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在想,等明年她过来,应该也能租在这边。
她刚进门,吴邈邈就忍不住了,一边给她拿拖鞋一边质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快告诉我吧,你那个暧昧对象或者追求者或者准男朋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钟晚看她片刻,沉出一口气,警告的语气道:“那你得保密。也…别judge我。”
吴邈邈举起四根手指,“当然,我接受度奇高好吗!而且我什么时候跟人乱说过你的事!”
钟晚被她拉去沙发上坐着,吴邈邈以为她会听到一段坎坷但有趣的爱情故事,甚至开了一包瓜子一包花生。
钟晚略过了大多数细节,也略过了与卢文茵相关的部分,从头简单概括了一遍她跟梁序之的始末。
“怪不得你不想继续在港岛演电影了…”吴邈邈听完,第一个问题:“他这么有钱的吗,多大年纪啊?”
钟晚想了想,“二十八,二十九?好像。”
“丑吗?”
“…挺好看的,我摸着良心说,不是滤镜。”
吴邈邈笑了,“哦,那就赚大了啊!”
钟晚:“……”
吴邈邈像是自己琢磨了下,又问:“他老婆知不知道你们的事啊?”
钟晚:“…他没老婆。”
听到这个问题,她是真切感受到吴邈邈说的她‘接受度高’是什么意思了。
吴邈邈拍了下沙发:“那也太好了吧。”
钟晚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哪里好。”
“你觉得有哪里不好吗?”吴邈邈反问完,说:“那就当正常谈恋爱处呗,他长得好看又这么有钱,就算是有点缺点、有点脾气什么的,也都太正常了。”
钟晚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半晌后低声说:“就是…有时候感觉不对,就像是在谈恋爱,做得有些事也都是情侣会做的,但我心里又清楚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而且肯定不会有结果。”
吴邈邈刚上大学的时候男朋友没断过,这一级的帅哥一个接一个换,算得上是感情经验丰富,很快就发现问题。
“所以,你是觉得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比如男朋友女朋友之类的,还是想要个结果?”
钟晚被她问住了,思忖着说:“这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吴邈邈:“不说能不能决定,就只考虑你的想法呢?”
钟晚再次沉默。
吴邈邈往她手里塞了包花生,笑着道:“要我说啊,其实这两个问题都没那么重要。你要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或者开心大于不开心,那就继续呗,管它是什么关系呢,时代是进步的,再倒退一百年,只要不是夫妻,孤男寡女住一块那都叫非法同居,现在都没这词了,所以男女朋友也就只是个象征性的关系。”
“至于结果,那就更不需要考虑了啊,大部分爱情其实都是没有结果的,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拉一群人问问,谁还没几个前男友前女友,没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钟晚想了想,“你说的也没错,但好像不是这个问题。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不平等,我没办法去要求他什么,一般情况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有时候会感觉,我跟他本质还是最俗的那种,钱.色交易。”
吴邈邈挑了下眉,“好吧,你如果这样说,确实是个问题。”
“所以你才打算最迟明年夏天前,就离开港岛?”
虽然也不全是梁序之的原因,但钟晚点了点头。
吴邈邈叹了声气,从桌上拿起烟盒,笑说:“都行,反正你回来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别找对象,就跟着我混!”
钟晚也笑,“那正好,你也别找,三十年后我们组团养老。”
“那既然你都决定了,就好好过剩下这一年多吧。尤其感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往远想,比如考虑结果。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就好,真的。”
吴邈邈站起身,拉着她往书房走,把她按在电脑椅上,打开待剪辑的视频素材,“行了,走吧走吧,今天也别想他的事了,我们去赚养老经费。”
钟晚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吴邈邈的话更明确了她的想法。
珍惜当下,好聚好散。
只是,在此之前还需要解决一件横隔在他们之间,不可能绕开的事。
.
两天后梁序之联系她,说沪市的事忙完,带她一起回港岛。
钟晚问:“那你还来杭市吗?还想请你去吃一家不错的餐厅。”
梁序之笑了:“你请我?”
钟晚抿抿唇,“是啊…那家店我也请得起。”
虽然现在卡里的钱都是拍戏赚的片酬,那两部戏也都是他给的资源。
梁序之:“地方吵吗。”
“不吵。”钟晚说:“环境挺安静的,我提前打电话让老板闭店,只接待我们一桌。”
按他一贯的排场和作风。
梁序之没拒绝,让她把位置发给林叔。
隔天,钟晚在湖边那家餐厅二楼的包间等他。
这餐厅是她和吴邈邈上大学时发现的,在沿湖的建筑群,外观也是青瓦白墙,春夏时墙角还有青苔和藤蔓延伸上去,颇有江南古韵。
二楼有两个包间能看到湖景,窗外就是一座桥,也是单面玻璃,既能看到风景,又保留了隐私性。
餐厅老板年轻时也当过一段时间话剧演员,当年算是个文艺青年,钟晚他们大学演出后的庆功宴在这里办过几次,一来二去跟老板也熟了。
钟晚等了没多久,老板轻敲门进来,笑着提醒她,客人到了。
她站起身,朝门外望过去,包间门两侧已经站了几个她眼熟的黑衣保镖。
梁序之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钟晚今天穿了珍珠白色的改良款旗袍,领口有薄薄一圈绒毛,长发在脑后完成一个发髻,用简约款式的发簪固定,坠下几颗珍珠饰品,斜着身子看向他。
梁序之搁下手杖,将围巾摘了挂在一边,抬手揽过她的肩,“怎么会想约在这。”
钟晚和他并肩进去,让老板先关门,顺着他胳膊的力道,跟他去窗边的位置,替他沏了盏茶。
她笑说:“装修布置蛮特别的,菜也是改良过的杭帮菜,味道都不错。”
梁序之扫了眼周围,伸了下手,拉她坐在他腿上,声音有些散漫,“倒更像是个谈生意的地方。”
钟晚转头看他,眉梢微抬,“梁先生经常这样跟人谈生意的吗?”
说着,轻握了下他搭在她腰际的指尖。
“你觉得呢。”
梁序之轻笑一声,看着她。
事实是从未有过,港岛跟他常来往的那些人大都知道他的脾气爱好,没人敢给他安排那些莺莺燕燕的。
大概因为在钟晚熟悉的场所,她整个人都表现得更放松些,别有一番味道。
从沪市再过来一趟平白又多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好像不虚此行。
“那我可不知道。”
钟晚松开他的手,跳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老板带着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都是钟晚原先试过觉得味道不错的菜色,改良过的西湖醋鱼、东坡肉、牛肉羹、蟹黄豆腐、龙井虾仁,还替他点了壶手工酿造的古法桂花酒。
梁序之吃饭时举止一向斯文,动作慢条斯理的,每样菜都试过后,搁了筷子评价:“还可以。”
钟晚笑:“那我就理解成非常好了。”
后来桂花酒一倒,周围弥漫着醇厚的酒香和清甜的桂花味。
梁序之对这种低度数的风味酒不感冒,但钟晚闻着有些馋,犹豫着看了半天,问他要来杯子抿了一小口。
等吃得差不多,钟晚偏头看他,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那个…上次我去见卢文卓的事。”
梁序之取了支烟点燃,无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钟晚继续道:“其实我最开始来港岛,是因为收到了我妈妈,就是卢文茵,十多年前寄给我的信…”
“之前我爸一直骗我,说我妈是在外面有人了,才抛下我们回港岛的。但我看到那些信才,再回忆当年的事,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他先带着我到处搬家,没多久就找到人要再结婚。反而是我妈妈,一直在打听我的下落,还说拍完戏就要来内地找我…但离最后那封信寄出后的没几天,她就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我不太相信她真的会是自杀。”
有点相似的过往经历让梁序之的眸色也微有动容。
递到他手中的资料上有她刚说到的大部分内容,但听到她亲自叙述却是另一种感觉。
钟晚也没想到时隔近一年,她已经可以平静简短地将这一段概括出来,甚至是说给他听。
她顿了下,继续道:“所以我才想查一查,真实的情况是怎样…可以吗。”
梁序之静了须臾,平声问:“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言外之意,无论他同意与否,她不都已经到处找人查问了这么久。
但钟晚没听出这层意思,泄气一般的表情,垂着头,不吭声了。
她在想,如果他真的阻止,她没能力去对抗,继续在港岛留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甚至原以为余下的一年多时间也没必要。毕竟这种情况下,她很难再心平气和地和他维持现在的关系。
片刻,梁序之将烟熄灭在桌上那只造型独特的中式陶制烟灰缸中,声音就在她耳边,却仿佛很遥远。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钟晚有一瞬的恍惚,想到此事可能涉及梁家,有所保留地回答:“只要知道答案就好。”
梁序之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掩饰。
钟晚说:“卢文卓这个人好像挺正派的,我想去问他试试。。”
梁序之站起身,将窗户开了一条缝。
带着湿意的冷风钻进来,让钟晚不自觉颤了一下。
梁序之背对她,看向窗外那座桥。
钟晚看不到他的表情,就更猜不出态度,于是她也起身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梁序之缓慢偏头,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些,力道很轻,似乎只是让她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