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周刚刚抢先绕过浮标,正对着她们船只的方向而来。
渡嘉奈眯了眯眼,唇角染着散漫的笑,调侃:“得,这拍马也赶不上。”
左渔将手抵在眉间,挡住刺眼的太阳,笑着回他:“那你选我,可是打错算盘啦,我帮不上忙的。”
渡嘉奈听了也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调控着船帆,投过来一眼,耐人寻味地说:“他这爷,赢了比赛,输了你也是输。”
渡嘉奈说话的间隙,许肆周那艘帆船已然逐渐靠近,速度很快,左渔的心脏随着海浪的起伏一蹦一跳。
风声在耳,如涛啸音,渡嘉奈趁着那么一两秒的空余,突然朝她凑近了些,伸手挽了挽她耳边随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左渔始料未及,明显愣在原地。
渡嘉奈见状一笑,朝许肆周那方位看一眼,简单解释:“你头发乱了。”
余光里,左渔看见许肆周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风帆张扬,速度惊人。他操纵着自己的帆船,明明没有在看她,可左渔依旧紧张得不行,将信将疑地问:“是吗?”
“我从不骗漂亮妹妹。”渡嘉奈眼也不眨地扯谎。
左渔还不懂他的路子,挺诚恳地道了句谢谢,然后撸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圈儿发绳,把头发系了起来。
渡嘉奈瞧着觉得有意思,坑蒙兄弟上头,越想越嗨,索性伸手一拉桅杆,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视野,然后整个人坐到左渔旁边,一条胳膊搭到她身后。
“妹妹,帮我看看,我肩膀后面是不是都晒红了。”
左渔不疑有他,但因着他这个姿势的限制,左渔能动的幅度不大,微微侧身,探到他的身后。
渡嘉奈特意设计的角度,从任何方位朝他们看过去,都会觉得这俩人的姿势过份暧昧,这一下追赶在他们大部队后方的人全都炸了。
尤其是船上闲着的,以及岸上拿望远镜的。隔得远的干脆拿起手机,拍到群里,微信消息闪个不停,手机搁在船板嗡嗡地震。
左渔刚仔细看完,也没觉着哪儿特别红,然后就听见周遭一片起哄嘘声,她回头,差点儿跟渡嘉奈碰上,想避开时手臂被人拉住,渡嘉奈捞起自己的手机,问她:“你是不是还没进咱们的群?”
左渔“嗯”了声,然后渡嘉奈动作麻溜地拿过她的手机,挑眉说:“我拉你?”
“好。”
左渔点头,先加了他好友,然后被他拉进群了。
群里人不少,大多都是这个圈子一起玩的,彼此都很熟,也很能开玩笑,左渔看见成员里有许肆周,只是他连群备注也懒得改。
刚进的群,里面的消息就很活跃,左渔捏在手里的手机不停震响。
她还狐疑呢,这会儿不是帆船比赛吗,怎么这班人还不停往群里发消息呢,结果当下认真往频繁刷屏的群消息看一眼,顿时有点懵懵的。
[@渡,这波操作,官宣了?]
[咱们是不是该改口喊嫂子了?]
……
然后是队形整齐划一的@她:嫂子。
新进群的成员不能看到前面的聊天记录,所以左渔不知道他们前面聊了什么,也看不到她跟渡嘉奈被拍的画面是怎么惹人遐想,尤其是渡嘉奈运动过后的身材,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左渔捧着手机,看完消息抬头,渡嘉奈手肘搁在船身上,四平八稳地坐着。
“这群人。”他瞧着挺无可奈何,叹一口气,补充说,“我们这个群里的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就爱瞎起哄。”
言下之意像是在跟她解释,他把她拉进了群,无异于以他的身份认可了她进入这个圈子里,引人误会了。
“那我是不是得跟大家解释一下?不然他们误会你了。”
左渔问完,手机又接连震响。
[黎莺:这是哪位妹妹,照片挡脸了啊,你们能不能行? / 流汗.jpg]
紧接着,两条新消息。
[黎馥:这小爷脱单了?]
[黎馥:稀奇。]
[黎馥:刚好。等会见见。]
左渔记得黎莺,曾经在恫山有过一面之缘,是渡嘉奈的双胞胎妹妹,但黎馥……左渔并不认识。
黎莺作为亲妹,明晃晃地在群里@她,亲自拆渡嘉奈的台:[妹妹,别被他外表迷得五迷三道,渡渡贼精着呢,姑娘栽他身上容易被他带坏了…… /心碎.jpg /心碎.jpg]
左渔觉得黎莺有点可爱,将手机屏幕亮到渡嘉奈面前,好笑地问:“你是不是经常蒙你妹妹啊?”
“她最好蒙。”渡嘉奈也不否认,说完,站起来调转帆面,扫了眼手机,挺意外地,“我二姐要过来?”
左渔视线落在一个头像上:“二姐?是指这个黎馥吗?”
“嗯。”渡嘉奈顺着风向和洋流,调整了船头,轻松地越过浮标返航。与此同时,正前方是无数迎面朝他们驶来的帆船。
许肆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他们的帆船,即将进入赛程的后半段,以这全面领先的优势,冠军非他莫属。
阿B隔着一段海面朝他们打招呼,一边卖力挥手,一边指挥自己男朋友:“你给我冲啊,段靖康!!!不争冠亚争季军行不行!!!”
阿B话太多又闹腾,渡嘉奈一贯的懒得搭理,反而朝左渔睇一眼,有滋有味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用解释,我不在意,还是你怕周误会?”
左渔看一眼,刚想点头。
“他不可能误会,死都不可能,你不用担心。”
返航是逆风,渡嘉奈坐下来,挨着左渔,手肘往后搭着船,缓缓问道:“惦记上他了?”
“……”左渔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渡嘉奈拿起她的爱心三明治,举在半空中端详了会,然后自顾自地点头,打开她的保鲜餐盒:“看来我猜对了。”
左渔那点想法哪儿避得过渡嘉奈的耳目,人有多贼精,她就有多乖,这会儿渡嘉奈翘起二郎腿,拿起她的三明治开始咬,餐盒盖子扔一旁。
“哎?”左渔伸手,但来不及阻止。
“我能帮你。”他边吃她的三明治边点评,“味道真不赖。”
左渔随他了,破罐破摔问:“怎么帮呢?”
渡嘉奈指着头顶说:“把帆降下来。”
船帆一旦降下来,相当于顶风而行。根据刚才学来的浅薄知识,左渔犹豫了一下,没立刻动,问:“可现在不是逆风吗?”
“是啊。”渡嘉奈咬着三明治的吐司片,“月黑风高为什么适合做坏事?因为别人看不见你的真正动作,你船帆一挡,周周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左渔当下也意识过来了,他这是想让许肆周误会。
“可你不是说他不可能误会吗?”
“但他醋啊。”渡嘉奈笑了下,徐徐摇头,“这爷就得这么治。”
左渔骨子里没有这种亦奸亦邪的花招,真诚得要死,渡嘉奈看得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黎莺说的那样,将人带坏了。
但他平时跟这群人就是这样玩的,尤其是周,偏偏周也是最难坑的那位。
渡嘉奈难得使坏前还耐着性子解释一通:“怎么,不舍得?”
“周这个人,其他事都很靠谱,唯独在感情上很臭屁的,恋爱脑又矫情,一整个公主病。”渡嘉奈站起身,落帆,然后又坐到她对面,继续说,“你不使点伎俩和手段,拿捏不住他。”
“可是,我高中的时候伤害过他,对他说了一些重话,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左渔老实说。
“这就是他矫情的点。”风拍打着帆,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们逆风而行,已经被后面的数条帆船赶超,附近有男生嘘他们,渡嘉奈置若罔闻,悠哉悠哉地吃完最后半个三明治。
“一方面,当时年少气盛,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低三下四地追你,拼尽全力,倾尽所有,为你建摩天轮,为你跑这跑那,挖空心思对你好,对你百般呵护,最后在你面前却落得连尊严都没了。”
渡嘉奈每说一分,左渔的心脏就紧了一分。
高中分开时的那段画面,就像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
她当时对着许肆周口不择言,表达出来的意思令他受了伤,刺痛了他,说他像洪尧明一样逼她。但洪尧明多差劲啊,被他亲自收拾过,许肆周又怎么甘心与洪尧明类比。
许肆周肯定不愿意跟洪尧明这种人相提并论的。
“另一方面。”渡嘉奈继续说,“这位爷是个矜贵的主,从小被捧着长大,手下护着他,佣人伺候他,同龄人让着他,就连女孩子,都从天涯追他追到海角,不夸张地讲,他身边随时随地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个个虎视眈眈,这样一位大少爷,既有后台又有人脉,破天荒的在你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不报复你还真是他出息了。”
“换作我,老子一定跟你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渡嘉奈越说越替自己兄弟感到不值,啧啧叹了口气,挺直白地盯着她说:“知道他为什么不脱衣服?”
左渔摇摇头。
“人人都脱他为什么不脱?妈的,因为他为了你,整个背都毁了。”
左渔脑袋“轰”地一下,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坍塌,然而仅凭她的认知,根本听不明白。
“什么意思?许肆周怎么了?”
可是话语刚问出口,像是天空突然下起了骤雨,倾盆的水滴从天而降,淋了一身,左渔仰头抹了把脸,一片模糊的视野中,隐约看见两股高压水柱从岸边射过来。
她们这条帆船被高压水枪打得原地直转,两条安全救生员的巡航船从后靠近。
左渔撑起身子,伸手抓着帆栏。
岸边,许肆周拆了消防栓的高压水泵,站在海湾前指挥,俩男生对他惟命是从。其中一男生手里的水枪没攥好,不得章法,水花打在船身,晃到了左渔身上,许肆周紧赶着,自己上前,接过那男生手里的高压水枪,枪口喷头对着渡嘉奈准得要命,独独朝着他身上射。
高压水枪的冲力十足,水柱射在渡嘉奈身上滋得他生疼。
“靠。”渡嘉奈一副了然的架势,“这祖宗朝我发难了。”
船泊到岸边,其他船只也早已靠岸,只是他们聊得太入神,并不知觉。
左渔和渡嘉奈浑身湿漉漉的,许肆周一声不吭地抛出两条毛巾。一条被渡嘉奈迅速接住,另一条稳稳准准地落在左渔头顶。
干净清爽的毛巾盖在发丝上方,左渔伸手拿了下来。
渡嘉奈擦着头发,笑得蔫儿坏,问左渔:“去我那换衣服?”
“去个屁,爷在这呢!”许肆周一把扯起左渔的手,带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
第70章 惦记70
许肆周的手掌心好热, 左渔被他紧紧牵着,到底有些失而复得的窃喜。
悄悄反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指腹不动声色地贴着他的手臂。
在走回车上的路程中,许肆周全程不讲一句话, 单手从半空中接住朋友抛来的车钥匙, 另一手雷厉风行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左渔心思全在许肆周身上, 还没开口, 先被他腾地拦腰抱起。她下意识地闭眼, 以为脑袋即将碰到车门的门框,但被许肆周有先见之明地护着, 稳稳地将她放到了座位上。然后, 他伸手拉起安全带,发出了一声轻响, 将她踏踏实实地束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