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着,边环视一圈卧室内的情形,最后从窗边的阳台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瓶子,以及一个药盒。
白色塑料瓶子上面没有任何字体,而那个药盒上则是写着:盐酸帕罗西汀片。
看到这里,她差点没站稳。
因为这个药是患有抑郁症患者才会服用的药物。
妈妈她患了抑郁症吗?
正当夏弥在这边无比自责她竟然没发现母亲可能患了抑郁症的时候,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了,是夏敏走了进来。
“弥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出来吃——”
话音刚落,夏弥对上她的视线,手里的药盒也自然而然地被夏敏看到了。
夏敏愣了下,“弥弥……”
夏弥看着她发梢生出的几抹白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妈妈,多久了?患病多久了?”
夏敏率先镇定下来,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药盒,安慰道:“没多久的,妈妈没事,别哭了。”
夏弥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虽然母亲说是轻度抑郁症,但她也很自责。
两人回到餐厅,夏弥坐在夏敏对面,面前摆着一桌子她喜欢的饭菜,但她却毫无胃口。
妈妈竟然患了抑郁症,她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她回来了,说不定妈妈会永远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弥弥,别想了,妈妈现在已经停药了,只不过药盒忘了收起来而已。”夏敏边说着,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夏弥碗里。
糖醋排骨的酸味盖过了调味剂的香味,夏弥夹着排骨送到嘴里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因为这块排骨酸得过头了。
奇怪,以前妈妈是最讨厌吃发酸的东西了,怎么今天的糖醋排骨这样酸。
她边吃着,边抬头瞧夏敏的反应,结果看到她夹了一筷子排骨吃了,脸上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然后又夹了一道再普通不过的菜,却有些干呕。
夏敏当下放了筷子,焦急地跑进了洗手间,随后里面传来了水龙头唰唰的水声,像是在隐藏什么声音一样。
夏弥哪还有继续吃下去的心情,跟着到了洗手间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想拧开,结果拧不动。
门被反锁了,仔细去听,里面不仅有哗哗的水声,还有干呕声。
“妈妈,你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医院吧?”
这次回沪城,她明显感觉到母亲的不一样,身体各项机能估计衰退了不少,也是意识到妈妈不再年轻了,白头发都长了出来。
她用力地拍打洗手间的门,声音急得带了些哭腔,“妈妈,你开门,让我进去。”
可惜夏敏没有回应她,过了两分钟,洗手间的水声消失了,是夏敏关了水龙头。
夏弥松了口气,她以为妈妈晕倒了,还好没晕倒。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夏弥再也没忍住,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夏敏的脖子,哭出了声:“妈妈,你吓死我了,我现在挂号,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没察觉到自己提到医院,母亲慢慢变得僵硬的身子。
夏敏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上周我刚做了体检,各项报告都很正常,不用担心妈妈,妈妈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缓了好久,夏弥才忍下了现在带着母亲去医院的冲动,也看过了她的检查报告,心慢慢落到了实地上。
她那天晚上没有在这边休息,而是回了夏敏买给她的那套公寓,打车回去,刚乘电梯到了二十二层,也就是公寓所在的楼层。
一出电梯,走进楼道,就看到自己家门前的那个黑色的身影。
夏弥当时就愣在原地了,心跳怦怦的,在这寂寥无声的楼道中更是显得她紧张万分。
“你怎么在这儿?”
是她率先打破安静的。
陆鹤野走上前,模样冷淡得很,“夏弥,我们什么关系?”
这话一锤定音,砸得她脑子嗡嗡响,回荡声不绝于耳。
夏弥懵了,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甜腻浆果砸得说不出话,整个人都泡进了蜜罐里。
晕乎乎的,同时也是甜滋滋的。
“什么……意思?”她轻声问。
陆鹤野冷笑一声,“也是,我昨晚说的话你估计也不会听,所以没想着和我发展关系,对吗?夏弥。”
夏弥不吭声,脑子里翻来覆去很多之前的场景。
她知道陆鹤野段位高,手段毒辣,搞人心态一绝,办理麻利,不会留后患。换句话说就是他虽然长着一张坏种脸,不干人事,但从没有人怀疑过他,因为他退得干干净净,办事高调,退场低调。
也知道他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怪不得圈里长辈都羡慕他老子。
以前她读高三的时候,陆家的别墅里举行过小型的家族聚会,里面的对话声被当时还是高三生的她听到了。
“真羡慕陆禹。”
“羡慕什么啊?”
“教出了个这么牛逼的角色呗。”
“拉倒,人家从小被外公和母亲培养大的,和他老子没什么必然联系。”
陆鹤野优秀到一些长辈都必须认同的,他什么都懂,喜欢摄影拍一些人文和自然,烟火气场景也是他喜欢拍的,照片拿过荷赛奖的金奖。
除此之外,他考下的证件很多,不是那种没什么含金量的证件,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报名参加的考试,反而是有报考门槛的证件。
他高中就会炒股玩金融,在投资项目中,他能看到连许多投资大佬都看不到的商业风险,会自己做投资评估,一个人就是一整个团队,能力强大到令人害怕。
所以,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鹤野会对她产生了兴趣。
她觉得自己很普通,普通到放在芸芸众生里,都不会让人能注意到的那种分母级别的存在。
夏弥呼出一口气,虽然现在陆鹤野对她有兴趣了,但那种感觉很不真实,就像是你没付出什么努力,可就是获得了令人很满意的成绩。
这种被命运砸中的礼物,她宁可不要。
想法在脑子里辗转反侧,她最后开口:“陆鹤野——”
还没讲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便打断一切:“我努力遮掩,来到你的面前……”
拿出来一看,是母亲夏敏打来的电话,她顿了顿,没去接,反而是把手机静音放回包里。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没什么温度,“怎么不接?”
夏弥顿了顿,“回家再接。”
“防我?”他紧随其后。
夏弥呼吸一顿,“没有。”
“那现在接。”他点额。
夏弥不想接确实是在防他,她摸不清陆鹤野能不能听出夏敏的声音,毕竟夏敏是陆家的保姆,曾经高三一整年和他们一家三口人生活在一起。
但他应该也认不出夏敏的声音,毕竟他都忘了自己曾经高三和他一个班级。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去年九月份京大开学的那个晚上,她再次见到了陆鹤野是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在主席台发言。
发言内容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少年的身姿卓越,耀眼夺目。
那天半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下床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写了句话:“我努力遮掩,来到你的面前,只为了看你一眼。”
高中时期的她敏感脆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身材浮肿,脸上布满青春痘。自卑两个字深深扎根在她心底,直到遇到了周苏叶,她短暂地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明媚青春。
直到后来周苏叶的离世,让她再次回到了那个默默无闻,没什么存在感的夏弥。
夏弥从思绪中回神,仰头回视他,这次目光没有躲闪,反而是沁出了泪花,“陆鹤野,你能别逼我了吗?”
她现在顶着一张纯得不行的脸,皮肤顺滑像牛奶般,特别是滑落的那两道泪痕,万分地惹人垂怜。
任哪个男人看到了都不忍心再逼她,只会顺着她的意。
可惜,她面前的男人是陆鹤野。
陆鹤野忽然抬手捏住她下巴,“你装得挺像啊,夏弥。”
他根本没用力,但很快夏弥下巴落了一处红。
夏弥抿抿唇,被他戳穿之后脸上并没有难堪尴尬的表情,反而是嗯了声,“不装得像点,你会被蒙骗吗?”
陆鹤野松了她,下巴朝着防盗门的方向点了两下,“回家吧,不逗你了。”
夏弥眨眨眼,盯着他不吭声。
男人笑了,“怎么?舍不得我?还是说想和我一起走?”
他这话很直白了,换个意思就是:晚上和我一起睡?
夏弥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慢腾腾地向着他挪动步子。
楼道天花板上安装的是声控灯,此刻正值夜晚,没什么人经过,所以灯光灭了,一片漆黑。
夏弥胆子也大了,走上前,说出口的话却是:“舍不得你,但不想和你走。”
陆鹤野笑了,笑声把声控灯震亮,随后低头瞧她,“成,你信不信?”
夏弥嗯了一声,问:“信什么?”
“你会有心甘情愿跟着我走的那一天。”
说完这话,他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一秒,夏弥点头了,对着无人的楼道轻声开口:“我信,我会心甘情愿地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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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的时间只有两天,夏弥第二天去了沪城南郊的墓园,去看了周苏叶。
那天沪城落了一场小雨,大概是周苏叶知道她要来了。
南郊的那片墓园属于沪城市。政。府管辖,所以相对来说算是很安全的,不会有人打扰,会给死者一个安静的栖息地。
一整个上午,夏弥都站在那儿。
不知为何,周苏叶明明已经离开了一年多了,但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和鬼神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可能因为她经常想起叶子,叶子经常能带给她能量,就像能量守恒定律一样。
或许等她彻底将叶子遗忘的那一刻,叶子才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过去在京大的这一年,她每天晚上都被一个画面吓醒,是叶子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叶子。
换句话说,是她活在过去,短时间内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