晚叫住他:“欸,先等等。”
梁序之:“怎么?”
钟晚站起身,把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过去:“你电话一直在响,来电显示是个姓梁的名字,叫…梁家逸?打了好像有三四次。”
梁序之接过电话,拨回去。
“什么事?”
钟晚听不太清对面说了什么,一会儿后,只听见他皱着眉应了声:“这样。”
“我现在过去。”
看着梁序之挂断电话,钟晚抬眸问:“你有事要忙吗?”
梁序之揽了下她的腰,眉眼间有些不耐烦的情绪:“要回趟老宅,我三叔公突然病了。”
他三叔公是梁穆远的弟弟,梁家逸的爷爷,算是梁家那一辈里对他没什么成见、相对开明的长辈,也不插手集团生意,平时就喜欢摆弄些字画古玩。
钟晚:“那你快去吧。”
“你今晚是不是要住在那边?”
“应该是。”
梁序之低头看着她,抬起手,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跟我一块过去?”
钟晚惊诧了一瞬,马上道:“不了吧!都是你家里人,还有长辈在,我一个都不认识。”
梁家在港岛的地位她早就有耳闻,完全没有要见那些人的心理准备。
况且,从庄敏怡和庄伊禾那听过梁序之小时候在那个家的遭遇后,她对那些人没什么好印象。
梁序之:“上次过去的时候跟他们提过你,现在带你过去也没什么不妥。”
他凝神思索一霎,转而道:“你不想见也没事,我们的事确实跟他们都没关系。”
钟晚咬了下唇,悻悻然道:“…我还是在这等你回来吧。”
梁序之淡笑了下,往衣帽间走:“行。”
两人都没觉得爱情或婚姻是什么两个家庭的结合,他们的父母不论是否抱着这种观念,都没个好结局。
如果梁序之跟家人关系亲密,钟晚也愿意爱屋及乌,郑重地跟他家人见个面,日后或许也当成自己的亲人、长辈去尊敬爱戴。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只知道,为着所谓认祖归宗的目的,梁序之小时候被强行带回梁家,和母亲、妹妹分离。
回去之后,又不受重视,被同父异母的纨绔弟弟和继母排挤欺负,从小到大如履薄冰。
就连庄敏怡葬礼当日,钟晚都没见他的父亲或其他亲人出现过。
钟晚靠在墙边看着梁序之换衣服。
她忽然又想,回到那样的环境中,他只怕也是很不好受的。
就像她每一次见到钟重临,内心都无比烦闷,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以前那些沉重的过往。
钟晚忽然出声:“…不然,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梁序之转了下头,默了两秒,平声道:“刚才是我欠考虑了,想着你刚过来我就走…”
他停顿一瞬,“他们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也不想你应付那些麻烦事,改天约个合适的时间,象征性见一次就好,或者不见都没关系。今晚我继母还有几个姑妈也在,难保他们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惹你心烦。”
梁序之很快换好衣服,走到她面前,低头吻她,嘱咐道:“乖乖待这,最迟明早我就回来,没什么事的话或许也不会住在那。”
钟晚看他都决定好了,那边好像也确实着急,点了点头:“那就改天吧。你路上注意安全,让林叔开车小心点。”
她又补了句:“…也注意保持好心情。”
梁序之被这后半句逗笑,揉揉她的头,又抱了她一下,“放心,除了你,没人能影响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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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没见,梁序之一开始确实是想带着她一起去。
后来一方面是考虑今晚老宅或许亲戚太多,虽然现在梁家大部分人忌惮着他,当面不会说什么,但黄静玲一定会。
再难听的话他也听惯了,但他不想让钟晚听那些,也不想任何人看轻她。
另一方面,梁家的长辈虽然管不着他,但如果带钟晚去见,怎么也得挑个正式的场合和地点。
半小时之后,梁序之到了老宅。
家里人全都在三叔公的卧室,听医生说白天是高血压犯了,采取了急救措施,注射过降压药,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要悉心照护观察。
先前梁穆远生病时雇来的那几个家庭医生都还在,也没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梁序之看过,问候叮嘱几句就算是了事。
出了卧室,门口,梁家逸快步出来跟他道谢:“本来不用你特意大晚上跑这一趟的。就是爷爷白天忽然晕倒,醒过来之后他以为自己不剩多长时间了,让我叫你过来,估计是想交代一些身后事,梁家和集团的。”
“刚几个医生跟他说了半天以后多注意血压、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多大危险,他也就安心了。”
梁序之微颔首:“没事,我过来也是应该的。”
他下楼,看见梁承安在餐厅吩咐佣人准备宵夜,缓步过去。
梁承安刚就没在楼上,这会儿才看见他,“欸,序之回来了,看过你三叔公了?老头年纪大了,疑心病重,担心我们是唬他的,刚醒过来那会都让家逸叫律师过来再确认一遍遗嘱了。”
“看过了。”
梁序之淡声:“我有别的事跟你说。”
梁承安环视一周,餐厅除了他们和佣人也没有其他人在,便道:“你黄姨应该还在楼上,有什么事在这说吧。”
自打梁序之两个弟弟被送进监狱、庄敏怡过世后,他们父子关系缓和很多,主要是没什么矛盾可吵了,但也就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
从前二十年的隔阂太多,不可能还像寻常家父子一样。
梁序之平静道:“钟晚最近在港岛,我的意思,还是带她跟家里人正式见个面,走个流程。其他人就算了,等三叔公身体恢复,叫上他、你、梁家逸和他太太,去餐厅或者来家里一起吃顿饭。”
梁承安这几年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到数不清。
他沉默几秒,问:“还是上次你说过的那个女演员?”
“嗯。”
梁承安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开这口,须臾,还是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认定的人和事我也没法反对,但是序之,如果你考虑的是婚姻,我还是劝你慎重。”
“我是过来人,我也年轻过,你看我跟你母亲…这种一头热的爱情和婚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女孩就是生在寻常人家,小门小户的,还是个演员,跟你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等过了冲动的劲,你总会后悔。”
梁序之冷笑了声:“她小门小户,我还是私生子呢。门当户对有什么用?你跟黄静玲当年倒是挺符合这个标准,现在不是天天后悔?”
“……”
梁承安不敢说那是他先前还有庄敏怡的缘故,只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理由:“那是我跟她性格不合,被你爷爷安排的,结婚前对互相都没什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