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们绕开危机四伏的首都和中部交火区,依据许肆周布置的路线,北上穿越沙漠,前往维什贡展开接应行动。
救援小队出发后,左渔跟随有关部门商量救援成功后的撤侨方案,在极短的时间内制定了多达15个预案。
任务重,责任大,所有人争分夺秒地行动。
经过外交谈判,中方最后做出决定——为了防止更多变故,尽早将人接回,在距离维什贡最近的军用机场,派遣南航一架波音737飞机执行撤侨行动,撤离中国公民。
得到撤离指示后,左渔随队出发,前往DT军用机场协助撤侨,同行的除了外交官还有战地新闻记者。
然而,一行人抵达机场后不久,便接到消息称反叛军与政府军的谈判进展不顺,一旦双方没谈拢,布达罗亚的局势可能再次恶化。
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撤侨时间至多只有72小时。
否则一旦开打,就会再次封路了。
幸好,随后的24小时内,捷报频传——
许肆周与反叛军交涉过后,成功带领着108人安全抵达维什贡。
次日,救援小队在沙尘暴中有惊无险,顺利穿越了沙漠。
紧接着,第三天,极限时间,两支队伍成功在维什贡会师。
救援小队的到来让被困的108人看到了希望。
不少人激动地高呼:“有救了,有救了!”他们穿着防弹衣和头盔,坐在客车上泪水涟涟,难掩疲惫与喜悦。
医生戴着口罩,为伤员进行细致的检查和治疗,队员们则在车厢里分发面包和矿泉水,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及时的补给。
时隔三个多月,他们终于终于离回国只有一步之遥。
所有人都思念祖国,都想家了,迫不及待地期待着重返故土的那一刻。
客车载着他们,缓缓跟随前车行驶,穿过危机四伏的环境,逐渐朝着DT军用机场的方位驶去。
机场内的指挥中心,所有人翘首以盼,等待他们凯旋归来。
同时,飞机也在进行起飞前最后的检查,空姐穿着职业套装,手里拿着鲜红的小国旗,站在机舱门前等待。
大漠黄沙,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是祖国在呼唤。
两名外交官乘车亲赴前线,迎接这些归国的同胞。左渔作为UNRWA代表,与两名战地记者同乘一车,一行人都穿着防弹衣和头盔,车队在黄沙漫天的环境中缓缓前行。
风声猎猎,尘土扬起,车轮在沙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迹。
终于,远远地,他们看到了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三辆车,车头贴着鲜红的国旗,因为距离太远了,这些车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的模型,极其缓慢地行进在沙丘之间。
车辆的轮廓在炎热的阳光下显得模糊而遥远,记者拉起长焦镜头,准备记录下现场的第一手信息。
许肆周身穿防弹衣和作战头盔,坐在最始的前车内。他手肘搭在副驾驶的车框上,密切关注着周围的状况,手持一台对讲机与后方的车辆保持联系。
前方道路一片坦途,然而地面的尘土中陷着一块简陋的标志牌,上面用手写的字迹写着“500m—MINE”(前方500米地雷区)。因为风蚀作用,标志牌上的警示已经有些模糊,而且还被黄沙半掩着,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被忽视掉。
许肆周立刻意识到不对,打了个手势,让司机紧急停车。
同时他迅速用对讲机,向后方车辆发出指令:“前方发现雷区标志,所有车辆立即减速停车,所有人原地待命!”
说完,他推门,纵身一跃跳下车,车门“砰”一声合上。
远处的记者通过镜头最先注意到车队突然停下,他迅速调整焦距,狐疑道:“怎么停车了?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左渔正帮助另一名女记者调整话筒线,听到后立刻停了动作,紧张地转头看过去。
而与此同时,几名外交官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这种临时停车实在太反常。
左渔迅速做出反应,回到车上,支起设备,调试信号,准备与他卫星连线确认情况。
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烈日炙烤着大地,沙漠的热浪扭曲着空气。许肆周下车后,往前走了好几十米,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手指轻轻拨开覆盖的沙尘,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身来,接通电话,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丝紧张,语气谨慎:“前方可能有雷区,前进中断。”
“什么?雷区?”车内的男记者闻言愣了一下,脸色变得严肃。他迅速转头看向左渔,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安。
左渔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名战地女记者率先出来解释:“很可能是反叛军埋的雷。”
“今年这个DT军用机场两度易主,年初是由反叛军控制的,但后来二月底,这里再次被政府军反攻回来,所以这片雷区很可能是反叛军布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御政府军的地面进攻。”
“没错。”许肆周声音低沉,认可了女记者的说法。
他依旧保持着理智,迅速布置任务:“现在绕路已经来不及了,马上跟当地的政府军取得联系,了解雷区的具体范围和安全通道。”
“我立刻办。”左渔维持着通话,迅速拨通二线。
另一边,许肆周拿出地图,铺在车前盖上,嘴里咬着笔盖,标记出可能的危险区域。
没多久,政府军那边传回消息,他们手头上只有一张雷区分布图,但这张图只显示了大概的雷区范围,未必能准确反映实际情况。
“我们只能提供雷区的粗略位置,并不能保证所有的地雷都被标记了出来。”政府军的通讯员在电话中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派出扫雷专家,进一步去勘查,但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左渔刚想进一步细问,许肆周突然出声。
“你问他们这是不是一片反坦克雷区?”
许肆周看了发来的雷区分布图,迅速在地图上圈出一条可能的路线。
他刚才检查过现场,初步判断这批地雷很可能是反坦克地雷,专门针对重型车辆,以及装甲车。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反叛军布下这片地雷,目的是为了防御大规模的坦克进攻,因此布雷的重点,会落在宽阔的道路以及主要的进攻路线上,而那些边缘的险要地形,则会让机枪手来负责把守,以确保敌人无法从这些较为隐蔽的区域进行突围。
但重型装甲车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就是机动性差,不可能在险峻的沙丘边缘地带进行有效的移动和作战。
这就意味着,那些崎岖难行的道路,就是他们今天的突破口。
只要车队避开平原,贴着沙丘边缘行进,就有很大概率避开雷区。
“是的,你说得没错,敌人埋的就是反坦克地雷。”通讯员在电话中确认了许肆周的猜测。
“触发重量多少?”
“大于180公斤。”
“行,我知道了。”
得到回复,许肆周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紧迫。他迅速整理好地图,一双军靴踩在黄沙上,走到车前拿起对讲机,对队员们下达指令:“全体都有,集合!”
他需要队员们在短时间内想办法扎出数个沙袋。
这些沙袋的意义不仅在于增加车辆本身的重量,还能用作最后一层防护,万一真触发地雷,也能勉强充当掩体,起到爆炸缓冲的作用。
队员们迅速反应,拿起工具开始在周围挖掘沙子,不到五分钟,整辆皮卡被沙包塞得严严实实。
许肆周径直上前,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原本驾驶该车的司机以及几名队员将他喊住:“队长。”
许肆周回头,手拉着车门,看到司机和队员们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紧张。
左渔也听见了队员们这一声沉重的呼唤。
所有人都知道许肆周要做什么,他要亲自开车走在前头,确保安全后,再让车队沿他的路线行驶。
但如果,出现个万一,真的碰上了地雷……谁也不敢保证后果会是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仿佛所有人的心跳都与四周的风声融为一体。
后面两辆客车陆陆续续有人从车上下来。
医护人员试图阻拦,但没有成功,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担忧,紧接着被困的108人中有更多的人开始下车,因为他们也看出来了,都很担心许肆周,久久站着,许肆周让他们上车,他们也不动,就默默看着他,然后有人哭了,眼睛红红的,一种悲怆的情绪笼罩着整个场面。
许肆周手指微蜷,平静地扫视每一张脸。
尽管经过磨练,他身上的少年感依旧还在,长相俊凛,脸部变得越来越坚毅,线条分明的下颌上多了很多细微的伤口。
他迎着光,和每个人对视。
短短一霎那,他脑子里闪过这些日子无数个与死神擦边的片段。大家相互依偎、鼓励,从不说放弃。他带领这些人穿越数十公里荒原,越过了战区,越过了沙漠,今天也一定能越过这片雷区。
“信我。”许肆周指骨节扣住车门,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
他转身跨上车,嘴角淡淡挑着,最后撂下一句——
“我带你们回家。”
他坚定的嗓音牵动了每个人的心。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他穿过危险地带来到他们身边的第一天那样。彼时的工厂扬尘四起,他挑起笑,对每个人说会带他们回家。
许肆周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双手紧握方向盘。车子缓缓启动,卷起一阵黄沙。
许肆周将一脚油门轰到底,发动机咆哮着,车轮卷起滚滚黄沙。
车身猛地一震,仿佛要挣脱地面的束缚,飞跃而出。风声呼啸而过,如同无数刀刃在车窗外疯狂拍打,震耳欲聋。
沙漠的黄沙像怒涛般在车后翻涌,吞噬了视线,只留下前方那条充满未知的路。
沙地松软,车轮在上面打滑,车身左右摇晃,但许肆周的双手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前方的每一寸地面。
两名战地记者迅速将镜头对准了许肆周那辆飞驰的皮卡,黄沙在车轮下翻滚,车身在沙丘间急速穿梭。
卫星通话依然连着,左渔看着他驾驶的车子在沙丘间疾驰,心跳似乎随着车子的每一次颠簸,而骤停一次。
她甚至能听到他那边的风声越来越响,她的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下,所有的思绪仿佛都被冻结了。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许肆周那辆车,眼睛一刻也不敢移开。
许肆周的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都在赌上生死。
左渔眸光深深,心中有千言万语涌动,可她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生怕自己的话语会打扰他丁点,怕影响他的判断,所以不敢说,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砸落了。
模糊的视线里,一切化为虚影,她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以及那一端传来的微弱电流声。
忽然,许肆周的声音透过不平稳的电流声传来,尽管风沙和引擎的轰鸣夹杂其中,但那份坚定依然清晰可辨:
“还有一公里。”
左渔濡湿的眼睫倏地颤抖了下。
“八百米。”
他继续说,声音依旧平稳,处变不惊。仿佛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仍然能够掌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