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倒霉的一天也会过去的,烦恼也终将会过去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和思维,人就不会被丧气裹挟。
陈谦梵把宽慰的话说尽了,温雪盈也没有再问什么。
她是真的有一点累,坐在床上,听着他浅弱到难以捕捉的呼吸声,彼此安静了一会儿。
她不想说“你教会了我很多”这一类的陈词滥调。
许久之后,只是开口说一句轻轻的:“要是你在就好了。”
陈谦梵说:“这周有空,要我过去吗?”
温雪盈说:“不用啦,累的时候就爱找个人吐槽一下,吐槽完了就好了。”
他说:“总之,你要记得你有退路。遇到任何困难,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雪盈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应一声:“嗯。”
陈谦梵和她说了家里的事,他昨天在学校碰见温雨祯,廖琴已经决定跟温哲拉锯到底了,在一个律师亲戚的帮助下走了起诉流程,可能过程漫长,他安抚她,但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温雪盈默默地听着。
她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父母,她只想听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听着他的声音,她就会觉得好安宁。
最后,温雪盈看了眼时间,提醒他:“周媛媛出去吃夜宵,已经二十分钟了。”
陈谦梵也看了眼手表,倒是不急。
“如果她不狼吞虎咽——”他放下手机,开了免提,人往后靠椅背,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接着是领扣,语气微沉,“还来得及。”
温雪盈热着脸“嗯”了声。
寂静下来的氛围里,温雪盈听见熟悉的轻响。
是他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然后是拉链往下滑,轻脆细微,但是因为谁都没说话,就显得鲜明,像一根火柴在她耳边划着,轻轻一燃,让她脸色涨热。
温雪盈的呼吸急了一点,高频率地吞咽口水。
然后问:“要开视频吗?”
陈谦梵说:“不要视频,不安全。”
“喔……”
陈谦梵将他的衬衣团在手心,往旁边沙发丢去,问了她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看电影。”
“啊?”差点进入状态的温雪盈闻言,遽然一愣,“看电影?”
她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是不是那个很难看的喜剧片?我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了吗?”
陈谦梵声音很沉,他低眸看,用手浅浅握一下:“你那天穿了一件绿色的裙子。”
“嗯。”她也记得。
莫名其妙就记得这么久远的事,跟他相处的点滴,没有刻意去铭记,回忆起来,都能说出个一二。
去年秋天,他们第一次看电影,他穿白色衬衫,她穿了那件无袖的收腰裙,露出手臂和锁骨,饱和度很低的绿,颜色像秋天的樟叶。
陈谦梵说:“有照片吗?发给我。”
温雪盈稍稍一诧,而后迟缓地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
她真的去相册翻了翻,隐约记得那条裙子是有拍过的。
在她找照片的时候,陈谦梵又问:“你现在什么姿势。”
“就是……靠床头,坐被窝里呢。”
“换一个。”他声线平静,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颜色。
她问:“怎么做啊。”
“先垫一条毛巾,”陈谦梵逐步教她,“把被子掀开,分大一点。”
温雪盈难为情地应了一声,先把找到的自拍照发给他,而后掀开被窝,刚进行到这一步,又听见陈谦梵沉沉问:“门锁上了吗?”
她说:“锁了。”
保险起见,她还把室内所有的灯都关了。陷入黑暗里,人就自如许多。
他嗯一声,继续教她怎么做:“你先在外面转一会儿。”
“转多久啊。”温雪盈咬着下唇,细眉轻蹙,有所克制。
她问得小心,轻声细语,并没半点流露,陈谦梵不满,只道:“我要听声音。”
“嗯……”温雪盈把手机放到唇边。
他如此要求着她,自己说出的话也变得浑浊破碎,极低的声线和呼吸隔着听筒传来,说道:“进去吧。”
温雪盈照做。
陈谦梵又道:“另一只手,放上面。”
她继续照做。
人对自己太过熟悉,没有被擒制的刺激感,但好在某人指教有方,来得迅速,温雪盈抓一下被单,跟他一起,看到亮光闪过眼底,而后烟花碎碎地落下。
片刻后,陈谦梵收敛了呼吸,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实话实说:“没有你弄舒服。”
他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在温柔乡里,浪潮尚未褪尽,于是连这点轻微的笑意都让她觉得低沉蛊人。
温雪盈耳廓的温度没消,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有亲吻的话,这种时刻就显得好干涩。
陈谦梵大概同样需要这点温存,他问:“亲一个?”
温雪盈含笑应了一声:“么么哒。”
陈谦梵又笑了一笑,很温柔地说:“傻瓜。”
他将手里层层的纸丢进垃圾桶,又抽了几张,从底部箍住,缓缓地擦。
“雪盈。”
余韵未消,他在动情至深的时刻轻喃,声音太轻,含糊得让人难以分辨。
“说你爱我。”
温雪盈尚能保持清醒,没中计,还有十分的骨气能跟他叫板,嘟哝一声:“凭什么啊,你自己都不说……”
温雪盈听着他那头只维持了两三秒的沉默,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不愿等下去,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很突兀的结束。
怎么莫名会有一种在较劲的感觉呢?
她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好幼稚啊。
把手机丢旁边,温雪盈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麻麻酥酥的感觉未消,是他带来的。
她睡不着,又打开聊天框,欣赏起了刚刚发过去的这张自拍。
这一边。
陈谦梵清理了垃圾桶,又去洗了一下手,他衣衫齐整,回到电脑面前。
社会学院优秀毕业生的名单公布了出来。
他点进官网,正好看到晚上刚发的一则公告。
名单里没有温雪盈的名字。
怎么说呢?挺意外的,因为凭她的能力,拿到这个小荣誉并不难,但又不意外,自然了然,有人在从中作梗。
陈谦梵扫过名单,视线在一个叫余涛的名字上面稍作停留。
他不认识这个余涛,但是对他后面的指导教师颇为熟悉。
温雪盈经常跟他聊她的学院的一些事,会提到这个王老师,王老师跟她师出同门,都是刘洋的学生,所以偶尔会一起吃饭,两个教授的学生算是亲近。
一个学院的专业很多、很杂,能勉强能跟她算得上同门的,也只有这个男生了。
想到这儿,手机又响了一下。
陈谦梵偏眸去看。
温雪盈问他:【你从看电影那次就开始想……我了吗?】
很意味深长的省略号。
陈谦梵真诚地回道:【严格来说,是每一次。】
温雪盈穿好了衣服,刷牙的时候,等来他的一个语音。
点开,就听见男人的声音,欲望消弭,但仍然富有磁性:“每一次见你,都很想——”
后面,沉到趋近于消音的低磁分贝,两个字,补充了她的省略号。
让她牙刷蹭在牙齿上,都倏然觉得快擦出火来。
肉眼可见,镜子里的她,一张白皙的脸霎时间熟透了。
温雪盈怒斥:【可恶,你就是假正经!】
陈谦梵倒是磊落淡定:【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正经人。】
温雪盈继续怒斥:【大尾巴狼!】
过几秒,他又发来一条语音。
只有两秒钟。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听见他说了四个字:“晚安,爱你。”
温雪盈浅浅地愣在他平静又和煦的声音里。
草率草率,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