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派出所

　　周一， 陈今开开心心地去上班，下车就见到吴凯，心情也没受影响， 实在是桥西村拆迁的赔偿方式让她太高兴了， 看到这个癞蛤蟆都能勉强当青蛙看。

　　话说， 这个癞蛤蟆今天不穿花衣了， 改成穿衬衫西裤打领带了？

　　吴凯心情复杂，看着陈今笑吟吟的，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他上周五下班的时候又被陈今给气到，但当时没想到陈今居然能开桑塔纳上下班，那口气真是被堵着不上不下的。

　　拦着周定问了陈今的情况，周定也没多说，只道：“学院的人都知道她家拆迁有钱。”还特意强调：“人家是自己有钱，车子房子都是自己买的，你也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他都没说什么呢， 周定就认定他把人看扁……学院里的四个辅导员都没一个他看得顺眼的。一个嘴碎的老大姐， 一个滑不溜秋的老油条，一个死倔的愣头青， 一个嚣张的暴发户！都很不顺眼！

　　整个星期， 凡是和陈今遇上的，都看得出陈今心情好了。

　　除了夜不归宿、去外面歌舞厅玩遇上公安扫黄被抓到派出所的学生。

　　她接到公安电话，人家让她上西城区洋街派出所时， 她还给人家说打错电话了！

　　结果！人家报了一串名字， 六个里，三个是她带的学生！还有三个是周定带的学生。人家公安还说， 其他学院的学生也有，那些人记不住辅导员的联系电话， 公安让陈今顺便去通知一下……

　　陈今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派出所，居然是来捞人的。上次去派出所，还是为了迁户口的事情，上上次去派出所是为了办身份证。

　　她停好车子，在门外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地提醒周定和外院、物院的两位辅导员道：“三位老师，丢脸都丢到这儿了，待会有什么事，先把脾气按一按，咱们回去了再说。”

　　其他三位老师表情同样的铁青、沉重、憋屈，但觉得陈今说得没错，是得忍一忍，回去了再说！

　　学校的脸都让他们丢完了！

　　“陈老师……”三个男生低头、绞手、扭捏。

　　陈今制止他们，“别喊，小声点，被抓到公安局来了，很光彩吗？”

　　其他的学生本想要开口喊自己辅导员，听陈今这么一说，纷纷闭上了嘴巴。确实不光彩。

　　“你们是南大的辅导员是吧？你们怎么管教的学生？以后要加强对学生的管理了，不好好待在学校，在外面歌舞厅跳舞过夜，还是去的乱七八糟的歌舞团，要是被人骗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学生完蛋，你们辅导员也得完蛋，还有你们学校，都得上南省电视台晚间新闻！”

　　“这件事情，已经报给了你们学校的保卫处，也通知了你们学校的领导。这件事情，必须严肃对待！”

　　陈今第一次体验脸皮热辣辣火烫烫的感觉，真丢脸啊！真丢脸！

　　回去有的麻烦了，报告和检讨一样都少不了。想想就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她和周定都造了什么孽啊遇上这几个倒霉催的？！

　　“陈今？怎么在这呢？”向前从外头进来，刚摘下帽子，就看到陈今站在一旁听他们所里的老朱训话。

　　虽然凌云只带她出来吃过一次饭就见过一次面，但他最近没少听到陈今的名字。

　　听说陈今组了个饭局，给聂荣拉了不少潜在的大客户资源，还给卫振华介绍了不少榕市那些大公司的未来老板们。卫振华最近拉到了来自香港的一个投资，还是和程氏集团有点关系，这要是把项目做好了，又是一段辉煌履历，往上升挪一挪那就是时间问题。

　　当初凌云带人出来玩，大家留了联系方式，也一直没再一起吃过饭。

　　聂荣竟然和人搭上关系了，走得还挺近。谁知道，人家手里能牵动的人脉资源也不少啊。

　　怪不得卫振华说等凌云回来，再把陈今喊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陈今抬头一看，看了好几眼才把人认出来——和凌云一个大院的发小，应该是叫向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遇上认识的人，更丢脸了！

　　“向队，你朋友？”老朱扫了陈今一眼，总算是收敛了点。他刚刚一张口就停不下来，这些学生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吗？

　　要知道，他们今天去扫黄，还扫出赌和毒来了！好家伙，里头的情况还不少，这帮学生跟一帮误闯入屠宰场的猪仔似的，还在里头乐呵呢，根本不知道里面鱼龙混杂！而且还有女同学也在！

　　老朱想到自家闺女，再看看这些有大好前程的大学生，恨铁不成钢！想想就替他们的爸妈生气！在老师来之前就已经把他们臭骂一顿了，见着老师了，心里多少还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向前看陈今尴尬地朝他笑笑然后不好意思地低头，就和老朱过问了情况。

　　啧！陈今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签字了就行，可以把人领回去了。”向前扫了眼那十个有男有女的学生，严肃道：“都是大学生了，出去玩归玩，也得看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长点脑子！”

　　一个个的跟鹌鹑似的。

　　要不是向前过来，陈今都不知道还得在这待多久才能走。

　　她一个三好学生、优秀学生！自己读书的时候认认真真。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陈今落在最后，和向前道了谢，“有空再聊，我先回学校处理事情了。对了，他们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对他们的档案……”

　　“没事，还好他们没实际参与。不过，回去了还是要多教育教育。”

　　四个辅导员，来的时候都坐陈今的车来，现在回去要分开走了，其他辅导员带着自己的学生打车回校。

　　有一两个学生看着情绪不对，他们也怕让学生自己回去，中途出现什么事情。

　　大一的那三个学生在后排缩成一排，哪怕知道分开坐会更宽松，也没人敢去坐副驾驶位。

　　从在派出所见到陈今，一直到学校，这期间，他们没见到陈今生气。只是陈老师的话……

　　她也不生气，也不骂人，她就是好奇里头歌舞厅的样子，他们一五一十地回答之后，就听到她像是自言自语道：

　　“听着很有意思啊，我都没去过呢，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地方。还是你们厉害哈，学校的课不少，各种社团活动不少，联谊活动更是多得一巴掌数不过来，你们还能找得到个犄角旮旯里的歌舞厅。洋人街我都好几次开车路过，我都没发现里头小巷子里有个歌舞厅，要不怎么说你们这届学生厉害呢，榕市的地图应该找你们来画的。”

　　“你们真是好命啊，一帮人过去玩了半晚上都没遇上麻烦，那些人没往你们杯子里洒点东西、没把你们拖走，真是善心大发。我得找人帮你们算算，看看是不是适合买彩票啊，说不定我还能中奖呢。”

　　“怎么都不说话啊？跳舞跳一晚上累了？下次学校搞晚会，要是没你们上去跳舞我可不去看啊。”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万一要是学校劝退你们，说不定连我一起开除了。唉，到时候我就只能回家收租去了。你们准备干点什么啊？现在可以开始想想了。高中毕业出来能干的也不少了，我这认识好几个搞工程搞装修的包工头，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以找找我，师生一场，帮你们找个靠谱的包工头还是可以的。”

　　沉默。继续沉默。并且悄悄抹眼泪。

　　他们都想说：陈老师，你直接骂我们吧！

　　回到学校，这帮人想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都不行，陈今直接把车子开回到了学院大楼，然后下车。

　　看了眼还定定坐着的三只鹌鹑，把车子后门拉开，“别给我装死，下车。”

　　陈今带着人直奔院长办公室，一路上收到了不少同情的目光。短短半天，有六个学生夜不归宿去歌舞厅玩、被扫黄组的公安抓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院。听说陈老师和周老师早上过来上班不到半小时，开车出去捞人了。

　　周定也带着另外三个学生紧随陈今其后回到学院，也是一样直奔院长办公室。

　　没一会儿，孙副院、党委书记等等领导都过去了。

　　常老师和何老师无心手头的工作，时不时地拿着水壶出门接热水，路过院长办公室时放慢了脚步，里面具体怎么说的听不清楚，但里头院长、党委书记的吼声一声大过一声。听得他们的心一颤一颤的。

　　这件事情，比起学生使用违规电器导致宿舍着火还要严重。学生可能会被留校察看。辅导员也惨。学生结伴出去歌舞厅，还是去的有黄赌毒的场所，这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家长真的是要闹上天的。

　　何老师叹了声气，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幸灾乐祸地轻笑了声，一看，是吴凯。但她一回头，这人根本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而一副关心学生的样子，要不是她听到了，还真的信了他这鬼样子。

　　陈今和周定天天在办公室骂他癞蛤蟆是对的。

　　陈今出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还跟站在门口的常老师和何老师打招呼，然后回去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周定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样子。

　　“不是，现在领导怎么说？”

　　陈今挑眉，“什么怎么说？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该处罚处罚。我和周定扣奖金呗。”反正那奖金也没多少钱。

　　扣奖金啊？

　　何老师专门去看了眼周定。陈今不在乎奖金那点钱，周定也不在乎？怎么看也不该是这个表情啊。

　　周定点头：“确实也是该扣。”

　　扣就扣呗，这个学期的奖金才多少钱啊？陈今说为了去晦气，她请他吃聚春园。本来很心疼那点奖金的，现在也想开了，换成聚春园也还行。他光听说过，都没去吃过。

　　他们老师的处罚确定了，学生的处罚刚定下来，就有家长来闹。刚找到辅导员办公室，才说了自己是某某某家长，陈今就率先开口道：“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学院本来是开除学籍的，最少最少也要一年留校察看的，我给他们争取到半年留校察看，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极限了。”

　　刚刚气汹汹的家长一愣，陈今看也不看，继续道：“不是我说，每次开会三令五申，次次都要强调不能擅自偷跑出去、不能去违法违规场所，怎么就他们听不进去？我们辅导员也不能拿根绳子拴住人不让到处走，你们家长在家里头对学生的教育也得抓一抓了。那种地方是他们能去的吗？别说是学生了，一个工作了的成年人都不该去这种地方！这次是他们运气好，没赶上坏人，要人家起什么坏心思，他们现在就不是在学校留校察看，而是在派出所、戒毒所了！”

　　“学生现在在宿舍，家长既然过来了，就去看看学生吧。给他们开导开导，留校察看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后面半年好好表现，只要不违纪违规，认真学习，就撤销了，对他们以后毕业没有影响。”

　　“没有人不会做错事，关键做错了事情知道要改就行。家长得好好监督他们改正改好来！该骂的骂，该鼓励的鼓励。”

　　“啊？啊这……我们是想来……”这话都让她给说完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这么说来，他们还得感谢这位辅导员，帮孩子争取宽大处理？

　　陈今淡淡地点头，“学生这次事情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前因后果，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学生平时的情况，学习成绩都有让学生带回，学生有考试不通过的，我们也会告知家长，没有收到电话，那就说明学生在校的学习起码是合格的。”

　　“剩下我们辅导员因为这件事受到的处罚，家长需要了解的，可以看看一楼的学院公告栏，上面有公示出来。”

　　“我这没什么要说的了，待会还要去给班干部开会，请问你们还有事情吗？”

　　本来想来找辅导员质问怎么当的辅导员，居然让学生偷跑出去。现在……还是自家孩子的问题比较大，不好意思再来质问了。

　　而且，这样辅导员，看着年纪轻轻，但看这身穿着打扮和表情，就不是好惹的。

　　气冲冲地来，心虚地溜了。

　　周定跑出去走廊尽头的窗户往下看，见人走了，才跑回来给陈今竖大拇指，“我真服了，我昨天就被家长问得哑口无言。想想也是，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还能怎么办？错的分明就是学生！”

　　家长未必不知道错在学生，但就是想找人发泄下火气。不舍得冲自己孩子发火，又不敢对着学校学院领导发火怕影响孩子的处罚会留档案上，就只能折中找辅导员。

　　陈今把脖子上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项链、金手链给摘下来，又拿蒲扇使劲地扇了扇风，“还好我家里还有点备着用的。唉，没办法，有时候人不虚张声势一下，人家还以为可以随便拿捏你。”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我今天这个家长算是素质好一点的。你昨天那对家长，只有我们村的周大婶能和他们对上了，跟疯了一样，都不听你讲，你再理直气壮都没用。”

　　不是她说，周定真的要去上香拜拜了，他真的倒霉。

　　陈今扇风扇得起劲，“今年天气是不是比去年还更热了？我这光坐着就冒汗。”

　　“……你少说话，心静自然凉。”常老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什么心静自然凉，她改天就给办公室装上空调，她从早说到晚、心砰砰乱都能凉。

　　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地搞了一周，各种汇报、检讨、开会……

　　总算是迎来了五一假期！双休制度也从五月份开始！

　　“陈今，陈今，在傻笑什么呢？”沈百川回到家就直奔后院，果然看到陈今和大橘也在，就是她这仰头看着凉亭顶时不时地傻笑一下，让他觉得好奇。

　　“你们学院那事解决了吧？”

　　陈今回过神来，坐正来，又挪了挪靠枕。

　　“解决了，事情再不解决，我就要把人给解决了。”

　　“不过，晦气事都过去了，五月份的好事就要来了！”陈今期待道：“不知道大舅的楼盘好不好卖，要是好卖，我还能收一笔钱进来。哎呀，真的迫不及待想去桥西村看热闹了。”

　　“对了，我请了周一的假。”

　　孙副院批假批得很痛快，叫她别想太多，心态放好。

　　她的心态好得很。