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周几步赶上左渔,手掌捏住她的肩头,将人按住:“洗洗。”
左渔一愣,眼神里还有些迷茫,紧接着却看见许肆周手里多了瓶矿泉水。他拧开瓶盖,修长的指骨攥着倾斜的瓶身,往她的手上倒矿泉水。
涓涓细流从指缝滑过,指尖冰冰凉凉的。
“……”
他竟然在用矿泉水替她洗手。
少年的手很白很漂亮,指骨节根根分明,看起来很尊贵的手,一点都不像会屈尊替人做这个的。
他笨拙的动作显然也证实了这一点。
许肆周语气冷冷:“搓一搓啊。”
左渔一开始还愣着,后来也反应过来了。她不敢违逆他,于是听话地搓了搓手,把指尖沾着的灰尘都洗掉。
错落有致的花丛投下斑驳的光影,许肆周垂眸看向她,阳光下少女的眉眼亮亮的,纤长的睫毛细密又柔软,然而那个口罩因为刚刚摔倒的时候被碰到,现在戴歪了,边缘压着她的下眼睫,快要压出一道红红的印痕。
许肆周盯着那块,捏瓶盖的手指动了动,终于忍不住,抬手想要把它挪正。
结果下一秒,“啪——”地一声,清脆得发响。
左渔:“……”
许肆周:“……”
这结实的巴掌声,将两个人都整懵了。
掌心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左渔脑袋突然转不过来。
她刚刚……她刚刚竟然扇了许肆周一巴掌。
场面无比尴尬,且窒息。
刚刚许肆周的手靠近她的脸时,左渔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只觉得一股陌生的气息挨近,她抬手,下意识想挡。
但是错位了……
她的手掌对着许肆周的脸干脆利落地就是一巴掌,想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她也不敢故意,她怎么敢惹这种不良少年呀!
许肆周的脸还在往一边侧,脸上还挂着巴掌痕的水珠,他显然也是被打蒙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少女先发制人,退开了足足一米多远,她几乎是惊吓过度地往后退,结巴着低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肆周眼神阴恻恻地转回来,盯着她不说话。左渔被看得一阵心虚,慌张地移开视线,解释:“你……你突然抬手,我我……”
“下意识反应?”少女说话断断续续,许肆周烦躁地替她补上,拇指同时磨了磨有些隐隐作痛的嘴角。
“嗯……嗯……”左渔忙点点头,应下来,她真的很害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见她说话期期艾艾,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许肆周不耐烦地解释:“老子是想给你把口罩戴好。”
但说完又是一阵沉默,相顾无言,许肆周不仅没听到回答,还看到少女无辜且微红的眼。
“……”
“操,哭什么?”许肆周一阵无语,怒气卡在嘴边。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扇过巴掌,语气凶点怎么了。闭了闭眼,他强压着情绪,咬牙看着眼前的少女,语气到底缓和了些:“没凶你。”
“没哭。”
“?”
面前的女生局促地站着,看起来娇娇滴滴,不过还真是没有哭,只是低着头,看起来很乖很乖的伸出手,说:“我真的没有哭。对不起呀,如果我让你还回来,你可不可以不计较了?”
“……”
第5章 酒窝星球5
回到教室,左渔还心有余悸,但许肆周答应不计较她这一巴掌,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下一堂是生物课,许肆周临近打铃时间才回来。
他进门时,班上的众人都在看他,很快,大家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爆发出一阵雷动的掌声,起哄声四起。
“芜湖!”
“肆哥,牛逼啊,老李都敢正面刚!”
顶着这些欢呼,许肆周置若罔闻,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捏着一瓶冰水,慢条斯理地走到自己座位上。
刚一落座,眼尖的孙益便察觉到他左侧脸颊的异常:“阿肆,你这左脸咋红了一块?”
蒋科听见,也跟着问:“是啊,咋回事,好像还有个手掌印。”
许肆周盯着那“罪魁祸首”的背影,烦闷地抓了把头发。
操,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还真不小。
他抓起那瓶冰水,压在微微红肿的嘴角上。
左渔自从许肆周进来后就没敢看他。班上众人起哄时,只有她一个人还安安静静地坐着做题,这样一抹身影在一片喧闹中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许肆周就那样一直看着她的那个方向,没有回应。
左渔虽然拿着笔在写卷子,但心里还很忐忑。
班里很热闹,她专注不下来,自然而然也听见了蒋科和孙益的疑问。她心里咯噔一跳,正害怕许肆周会怎么回答,却没成想孙益竟然自问自答了起来。
“我靠,是不是老李打你了啊,打了你一巴掌?!”
“是不是!是不是!”孙益眉毛挑得特高,见许肆周没吭声,语气更加激动,“我猜对了!?”
蒋科点点头,显然也认同,毕竟也没其他人能动得了许肆周。
“唉,肆哥,不,我是不是该喊你肆爷了,”沈卓大半个身子倾压着,从另一侧走道凑过来,“忘了提醒你,今天有大领导来检查,今天抓得严,你搞破坏,老李肯定气啊!”
“怎么样,你有没有还手?”孙益一脸贼笑嘻嘻地问。
许肆周把矿泉水瓶拍他怀里:“滚。”
就在许肆周被这几人烦得不行时,上课铃打响了。
生物老师是一位喜欢穿Polo衫的男老师,五十多岁,上课严肃,管得很严。他踩着点来的,一进门便举起手用力砸了砸门板,门板匡匡响,全班猛然肃静,左渔也在这氛围下悄悄吸了口气。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没想到就在生物课临下课前,许肆周又被班主任从班上叫走了,而且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两节课后的大课间,左渔刚和秋摇从洗手间回来,就听到了班里传来的消息:许肆周休学了。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议论,尤其是后排的男生,甚至有人猜测说是因为许肆周在办公室和班主任互扇巴掌,所以才被休学的。
一阵穿堂风擦着颈肩而过,左渔从一众讨论声中路过,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翻书复习。
/
午饭过后是午休时间。
没有值日任务的同学可以直接回寝室休息,有值日任务的值日生则需要先把包干区清扫干净才能走。
今天轮到左渔打扫,她负责的区域是文科楼和综合楼前的那条校道,其他人则承担操场前面那一块空地的清扫任务。
此时正是深冬时节,树杈光秃秃的,地面上的落叶并不多,左渔握着扫帚柄,认认真真地把分散的黄叶扫成一堆,仔仔细细地把角落的灰尘也扫干净。
这个时间点,热闹都在宿舍和饭堂,教学楼这边就显得异常冷清安静。
空旷的校道上只有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唰、唰……”声音,一下又一下,格外清晰。
左渔花了不到十分钟把整条校道扫干净,然后将工具归还到文科楼。
文科楼的工具房和杂物间连在一起,左渔走进去,将扫帚整齐摆放好,然后去厕所洗手。
可是当她靠近一楼卫生间时,隐隐约约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女生的哭泣声,听起来特别伤心。
左渔脚步微微顿了下,眉头也跟着蹙起。
通常这个时间点里的教学楼没什么人,大家都回宿舍了,现在竟然有人躲在厕所里哭。
她壮着胆子走进去,然后看见镜子前站着一个女生,她低垂着脑袋,两条胳膊扶在洗手池的台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长发也从耳朵两边垂落下来。
她的背影随着呜咽声抖动,落泪的模样令人心碎。
左渔慢慢走过去,打开女生旁边的水龙头。
听见声音,女生猛地抬头看过来,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视线相对,左渔眼睫抖了抖,认出这女生是昨晚元旦晚会上表演民族舞的聂潇潇。
她鼻头和眼睛红了一圈,即使哭得眼睛都肿了,依旧是长得很好看的女生,却不知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左渔小心翼翼地关了水,犹豫了一会,还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你还好吗?”
女生没有说话。
“擦擦吧。”因为和她不熟,左渔把纸巾放到她面前,推给她,安慰道,“别哭了。”
左渔刚说完,聂潇潇突然哭得更凶。
她直视过来,直勾勾的眼神里藏着哀切:“我认得你,你和许肆周是同一个班的。”
左渔有些愕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许肆周,但转念想起昨晚元旦晚会时听到的流言蜚语,说聂潇潇和许肆周分手了很伤心,也就稍稍有点明白过来了。
“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找来,我想见他。”聂潇潇捉着她的袖子,眼神期盼。
可是许肆周休学了,一上午也没见到人。
她帮不了她。
“他休学了。”左渔摇摇头,告诉她。
听到这个消息,聂潇潇似乎是灰心丧气到了极致,她皱起脸,突然从洗手台前蹲了下去,整个人像脱力般抱着膝盖,又开始啜泣起来。
“我好喜欢他,每次一群人出去玩,大家都起哄着我跟他,我就以为他也喜欢我,但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根本不谈恋爱。”聂潇潇一边哭诉一边擦眼泪,“我q.q一直找他,可是他都没看,他为什么不看啊?我发了那么多消息,都是偷偷拿我妈妈手机发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左渔看得揪心,拿起刚才那包纸巾,撕开贴标,抽出其中一张,径直塞她手心里。
左渔很怕许肆周这种坏坏的男生,出自本能地躲开他,可是好像只有她会这么想。可能是其他女生们都不知道许肆周背地里跟那些赌徒混在一起。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真这么喜欢他吗?”
听见她的疑问,聂潇潇明显一顿,然后更加难过了,抽抽噎噎着说:“对啊!再没有一个男生能跟他比了。”
“许肆周读书聪明,长得帅,会打篮球,还会请客带我们去打电玩,把全场的奖品都赢个遍,而且他特别不怕事,上次我得罪人,是他去跟人把场子兜了下来。”聂潇潇一连串说了好多好多许肆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