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周见张振这反应, 心底又确证了几分,整个人极度不爽, 他抬脚踢开挡路的椅,语气讽刺地嗤了声,甩脸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后,许肆周强忍着怒气,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手指对着屏幕一通划拉,直接滑到通讯录最底部,拨出那个八百年不联系的号码。
冰冷的“嘟”声响了将近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没等对面说话,许肆周直接开口。
“司余鸣,你是不是有病?”
“你算老几你去给老师认我罪?”
那边深吸一口气,话还没说出来,全被许肆周堵了回去。
“你问过我了?我妈都没发话你在装什么?”
“他觍着脸去老师那装病,现在问都不问就直接给我定罪了?”
许肆周一通发泄,满眼戾气,走到西边篮球场时,一群人趁着课间在打球。
司余鸣也被激得火冒三丈,口不择言骂道:“浑小子!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这次如果不是我出面,这摊烂事能平?我警告你,接下来安分点,再出事我可不护你!”
父子俩的关系本就水深火热,互相看不惯。“操!”许肆周皱眉骂了句脏话,直接掐断通话。
8班几个男生看到他,拍着篮球问:“肆哥,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其他打球的男生也停下动作,相继探着头看过来。
打球的男生里属唐锐跟许肆周最熟,拿着瓶水走过来,试探性地问:“是因为陈仲远那事?”
“张光头不会真特么给你处分了吧?”旁边一男生也跟着凑过来八卦,却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许肆周眉头皱起,心烦得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冷声睨他:“滚远点。”
男生讪讪撇嘴,识趣地走开不再吱声。见状,唐锐赶紧将矿泉水瓶拧上,和旁边的几人一起打圆场,跑过来安慰——
“肆哥,光头是这样的,咱平时也没少挨他批。”
“对啊,胖子昨儿晚自习看到墙角掉一蜘蛛,吓得嚎叫了声,刚好被路过的光头听见,不管胖子怎么解释,光头就认定了他大声喧哗,硬是将他拉到办公室叼了足足一晚。”
“是啊,肆哥,”另一男生跟着赔笑,“消消气,哥几个陪你打场篮球泄泄火……”
正是课间最热闹的时间,每层教学楼的走廊都围满了休憩的女生,为首那男生将球扔给了许肆周。
篮球落地,在水泥地面弹起,许肆周抬肘接住了篮球,冷白修长的手掌牢牢抓着它,狠狠地拍了两下,命令式的口吻:“打全场。”
一副又寸又轻狂的混蛋模样。
一群男生原本只是利用课间时间打场球,只打的半场,听见他的话,纷纷四散开来,各自走到场上的位置伏下腰准备防守。
许肆周将外套丢长凳上,控着球,游刃有余地倒着走,等所有人到位后,突然掉转身,“砰砰”两声,篮球砸地。
不过三两秒的须臾,他精准无误地绕开场上所有人,快速突破到篮下。
“进了!”唐锐从花坛跳下来,嚎了声,“帅得一批。”
可是众人才反应过来不久,许肆周轻侧一个转身,再次摸到球。
“来啊。”
他肆无忌惮地压着球,淡淡瞥向场内,又是一轮猛烈进攻,疯狂运球、突破、防守,跃高,扣篮。
又进了。
一群人招架不住,许肆周往日的球风就激进,此时此刻竟然更加凶残,每次投篮、得分、抢断、盖帽都引起一阵阵喝彩。
楼上女生的呐喊声越来越大,激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群人舍命陪着,被他吊着打,大汗淋漓且毫无游戏体验,没打满两分钟,就在上课铃响起时,纷纷按捺不住,急匆匆地想要离场。
“肆哥,上课了,咱就先回去了,下次再陪你打。”
许肆周没搭理,连头都没回一下,继续在球场上拍打着篮球。
球场很快散空,只剩下许肆周一个人在不停地跳投进球。
离开的男生回头看了眼,忍不住问:“肆哥干嘛呢,打这么凶?”
“他平时的球风也狠啊。”
“平时确实是个火药桶,”男生反驳他,“但现在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点炸了!”
“左右不过陈仲远那事。”唐锐心中有数。
“陈仲远那小子今天还是没来,看来是想躲到学校处理完再回校了。”
男生又问:“那肆哥就这样放过他?”
“他就一软骨头,有胆耍这些阴招,没胆露面。”唐锐没打尽兴,纵身起跳,一跃拍打在悬挂的楼层牌上,轻哂着搭腔,“肆哥犯不上搭理他。”
“什么意思,肆哥不准备收拾他?”男生没懂。
“狗咬你一口你要咬回去啊?”
“靠!”那人看着被拍得晃晃悠悠的标识,对着唐锐竖起大拇指,“真是,狗不懂人性,跟一条狗计较什么。”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很快回到了教室上课。
球场上连一丝风都没有,许肆周接连扣了十发篮,觉得没劲透了,转而单手抓起篮球,瞄准篮球架那支主杆,用力掷了过去。
球体撞到铁杆,砸得铁杆微微震动,并发出闷沉的一声“嗡”响。
很快,篮球回弹,被许肆周伸手牢牢接住,而后又被他沿着同样的角度掷了出去。
“嗡——”,又一声闷响。
就这样,他一下又一下,反复地用篮球砸击着正中那道铁杆,力道也越来越大。
篮球回弹到手沉如铅球,但他丝毫没有收力,阴着眉眼,甚至加快了动作,压着情绪发泄戾气,乐此不彼。
随着冲击力愈渐陡升,许肆周心底的躁意达到顶峰,最后胳膊使了一记蛮力,将球狠狠地丢了出去。
篮球经过猛烈的抨击,倏地反弹。
这次许肆周不接,也不躲,只是在球体回旋时微微撇了头,脸朝一侧转,篮球横擦着他的鼻梁骨而过,瞬间留下两抹血痕。
篮球落地,“砰砰砰”的接连几声在球场四周回响。
左渔刚下楼梯就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篮球恰好滚到她脚边,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没防备地瞧见许肆周鼻梁上的伤。
少年逆着光站在原地,脖颈上淡淡的青色血管明显。他喘着气,胸膛轻微起伏,不慌不忙地往伤口一抹,拳头上顿时留下一道暗红的血迹,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垂着头过来捡球。
左渔有些担心,不由自主地拦住他,指了指他的脸,同时快速翻找自己的外衣口袋:“许肆周,你受伤了,我有创可贴。”
昨天傍晚在隆裕商场外面摔了一跤,回到教室后秋摇给了她几片创可贴,她还没用完,剩下的两片刚好揣在兜里。
许肆周此刻抱着球心情极差,正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谁过来谁遭殃,烦躁地啧了一声,一句“别他妈烦”正要脱口而出——又被眼前少女一脸担忧的神色生生止住。
左渔察觉到他的暴躁,害怕又紧张,小心翼翼地将两片创可贴塞到他手里。
“给你……”
两片创可贴带着温暖的体温,许肆周眼皮耷垂下来,看到她微微瑟缩,却真诚温和的样子,突然间什么不好的东西都说不出口了。
他手指收紧,瞥见创可贴上边的少女心图案,随手塞在了口袋里。
“谢了。”
说完,许肆周转身就要离开,左渔看着他的背影,放心不下,连忙小跑上前:“许肆周,我知道你没有打陈仲远,我今天去找过老师了,你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嗯。”许肆周没当一回事,没什么心情,敷衍地应了声。
此时的他熟悉又陌生。
就像回到了最初接触的那个不良少年,眼神冷冰冰,很凶很淡漠,不是最近那股随和但又闪闪发光的模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左渔觉得他除了和赌徒们混在一起外,其实也是一个挺好的少年了。
左渔忍住心里的微怯,轻声说了句:“许肆周,你是一个很光亮的人。”
“……”
“也许你现在心里难过,但是不要伤害自己,你爸爸妈妈,你家人,还有关心你的朋友都会难过的。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左渔轻轻摇摇头,继续说,“但你要相信,邪不压正。抓住光明去刺破黑暗,少年本该活得鲜明光亮。”
许肆周瞥眼看她。
第22章 酒窝星球22
偌大的球场只有两个人静静地站着, 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不热不晒,就像一层薄纱蒙在皮肤上只有淡淡的暖。
许肆周站得离她不远,听着少女温和坚定, 又带着点份量的话, 突然笑了。
哪里搬来的狗屁鸡汤。
还像模像样地说给他听。
他生气的时候, 满身戾气的时候, 只想玩命出气的时候最听不得这种屁话。他只觉得可笑, 都他妈是忽悠。
但左渔就那样穿着正当年少的校服站在他身前,阳光照亮她的眼睛, 落在她胸口校徽上。
她眉眼弯弯, 一板一眼,浑身纯净, 毫不吝啬地告诉他——许肆周你是一个很光亮的人,他心底那堵气,突然就如同潮水般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消了, 心脏变得轻飘飘、软绵绵的, 心胸也跟着亮堂堂。
那些原本听起来只觉得幼稚的心灵鸡汤, 变得不再可笑, 变得真诚、变得笃定。
连一个一开始那么怕他、躲着他的姑娘,都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愿意站到他这边,告诉他你许肆周要活得鲜明,要好好爱惜自己。
而你司余鸣、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呵。
许肆周渐渐冷静下来, 内心暗自冷笑,正眼打量起左渔。
那么纯粹的一双眼睛, 看起来什么都懂,柔软却不柔弱,从来没在她眼睛内看到过什么负能量的情绪,就好像一直装着光。
这大概解释通了。
为什么孙益认为他最近格外关照左渔。
谁都想向着光。
许肆周将手中的篮球以抛物线的弧度抛出一记三分,球体在空中划过,精准落入篮筐,篮球“咚”地一声掉在水泥地面。
周围起了风,风声沙沙响,空气沉寂了数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