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你的未婚夫,应该已经到了,大家应该都在屋里商量对策。”他说:“所以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杭攸宁猛然站起来,他的每个神态,每一句话,都让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
她必须现在动手了。
前面人们纷纷回头,不知道这对父女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售票员在前面说:“蒋家里站到了啊!下车的乘客赶紧下车啊!”
“好!那你跟我一起下!”
她伸手去扯周隐的领子,周隐直接被她扯了一个踉跄,但是毕竟是男人,而且很胖。
乘客们已经开始不满了:“你这个小死尸,怎么对自己老爹动手!畜生呀!”
“快放开!他多可怜啊!”
就连售货员也匆匆赶过来,道:“你干什么啊!不放开我报警了!”
杭攸宁看着众人围过来,脑子激灵一下,她吼道:“别过来!他是罪——”
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
众人混乱的尖叫声中,那个老实、可怜的老头,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手里是一把是条纹清晰,套筒黑亮的手枪,在他手指缝隙之间隐约露出黑色五星的棱角。
它刚才就隐藏在他的雨衣里。
“我不大会开枪。”他笑出一脸皱纹,说:“所以啊,大家都别动!”
他就在车门口,没人能够逃跑。
他浑浊的老眼注视着杭攸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把东西给我,你现在就可以走!”
杭攸宁想到了他会带武器。
却没想到是枪。
她大脑飞快的运转,他为什么让她下车?
他究竟想干什么?
她现在下车,或许能见到许野,或许还有警察,他们可以立刻控制这辆车。
可是把满车的人留给他……
还有杭翡,该怎么办……
电话响起,张淑芬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接。
对方是一个伪装过的,低哑的声音:“我要十万块。你们商量一下,十分钟后给我结果。”
“孩子还好么!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六神无主的张淑芬跑出去大叫:“回来!都回来!”
杭建设和徐慧都跑回来,包括一众的邻居,都挤在屋里,七嘴八舌地议论。
“他要钱,就说明孩子没事!”
徐慧仍然冷静,道:“给他!”
杭建设说:“咱们现在哪弄那么多钱去啊!”
徐慧几乎是跳起来,一个耳光就甩在他脸上,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给他!”
杭建设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许野也闻声赶过来,问两个刑警:“能追查到位置么?”
“通话时间太短了。”
许野转头教张淑芬:“妈,待会再打电话,你必须稳住,拖延时间,一定要确保孩子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隐隐觉得不安。
因为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确定,这件事究竟是一个偶发的绑架案。
还是跟周隐有关……
如果跟周隐有关,他的目的应该不是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要钱?
还有,他一直都没能联系上杭攸宁。
——
汽车最终开动了。
杭攸宁没有走,她一直注视着周隐。
她单位在安排明年的治安宣传,估计要全国大收枪了。
周隐手里的54式,可能来自联防队被处理的枪支,也可能来自于香港走私的东南亚黑枪。
工作后,她对枪械知识也算是略有了解
——这样密闭的空间,贸然去夺枪,一旦开枪,跳弹、横弹、过穿,都很容易伤到车里甚至车外的人。
周隐持着枪放在腰前,隔着小半米指在司机的后脑勺上,让司机调转了方向。
车上虽然满载着人,但是却一片死寂,一个小孩张口要哭,被奶奶死死地捂住了嘴。
车慢慢驶离了蒋家里,周隐才回头,笑呵呵地看向杭攸宁,道:“其实我知道,你不会下车的,你跟你爸爸一样,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从他说出来,带了几分讥讽的意思。
他的表情却十分怀念:“你爸爸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我痛苦的时候,他陪我聊天……他肯定以为,他是我的大恩人。”
他的笑容扭曲起来:“可是那个曹国静臭表子,跟别的男人不清不白的时候,连一个打更的都能摸她!你爸爸干了什么?”
“他给我讲一堆大道理!让我想开点!”
周隐状似癫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好不好笑?嗯?”
杭攸宁盯着他,一言不发。
“是高飞,替我痛揍了那个臭打更的!是高飞替我把那些牛哄哄的女的,全他妈给办了!”
他恨曹国静。
但是他舍不得杀她,他也没法动手杀人。
他只能让高飞杀那些与她相似的女人。
每杀一个,他心里就痛快一分。
杭攸宁终于知道,看到曹国静那种若有若无的眼熟感是从何而来了,如果年轻几岁,她也是那样高挑、骄傲、美丽的女子。
杭攸宁道:“你真是个孬种。”
他不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曹国静,也不恨那些勾搭曹国静的男人,他恨帮他的杭寻,没有帮到位。
周隐不以为然地笑了,随即,他低头看了一眼表,道:“你想起来了么?”
杭攸宁道:“我就算想起来了,也不会把我的爸爸的遗物给你。”
周隐没有理他,而是盯着时钟,一分一秒,最终,它指向了六点钟。
他痛快地长舒一口气,对杭攸宁道:“是吗?你还是先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在你家安了炸弹,范围不大,但是你家周围的人。”他温文尔雅地笑道:“现在应该都没有全尸了。”
第67章 结局(二)
杭攸宁脑内轰的一声嗡鸣。
思绪纷乱不堪,她甚至无法思考,只本能开始打电话。
她赶紧打电话,许野不接,张淑芬不接,胡奶奶,三爷爷……没有一个人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公车一个起伏,她跌坐在地上,神经质地不停地拨号:“接电话啊!接电话啊!”
周围人都不忍心看,年龄大的低声啜泣起来。
而周隐慢慢地,向她走近,矮小的身体,影子却变得无限大。
“有人说,剧烈的刺激,会让人恢复记忆。”他恶意地笑着,道:“现在想起来了么?”
杭攸宁抬起头,她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在电话的忙音声中,她一跃而起,将周隐摁在地上。
周隐手忙脚乱地想开枪,可是他的速度太慢了,那支枪几乎是立刻脱手,掉在了地上。
杭攸宁骑在他身上,她什么都不顾了,她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他脸上。
就像要把她这十几年的委屈、不甘、仇恨,通通打净一样。
周隐到底是男人,一把挣开她,气喘吁吁地后退着,等杭攸宁还要上前时,他一把掀开了自己的雨衣。
他身上,密密麻麻地绑着雷管炸药。
“来呀!有本事你就过来!”他鼻青脸肿地咆哮着,另一只手是打火机。
那个不是普通的打火机,是工业用的,火舌可以长达半米,一旦稍微碰到了导索,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他为了这一次,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刚才还想上前的众人,顿时尖叫着后退。
“一起死啊!一起死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杭攸宁没有退,她气喘吁吁,盯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
“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他磨着牙齿,笑道:“我可是做了一共三块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