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抽了张厨房纸,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听到手机在响,她走过去低头看。
梁序之亲自打来的,不是林叔。
她心中划过一阵忐忑,接起来,“梁先生?”
“在哪。”
“酒店啊…”
“林叔刚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啊,我刚在厨房煲汤,没带手机进来,可能没听到,外面刮风的声音也大。”
梁序之没再说什么,只告诉她,他一会儿过去。
电话很快被他挂断,钟晚放下手机,看了看凌乱的厨房,又看向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安妍,默了下说:“梁先生要过来。”
安妍大脑宕机了两秒,不确定地问:“哪个梁先生?”
钟晚:“……”
安妍拍了下脑袋,“噢噢噢!”
“那…那我,我是不是不该待在这里啊,我还是下楼去大厅待着吧,等晚上我…可是这里的房间我开不起啊,台风是不是预计下午就到,我…”
安妍断断续续说了一堆,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钟晚看她一眼,交代:“别在他面前乱说话。”
尤其是她最喜欢的那些港岛豪门八卦!
安妍手隔空划过嘴巴,做了个用拉链封起来的手势。
钟晚快步过去开门。
梁序之应该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黑色大衣里边穿着黑色的西装,气质矜贵沉冷,门对门有车接送,身上一点雨都没有淋到。
一开门,换鞋进去,他声线淡漠地问:“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自己煲汤。”
钟晚还没回答,梁序之走进客厅,看到了杵在那里的安妍。
而后扫了钟晚一眼。
钟晚赶忙介绍道:“这是我助理。”
安妍觉得有必要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见到梁序之本尊又很紧张,尤其看到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以及他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坐着轮椅,而只是拄了一只手杖。
她絮絮叨从家里让买菜,说到外面的台风,甚至说到上一次台风天超市物资短缺的事,最后重重点头:“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您会过来,我还是先出去吧…”
梁序之微皱着眉,片刻后,还是淡声说:“不用。”
钟晚和他之间本就话不多,现在多了个外人,空气更是沉默。
梁序之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邮件,还是安妍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问:“您吃午饭了吗,我们准备煮云吞面,给您也煮一碗?”
“……”
钟晚想到那个煲汤的灾难过程,开口:“云吞面我和安妍吃,还是给您叫酒店餐厅送份餐过来吧。”
梁序之瞥她,“为什么。”
钟晚在原地凝固几秒,扯扯唇角,滴水不漏地回答:“我怕我煮的云吞面味道不好。您如果不介意,我给您也煮一碗试试。”
“嗯。”
于是,等鸡汤煲好,钟晚就去厨房忙活了。
中途,梁序之偏了下头。
看见女孩穿着浅粉色的睡裙在流理台的一片“废墟”上进行“作业”。
把面丢进锅里时,她手还被烫了一下,原地跳起一小段距离,摸了摸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
……
没多久,钟晚端着一碗面和餐具送到茶几上,“您试试?”
梁序之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捞起一只云吞。
这过分家常,调味又很不熟练的味道,他已经忘记上次尝到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近二十年前,他还没有被接回梁家,庄敏怡精神也没有出问题的时候。
钟晚像等候老师批改试卷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原地。
看见梁序之没吃多少,就搁了汤匙,看她一眼,“别在这里盯着我。”
“……”
钟晚小声嘀咕,“我是想问,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梁序之莫名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委屈,淡笑了下,评价:“一般。”
“…好吧。”
安妍已经坐在餐桌上自己吃起来,钟晚想了想,把自己那碗端出来之后,还是去了沙发那边,坐在梁序之旁边。
等这餐结束,安妍的情商终于归位了一点点,主动去收拾碗筷和厨房,没跟他们在同一空间。
梁序之洗过手从浴室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钟晚。
“想说什么吗。”
钟晚摇头,“没有。”
她笑道:“就是感觉现在这里跟您特别不搭调。”
梁序之无声与她对视。
他的生活中确实没有一点烟火气,而此刻这个房间中,生活气息又过重,甚至重到让他想到许久之前的往事。
静了须臾,梁序之揉揉她的脑袋,“跟我上楼。”
.
到了楼上的套房,周遭就变得异常冰冷。
尤其在台风天,空旷偌大的房间,又在这栋高楼的最顶层,整面的落地窗,昏暗的灯光。
像是整间屋子变成了一座孤岛,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而孤岛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梁序之上楼之后,先去浴室洗澡。
钟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也不知道那是他惯常会待的位置,转过头,从书架上取了本英文的圣经。
这书她大学时就看过,当时有门专业课的老师说圣经是英语世界的文化源头,要求大家都去看,考试时出的题目也基本都是圣经中的句子释义和解读。
但那位老师就是基督教徒,也不知是不是在夹带私货。
钟晚靠在那翻书,没多久,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恰好看到那句——‘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她没抬头,问:“您信教吗?”
梁序之在擦头发,平淡地说:“不信。”
屋里有圣经,的确不代表信教,小时候她家里还有钟重临买来的全套佛经呢。
只是,看到这本圣经,钟晚想起数月前乌继山教堂的那夜。
一条探险视频,把她折腾得够呛,素材最后也没用上。
钟晚把书插回书架,站起身,看着窗外的风雨和海港上指甲盖大点的集装箱。
她伸手去碰了碰玻璃,好奇道:“为什么这家酒店的玻璃上都不用贴‘米’字。”
梁序之把毛巾搁一边,走过来,“因为是特殊材质。”
尤其他这一层,是纳米防爆的。。
钟晚应了声,片刻后,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木香,提起:“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您,不是在那场酒会上。”
梁序之:“是在教堂。”
钟晚笑了下,转过头:“原来您认出是我了。”
梁序之声音淡淡的,“很难认不出。”
那晚他刚探望过庄敏怡,心情很差,在教堂正清静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那座教堂早就荒废了,他虽然将它买下,但也未让人打理过,平时从没人会过去,所以当时后门也没上锁。
梁序之:“那天,你做什么去的。”
“拍恐怖视频…”听起来就很荒唐,钟晚转回头,没敢看他的表情,看着窗外问:“您呢?”
意料之内,梁序之没回答。
台风应该已经到了,外面狂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是要将他们摧毁。
这时,钟晚感觉到自己挽在脑后的头发被拆开,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去。
而后,肩膀上一点微凉的触感,她睡裙的肩带也就顺势滑落。
钟晚转回头,又被扣住后脑,轻按了回去,她整个人被迫贴在那面落地窗上,隔着衣料,感受到被疾风拍打的玻璃,卷着沙砾和尘土。
下一秒,那层衣料也滑了下去,后背碰到他冰凉的睡衣。
钟晚想伸手去捞,又被他制止,掰着她的脑袋转回去,很用力地咬住唇。
间隙时,她慌忙说,没拉窗帘,提议去卧室。
湿热的气息洒在她耳侧,梁序之声音低沉,“放心,单面玻璃,一点都看不到。”
钟晚还欲出声,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滑进来。
听到梁序之轻笑了声,又随手拿起刚才解在沙发上的领带,将她双手的手腕缚在身后。
很快就有感觉,钟晚下意识扬起下巴,阖上了眼。
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已知的只有他的体温,和窗外如野兽撕咬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